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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帷幕之后

    战斗正式打响的十五个标准时之前,斯维尔格勒封魔前进基地,几名衣衫不整的军官正守在无线电台前,等待着来自数千公里外封魔副官的直接指示,但除了漫无止境的背景噪音外仍是一无所获。

    随着夏季杀人一般的高温和随之变质的食物和水源,跳蚤出现了,掺杂了排泄物的水源更是蚊虫的绝佳滋生地,并不包含着某种讽刺的诗意,疟疾的黑色裙摆就轻盈的从基地的一边飘扬向另外一边。

    虱子,依偎在最潮湿和见不得光的体毛里,放肆而又毫无自觉的恣意享受着鲜血的滋养,待到它们因为吸血变得足够圆润和膨胀,就可以很轻松的从毛孔或者头皮中用手指挑出,只要能耐得住刺痒,倒也算不上一件难以处理的事,更糟糕的是基地中的巨像和步行机只有三分之二能正常作战,而其中的大多数也是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古旧文物,真正的装甲主力都被诺往其他节区以防备超验自治领,斯维尔格勒的工业产值和质量也正在不起眼的连年下降,如若这样想,或许这些古董的性能更好才说不定

    哈斯雷肖是这座基地的应急指挥官,这位壮实的中年汉子在真正负责交战和封魔副官本人没有微操的想法时,便拥有这座营地中一切的生杀大权,他刚刚用浓盐水从自己的外耳道中冲洗出一窝虱子的卵囊和幼虫,他揉了揉自己被分泌物模糊的眼睛,好仔细看清这些可憎的小东西是如何挣扎着脱水而死的。

    “这回出多少人合适。”,他身边的一位的一位副手几乎要把自己的眉心从脸上扯下来,在如此热的天气里,各类战争机器燃烧的引擎所产生的病态热气就好像一个纠缠不休的肥胖妓女一般令人窒息的用全身的肥肉包裹了每一个人,中暑导致的精神不振和头疼已经折磨了他许久,使得这三年前刚刚来到前进基地的壮硕年轻人看起来接近五十岁上下。

    哈斯雷肖强打起精神,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喝了一口陈水,“那群法师出多少?”

    “十五艘空舰和相应的乘组人员。”他的简报官正在用一条湿毛巾擦着上半身,希望这能稍微缓解一下暑热,但就连水也是温热的,能起到的更多只有心理作用。

    “果然是非得是巨像吗?”这位冷酷的军阀抬头看了看被油帆布隔绝的天空,豆大的水珠正在上面缓缓凝结又被阳光变回蒸汽,在空中虚幻的盘旋,夏季的补给尤为困难,运到营地还未变质的食物最多只有二分之一,运水的车队更是三天才来一趟,挑在这种时候发动惩戒战役,还出动空舰队,恐怕更多的是想摸清楚斯维尔格勒后勤补给能力的上限,如若宣布退出此次征伐,恐怕只会暴露城邦正秘密向超验自治领边境集结部队的企图。

    而出动呢,与十五艘空舰组成的编队同样规格的,起码也要三台以上的列兵级巨像,这些几十米高的庞然巨物光是要行走在大地之上就需要上百人的通力合作,而仅仅是如此,都难以抽调足够的人手,为了保证士兵的质量,可能锅炉室和压力房还得用上染病之人,由为难而生的炎热和由炎热而生的为难交织在了一起,让他几近又陷入意识的混沌。

    “哈斯雷肖先生。”一个声音在闷热的帐篷中响起,常年战场厮杀养成的反射神经让哈斯雷肖直接拔枪向着声音的来源射击,作为营地的总指挥官,他清楚和熟知哪怕每一名机修工的声音,而现在在呼喊他名字的就绝非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周围的警卫员和次级军官们反应稍慢,但也随着哈斯雷肖的射击被猛然惊醒,抽出了短刀和手枪准备进行搏斗。

    9.1毫米的手枪弹拥有着摄人的威力,结合干燥的荒原沙土,一时间让众人看不清来犯之敌,但这专为攻破法师防御的大口径手枪若是不起作用,看清也只是徒增绝望而已,但这最令他不想看到的场景就还是发生了。

    “拜托,先生们,子弹无论在哪里都是宝贵的战略资源,浪费总归是不划算的。”尘烟散去,显露出不速之客的身型,这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研究员身穿着愣怔的白色的石棉实验服,看起来任何尼科尔都显得别无二致,只是那义肢却是缀着金色纹路的深蓝色,看不出他配适的元素种类。

    但就算如此,对于营帐中的众人却已经足够辨认出来者的身份,在这一点时间中,已经有一名副官绕到了这研究员身后,他右手反持匕首,左手手掌抵住刃柄,向着眼前之敌的后颈猛刺而去,但尽管亲眼所见刀锋没入了血肉,但这发动袭击的副官却手一振,因为他并没有感到他的突击割开了任何一块肉,飞溅了任何一滴血,如同面前的只是虚影。

    此人正是格萨尔的亲卫部队——虚空幽影中的一员,“所以,现在我是否可以表明我的来意了?”这研究员微微带笑,双手背后,等待着哈斯雷肖的回应。

    哈斯雷肖一个眼神示意,周围的警卫员和从属军官全都起身退出了营帐之外,不消一会,屋里只剩下哈斯雷肖的呼吸声和电台的杂音。

    “我不与孽种谈判,请回吧。”超然的理性和果断就在这位指挥官身上体现,对方能毫无阻拦的进入到指挥营帐,再多的警卫员也是没有意义的,但不泄露军情,仍是他身为一名军官的责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陪笑两声,这研究员用义肢一划,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狭缝,从其中拽出了一个黑色的大提箱。

    “请您放心,我没有加害您的意思。”他一边打开手上的提箱一边说着,“只是求您一件小事。”,这名研究员从提箱中掏出一包白色针状结晶,“一周以前,您向首府请求的药物补给被拒绝了,但好在隔墙有耳,诸位的需求被我们听见了,于是我奉命带来了这些药品,应该足以治愈所有的病员。”

    哈斯雷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孽种所提供的帮助?”

    “因为我想您可能没有别的选择。”这名研究员谦恭的说到,“足以支持五台巨像的合成燃料,洁净的食物和饮水也将会在稍后送达。”,这壮硕的军阀满面愁容,双手背后在营帐内踱步,在士兵的生命还是自己的原则之间来回摇摆。

    他终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看向研究员,“说吧,条件是什么。”

    “欧姆尼希望您在作战时不要派驻步兵部队进入欧姆尼领土,索兰图的特使应该很快就会来拜会您,向您提出这个要求,您只要应允就可以了,欧姆尼自有计划,希望您理解,这一切完全是为了减少您手下士兵的伤亡。”这名研究员一边说着一边从空间狭缝中抽出一根簪子,玉髓的簪体上镶嵌了黄金花丝,簪头上更缀着一朵粉色电气石雕刻成的桃花,纯金的花丝不经风吹,已在微微乱颤。

    “请代欧姆尼向令夫人和令爱问好,这是一件小礼物,希望令爱能够喜欢。”

    就和来时一般的见首不见尾,在哈斯雷肖尚未反应过来的一刹,这研究员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

    “将军,使不得啊。”研究员的话音刚落,一众附属军官就重新涌入了营帐,“正义之师怎能顺从魔裔的意愿呢?”

    看着这些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面孔,一脸的殷切和焦急,流着汗,喘着气,几乎使他能闻见他们每一个人血管里流淌的骄傲和荣誉,这是一个合格军人的品质,但作为他们的指挥官,自己却没有富余的选项和智谋带领他们取得胜利,这让这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感到一股颓败,他叹了口气。

    “把这些药发下去吧。”他一只手无力的摆了摆,另一只手则仿佛要把面皮扯下来似的在揉捏自己的脸。

    “可是……”

    哈斯雷肖没有抬头,也没有急着驳斥这群年轻人,“你们知道,要维持这座营地正常运转,每小时要消耗多少燃油?你们当然知道每次行动后都会有兵员补给,但谁他妈知道要培养一个合格的士兵,要消耗他妈的多少时间和资源?军功,军功,军功,光为了你们胸前戴的一片破铁皮,你们让我怎么去给那些把他们的儿子女儿交到我手上的父老解释?”哈斯雷肖越说越激动,已经几近浑身颤抖,用冷静的意志去驾驭狂暴的愤怒,这是每一个斯维尔格勒军人的必修课,但他今日并不愿意忍耐。

    “他妈的,这什么破地方,什么破战争,什么破世道啊,我可以不接受这批物资,可以不接受对方的条件,那到时候你们谁去给你们手下士兵的父母一个交代!说啊!”见这些年轻人全部支支吾吾的,这位壮硕的军阀一拍桌子,猛的站起来,“滚!”

    这些年轻的下级军官全都面带愧色的退了出去留下哈斯雷肖一个人轰然坐下,喘着粗气,而无线电台仍是只有无止境的背景噪音。

    “大人,索兰图的使节求见。”

    哈斯雷肖的脸霎时变回冷静沉稳的战术家模样,在指挥桌前坐正。

    “把人带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