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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物华天宝

    时间的列车驶过一个又一个年代,将我们带离了那个箪瓢屡空的年代,留下了印记朦胧的车辙和无数破碎的记忆。那些曾经的悲欢离合,曾经的喜怒哀乐,曾经的心向往之,经过时间的冲刷,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些许斑驳的碎片,在人们的心中荡漾起云淡风轻,人生漫漫淡然处世,提醒人们过去的岁月不会重蹈覆辙。

    老房子里的一切没有离开那个年代。父母亲守着那些陈旧的家具,不想离开眼前的一切,任凭时间列车开往何方,在他们的空间里默默地等待着什么……。他们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曾经那双清澈的双眼,现今已变得有些浑浊。他们的脚步不再稳定,每走一步都需要用足全身的力气控制平衡,控制步伐。除了克全和家人常常送去食物,常常去陪伴陪伴,其余时间他们不想活动活动,如同与世隔绝一般,让人无法触及他们的内心世界。

    克全每次回家,总是试图从他们的眼神中寻找答案,寻找他们内心深处的声音。他们在想些什么?他们在怀念些什么?他们的世界是否已被这个小小的房子所包围?

    大家深知,幸福并不只是活着,尤其是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老年人的幸福需要我们去用心发现,去用爱呵护。看着他们日渐衰老的背影,父亲原先挺拔的身子骨,开始有了弯曲的线条。母亲原先还能走动走动,现在只能扶着桌子、椅子、床边、墙面走动。克全心中的责任感愈发强烈,不能让他们被这间小屋束缚,要让他们感受到生活的美好,体验到时代的进化。

    即使现在是生命的末班车,也要让父母看到末班车开过的风景。

    于是,克全和家人开始策划一次特别的旅行。要带他们去看看这个今非昔比多彩的世界,让他们重新找回那份对生活的热爱。去看看旅途中的风景、去体验体验新鲜的事物、去接受接受不同的文化,都将书写在他们最美的记忆篇章里。而现在要做的,就是常常陪伴在他们身边,和他们一同感受这个世界里的林林总总。

    不久以后,以一个节日应有的气氛为借口,精心安排了一场家庭的小旅行。带着年迈的父母,扶着栏杆,走一步停一步,下一格停一格地走下这越来越陌生的楼梯。父亲紧紧扶着母亲,克全则帮助母亲撑着拐杖,三人一起齐心协力地走下楼梯,跨出了不可能跨出的大门。仅仅几步楼梯的坎坷,已打消了去远门的念头,先到不远处的老饭店去歇一歇,用用餐。平时只需五分钟的路程,三人相互搀扶走走停停,却花了半个多小时。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每一步都好像背负着沉重的岁月。父母的身体健康已经无法与过去相提并论,他们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每一刻都在和时间抗争,每一刻都是宝贵的。

    一路提心吊胆终于抵达了餐厅,选择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周围弥漫着美食的香气,人们欢声笑语,节日的气氛浓厚。然而,在我们的餐桌上,气氛却有些凝重。父母的神情带着一丝严肃,似乎被过往的岁月抹去了声声色色。父亲习惯性地端起黄酒,小口小口饮小口小口吃,一小筷一小筷夹菜,菜盘底下的图案夹了几下没夹起来,并不介意也不气馁,重新往盘子中央夹菜,又不时不断地给母亲碗里夹菜。母亲嘟囔着:“夹什么夹,我又不是没手。”“那你快吃呀!”父亲说后,继续他的用餐习惯。这一幕幕平凡的细节,克全湿润的眼中却显得格外珍贵。

    平凡的生活在这个时候就不是平凡的生活,平凡却又充满了厚厚的爱意,深深的爱意。看着父母话语不多却相敬如宾的样子,克全心中既欣慰又酸楚。希望他们能开开心心地享受生活,感受世间的美好。但也明白,他们的心中有着无法言说的沉重和无奈。或许是因为年岁的增长,让他们更加珍惜每一天的时光;或许是因为对未来的担忧和恐惧,让他们对生活产生了些许迷茫。

    餐桌上剩下的菜肴很多,母亲总算吐出两个字“打包”。这对父母来说,每一次外出都非常珍贵,每一顿饭菜也都是非常珍贵。在打包的那一刻,克全突然意识到,我们无法预知未来,就像珍惜当下菜肴一样,可以提醒自己珍惜当下。

    克全深知自己无法消除他们的所有困扰和担忧,但可以尽可能地陪伴他们,给他们带去欢笑和快乐。于是克全出门就拦下一辆出租车,搀扶着父母上车,父母还在疑惑中,自己一坐上车,对驾驶员说:“市中心兜一圈。”父母在后座生气地咕哝了几句,不一会就不咕哝了,被车窗外商店、高楼、灯光吸引住了。

    经过这次短暂兜一圈,克全决定下次带妻子和女儿一起来,人多了话语多了,有说有笑的,这样的陪伴这样的氛围,或许可以驱散他们心中的阴霾,让他们感受到老年人生活也能找到欢快和娱乐。这个节日聚一下餐短暂的旅游一下,父母与儿子的关系更加亲密了,共同记住了一个不一样的老去的时光,吸新吐故的时光。

    时间列车载着人生的命运、开往未知尽头的站点。每个人的旅程都是那么的独特,有各自的目的地。这列生命列车上,有人在中途选择了下车,寻找属于自己的彼岸;有人提前下车,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决定在人生的某个站点停下脚步;而更多的人,不会迷茫不会放弃,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在何时下车,但是绝不会放弃自己轻易下车。

    父母珍惜自己就是珍惜孩子们的举动,揭示了这个世界虽然无常和生命的脆弱,只要相互珍惜,生命之星就会相互闪光。母亲的眼神往往流露出对未来的期待和对生命的敬畏,母亲的话语经常简短,但充满了智慧。她常常告诉大家:“历史悠久,生命悠久,珍惜当下,相处久久。”这言简意赅的言语,像一颗颗种子,埋藏在克全和家人的心底。

    久久的相处里,克全每每回想起父亲曾经的经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不禁升起一股敬意。父亲50多岁的时候,知识并不全面,仍然坚持搞科研,钻研电子技术,仍然精力旺盛,思维敏捷。他亲手组装的收音机、电视机、半导体电路接上9寸的黑白屏幕,曾经是全家人的欢乐源泉。他运用电子技术为工厂解决了数控机床的难题,他担任技术革新小组长直到退休。当父亲70岁的时候,巡逻在农贸市场,他那魁梧的身材,阻止了许多偷鸡摸狗,偷盗抢夺,扰乱市场秩序的坏人坏事。父亲的身影,在平凡的岁月长河中熠熠生辉,成为他孩子们的骄傲,成为他孩子们心中永不磨灭的印记。

    母亲的身影也同样活跃。70岁的她经常跑上跑下,买这买那,小小的房屋里总是挤满了人。她的笑容,总是那么亲切、那么爽朗。每次和孩子们通话,她的话语仍旧那么温柔、那么热情。这或许是她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孩子们:无论何时何地,家的温暖都在等待他们归来。同时母亲又是街道里委的协调委员,调和了许多家庭的矛盾,调和了许多年轻家庭的婚姻,调和了许多邻居之间问题。

    父母80岁以后的两人世界里,共同擦洗门窗家具,擦洗打蜡地板,父母共同努力的行为,是在告诉孩子们:家是温暖的港湾,是每个人心中的归宿。每件家具、每根地板都仿佛在诉说着父母的辛勤付出和对孩子们深深的关爱。

    在岁月的长河中,母亲的进食速度变得越来越慢。每一口饭菜,她都细细品味,仿佛在咀嚼的不仅仅是食物,而是整个人生的甜酸苦辣。她的脸上,岁月的磨练,刻画上了一条条皱纹,每一条皱纹都蕴藏着曾经的辛酸与喜悦。那些深深浅浅的线条,如同历史坎坎坷坷的年轮,见证了她的付出与收获。

    时间悄悄地流逝,相聚在餐桌上的气氛逐渐变得沉寂,父母与克全和大家的话题越来越少。曾经父亲的妙语解颐,母亲的的妙语连珠,家庭的乐以忘忧的情景始终不能忘怀,但现实让父母与克全和大家之间心灵的感情距离渐行渐近,行为上的大巧若拙却渐行渐远。那份曾经的心心相印,如今变得难以打破的隔阂,难以打开的心扉,像迷失在时间长河中的浮萍,不知所踪。

    无论如何,只要父母在,家永远是孩子们的避风港。不论外面的世界如何纷繁复杂,家的温暖始终在那里等待孩子们的归来。这种惠风和畅或许不言不语,却能深深触动孩子们内心的柔软。在艰难的时刻,始终支撑着孩子们,让孩子们拥有挺直腰板的气概。

    无论何时每当想起家,它不仅仅是一间老房子,更是孩子们与父母常年相处共同编织的情感纽带。在这里,孩子们学会了爱与被爱,学会了成长与担当。即使岁月无情,父母的容颜已苍老,但那份对家的坚守与眷恋始终如一。

    这让克全和家人珍惜与父母相处的每一刻,用心去感受那份独特的家的味道。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无论走到哪里,家的温暖始终是做孩子心灵的归宿。

    毕业不久的女儿,也一起来到这个熟悉而又温馨的小屋里,女儿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爷爷奶奶,岁月抹去爷爷奶奶脸上的光泽,却没有抹去爷爷奶奶那颗热爱孙辈的心,话语少了许多,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那高兴劲的模样布满了整个脸庞。女儿记忆里的洪流依然在她脑海中翻涌,那些被时间封存的画面如同一部无声的电影,依然在她眼前一幕幕悄然展开,女儿依然热情奔放与爷爷奶奶互动,互为亲热。

    她记得小时候,她和爷爷奶奶一起坐在那张老旧的沙发上,手中捧着《上海故事》的小说围在一起,轮流朗读着每一个章节,谈论着故事中的每一个人物,每一个情节。那些曾经的话语连篇依旧在耳边回响,而现在,她不愿看到爷爷奶奶的生活变得如此沉寂,她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想提高爷爷奶奶的兴趣,让爷爷奶奶高兴起来。

    没过几天,她决定带着对过去的回忆,再次陪伴爷爷奶奶,带爷爷奶奶外出用餐,想借用餐之际,聊聊过去有意义的事。那天的阳光特别温暖,仿佛是上天为一家人的团聚而特意准备的。餐桌上,她找机会和爷爷奶奶谈论起那些过去的美好时光,那些发生过的往事,那些爷爷奶奶喜欢听的相声段子,希望能唤醒爷爷奶奶内心的活力。

    没想到奶奶却一反常态,率先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奶奶的话让女儿有些措手不及:“王玉,你年龄也不小了,钱花掉了还可以再赚,但时间是无情的,一旦过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你应该认真考虑找个对象,早点结婚成家,这是爷爷奶奶最大的心愿,最大的安慰。爷爷奶奶看着你长大,也想看着你成家。”

    女儿原本准备好的许许多多话语,许许多多故事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只能羞涩地回答:“好的,奶奶,我会努力的。”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被奶奶的话语所触动,却不知如何回应。而奶奶似乎也不需要女儿的回答,她只是希望克全女儿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母亲一吐为快,餐桌上顿时轻松了许多,母亲开始回忆起克全女儿小时候的趣事。说起她跳舞的模样,那时的她活泼机灵,经常被老师选为主角。在弄堂里不管男孩女孩都玩得来,大家都喜爱她。每当说到这些,母亲的话语便如涓涓细流般不断涌现。

    就在母亲谈兴正浓的时候,好像精力旺盛起来,起身撑起了拐杖。尽管克全想要搀扶,但她坚持自己走。但命运似乎在此时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她向前迈了几步后,一个不稳便重重地摔倒在地。这一摔让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周围的人都不知如何为好。

    克全女儿果断地叫来一辆车将母亲送往医院。经过一阵紧张的检查后,医生告知众人:“还好老太太只是手腕骨折,其他没问题。”听到这句话,大家的心才放了下来。但这时才想起慌乱中竟然忘记了父亲。大家正要寻找父亲时,克全手机的电话铃声响起,是父亲打来的。他询问母亲的状况后,声音终于平静了许多。

    这次的意外让克全女儿深刻地意识到生命的无常与脆弱。她决定更加珍惜与爷爷奶奶相处的时光,不再让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更多的遗憾。而爷爷奶奶的经历和人生故事,和爷爷奶奶一起阅读《上海的故事》的时光,与爷爷奶奶在老房子一起度过的年年月月,以及经常听爷爷奶奶讲人生的经验,都成为了她宝贵的财富,物华天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