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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又是一年春祭时

    风白玉前脚刚离开小院,日游神就来到南柯面前,递给他一封书信后。信中并未留下只言片语,只画了一朵莲花,之后几日他时感头痛难忍,闭上眼那个黑影朦朦胧胧闪现眼前,他知道阿冶说的那个人实力增强了,已经强到可以影响自己的意识。

    半月后

    黄泉海一望无际,站在海边腥甜的气息更加浓烈,是鲜血混合着肉的香气,风白玉站在西边入海口处等待着迎接她前往千连城的船,除了她还有赶着去和亲人相会的罗格人还有赶去春祭做生意的商贾。

    风白玉红绸蒙面,一袭红衣马靴,腰间缠着惊弦长鞭,后腰绑着匕首和药罐,她装束普通和日暮高原的牧马女没有区别,她的身后站着一袭白衣的南柯。这是他们和罗格高层商量的结果,选择了低调出行,可以让百姓们不必因女君深入虎穴而惊慌,借口闭关将朝中的大小事宜都交给了大祭司代管。临走前她将王剑插入了神殿中南柯神像前的石砖上,神权和王权永不分离保佑罗格不受侵袭。

    时辰到了,从肉眼可见的最远距离出现了一艘通体漆黑的船,在平静的黄泉海中几乎是平移漂浮而来,船桅上系着一个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可那声响听在耳中与那招魂的铃声并无二致。

    大船靠岸,小鬼们从船上漂浮而出,指引着生者有序登船,南柯和风白玉走在人群最后,她扯着南柯的袖子,青年识趣的附耳过来,只听女子说道:“你真的要去吗?”

    南柯微微一笑,转过脸来望向身侧的女子,他们的头靠的很近,这一转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温柔的眼波流转:“别怕,我不是心泽了,他们不能拿我怎样。”

    “可是……”

    “没有可是。”白衣青年向前走了一步,“快走啦,要开船了。”

    等风白玉回过神来,他已走出了七八步有余,红衣女子赶忙快步跟了上去。

    大船在浩浩汤汤的海面上运行,云压的很低,大片大片的云块和海连成一片,整片天地都是昏黄的色泽,海面平静如同镜面,而天空却翻涌不断,时而还有风雷之声。

    甲板上没有人,根据古老的传说,冥府的渡船在黄泉海上行驶时要躲在底舱,不然就会被蕴藏在海中的冤魂勾去灵魂。

    风白玉被安排在一处单间,虽然和乌央乌央的人群隔开,但四周密闭的小空间反而更显得压抑,她扯下裹在头上的红绸,将整个脸露了出来,皮肤接触着大面积湿热的空气,汗水从发丝根部开始生长,她将五指插入发根顺着秀发的纹理舒展开来,这样反而能使自己舒适一些。

    “咚咚。”

    舱门被轻轻敲响,红衣女子并没有起身开门的意思,她半跪在简易小床上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敲门只是一种客套的礼仪,舱门被轻轻推开,南柯走了进来,他的手里端着个做工精美的瓷盘,上面有一小碟糕点和一壶清水。

    “日游神怕你饿着,准备了这些吃食。”南柯关上舱门将盘子放在小桌上。

    风白玉看着盘中精致小巧的梅花样式糕点,表面撒上些许黄豆粉末,一看就是南疆的食物。

    她将长发披散在脑后,拿了一块便往嘴里塞,咬上一口,酥软的面皮包裹着红豆沙的里馅,甜而不腻,吃完后还不忘舔了舔嘴巴周围的碎屑:“好吃呢,这糕点平日里在日暮高原可吃不到。”

    南柯也尝了一个,连连称赞:“没想到这些小鬼的手艺如此不错,我在永宁吃的糕点都没这般爽口。”

    糕点好吃,可风白玉倒是对那壶清水翻了迷糊,她掂起水壶到了杯喝了起来,与普通清水并无二致。

    “这是北国冰雪融水,和那南疆糕点不同,是纯粹自然的造物。”南柯同样喝了一杯,“他们也真是有趣,特意弄了这一南一北两件事物。这主办春祭的人,定是个有趣之人。”

    舱房内只有他们二人,但风白玉还是本能的四下张望了后才说道:“听说这两年春祭都是步荒的弟弟操持。”

    步荒作为十长老中的偏宫位,多年来神秘莫测,这代人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千连城的守卫由其负责,并且深受沧梦和桑秋的信赖,至于他和罗格、天人之间有怎么样的冲突以及他的本领就知之甚少,造成这样的原因与典籍被焚毁息息相关。

    “哦?”步荒有个弟弟一事南柯自然知晓,他表面上没有显露出过多的意外,反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风白玉。

    “去年参加春祭的人回来后说的,听说这个步家青年是个好玩好吃的闲散公子哥儿。”风白玉自顾自的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哦!是不是那个人!那年……”

    她本想说‘那年接阿冶去千连城的人’,可一想到神君和阿冶的那层关系,又生生把话给咽了下去。

    南柯又吃了块梅花糕,莲花眼微微挑动:“你说的没错,就是那个人。”

    说完话,他用餐盘上的餐巾擦了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手串递给了还在思索着冥府使者的红衣公主。

    “这个你一定要带在手腕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取下来。”

    风白玉应了声,这是串千眼菩提制成的手串,在见惯了珍宝的女君眼中,这样的成色和样式都略显粗陋,套在手腕上显得粗大笨重,甚至可以说是既显眼又丑陋。

    “我也有一个。”看红衣女子满脸嫌弃,南柯又掏出一串套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将手腕放在她面前,“这样啊,如果有什么意外,我可以第一时间来保护你。”

    风白玉看着他手上的那串千眼菩提手串,又看了看自己手上这串,外观上两串并无不同,只不过南柯那串是用红色绳子系的,而她这串是蓝色绳子,就在这时她觉得头晕目眩,嘴里只喃喃蹦出两个字:“神君……”

    她感到眼皮不受控制的沉重,身子也随着引力倒了下来,南柯轻扶着她的肩膀,让其整个身躯可以平稳地躺在小床上。

    “睡会吧。”

    白衣青年在床边坐下,温柔的凝视着眼前熟睡的女子,一股看不见的丝线在风白玉手腕的菩提串上萦绕着。

    与此同时,从黄泉海的东边入海口,一艘通体雪白的大船在海面上航行,这艘船上载满了看热闹的天人和商贾,与有轮回魂灵的罗格族不同,没有灵魂约束的天人们更享受着在甲板上欣赏黄泉风光的快乐。

    上层一处有着大窗的独立舱室,一身蓝色锦衣的殳禾正端坐其中,他的面前摆着一份餐食,梅花糕和北国融雪。英俊的天人对面前的食物并不感兴趣,从小鬼送进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都没有正眼去看盘中的东西,只是不断擦拭着一柄古剑。

    天人的大理寺卿殳禾一手双刀冠绝天下,八百年前更是凭借双刀绝技力战蛇女千秋,将她逼退入黄海深处,也就是那场战役奠定了他在云际城的地位,本来殳禾可以借由此番功勋入驻枢密院,可到手的地位却被初出茅庐的高崇抢了去。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八百年,但对于没有衰老的天人来说,仿佛还在昨天,每当念及此事,冷峻的天人男子都会感到一股难以压抑的怒火在肚中焚烧。

    不过今日他嘴角挂着笑,看起来心情不错,惯用的双刀插在腰后,而手头上抚摸着一柄带着轻微铜绿的古剑,这剑其实到手有些年份了,但这次单独出来办事,才敢大大方方拿出来透透气。

    他将剑举起,对着窗,想让天光穿透古剑,以便观察剑内的纹理,就在他举起剑的瞬间,哑然失笑,心里自嘲道:‘这茫茫黄泉哪有什么天光,痴人也。’

    想到此,他将剑放回剑夹,伸手再次抚摸着剑身上繁复的云纹,恋恋不舍的关上了剑夹,好似在挥别热恋的情人。

    当情绪从古剑上抽离出来,他才瞧见桌上放的点心,随手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是糕点中的上品。

    吃归吃,但殳禾的心思依旧在那把古剑上,大约是在八九年前,一个黑袍冥府人来到他的面前,那人神秘看不见脸,但从气息上分析是没有对战过的人,当时那人只提了一个要求,只要让银凤入千连城就可将这柄古剑赠与殳禾。

    见到古剑的殳禾当场就答应了这个要求,古剑上蕴含的魔力让他着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银凤和高崇关系过密,让他俩难受就是极好的。

    “这柄剑叫什么?”殳禾问黑衣人。

    黑衣使者故作神秘道:“我也不知,可能是上古哪位铸剑名家死后带入千连城的物件,您若喜欢,可以赐予它姓名。”

    殳禾并没有这么做,古剑有灵,胡乱称呼反而会坏了气运,不如顺着机缘而行,总会知晓。

    回想起古剑的来由,银凤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浮现在脑海中,虽和高崇有着过节,但美人无端嫁入皇宫也是受累,加上这一年和冥府矛盾加剧,估计那个心思单纯的天人公主在宫中也不好受,想到此殳禾竟心生想要将银凤接回云际城的想法,可他并不知道那可爱的天人公主早在半年前就已回到了天空树下。

    殳禾一人出行,路途无聊,各种胡思乱想,最后干脆不再想,往简易板床上一躺,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