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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鲜血的花

    银蛇缠住了图南的手腕,顺着手臂缓慢上移,爬过的地方渗出颗颗鲜红的血珠,在阳光下似玛瑙珠串般滚圆透亮。

    刺骨的疼痛从臂膀传遍图南全身,公牛般的身躯猛地战栗起来,他转身一把扯住缠绕在手臂上的银蛇,那蛇以闪电般的速度咬住他粗壮的手臂,更加刺骨的疼痛袭来,身体本能的反应让这幅躯体猛地挣开手。

    同时一个人影闪电般掠过将心泽扶起,图南来不及反应,那条银蛇已经将他的双臂紧紧束缚,更多的血从手臂上渗出,图南面无表情的脸因疼痛逐渐扭曲,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喊声。

    “你……”流云扶着心泽,看着大滴大滴的血从他胸口处流出,黏稠的血液混合着肉块沾黏在锦绣华服上,晕成一大片黑。

    心泽嘴角微微抽搐,苦笑道:“我没事。”黑色的剑气在手上汇聚,伴随着钻石般的碎屑凝聚成黑色剑锋,玄鸣剑不住颤抖,似乎在向主人传达某种讯息。

    作为主人的心泽显然接收到了,他望了眼长剑,面露痛苦之色的摇了摇头,那柄剑震颤的更加剧烈,无声的发出抗议。

    “玄鸣……他是我的恩人……”

    长剑呜咽着发出声刺耳的悲鸣。

    眼神空洞如傀儡的罗格族士兵们齐刷刷举剑冲来,死亡气息浪潮般席卷着。校场中心相互搀扶的二人。

    锋利的剑芒映射着犹豫不决的他们,剑锋劈来带来猎猎风声,可心泽的耳边却再次传来那悠远的声音。

    “剑只有沾上鲜血才会变得锋利。”

    “他们只是被冥府控制住了,若将他们唤醒……”心泽在心里回应道。

    “放弃无畏的幻想,你的软弱只会让他们逐渐陷入无尽的泥沼。”

    伴随着那温暖的声音,罗格战士的灵魂正已可见的速度融化,就像那初春的雪,一点一滴化作晶莹的闪光,但他们的灵魂无法如雪回归天空那样自由,迎接他们的是永远无法亮起的无边黑暗。

    玄鸣剑再次微弱颤抖着,敦促着他意志不坚定的主人下最后的决心。

    一个人影劈天而下,脸上一道骇人的伤口横贯面部,如同张开的大嘴,他的剑毫不迟疑对着流云的头劈了下去。

    “王小哥!”流云掏出腰间匕首硬是接下了这一击,“我是流云!”

    王小哥并未理会他上司的呼唤,剑锋上的力道又增加了几分,可上将军流云的能力也不是糊弄小孩子的,他手腕稍稍用力就将王小哥击出数丈远。

    同时更多的罗格战士劈刀而下,匕首再次出鞘,一道美丽的光横贯而过,带着点点星光和簌簌风声,伴随着这道闪光,袭击而来的罗格战士们被齐刷刷削去了一只手,鲜红的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红色绸带。究竟是哪个瞬间让流云有了拔出利剑的决心,事后他自己也回想不起来,这一切就像是本能一样自然,他的剑芒就这样对向了曾经的同袍。

    心泽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毫不留情砍向下属的流云,人就是这样无情的种族,当生命受到威胁时候,什么同袍之情,什么血缘亲情都成为了次要,手中的刀比任何言语都要诚实,就这样同时砍下了十数名罗格战士的手,鲜血混合着残肢撞击着心泽的双眼,手中的玄鸣似嗅到了鲜血的味道震颤的更为剧烈,它带着极大的力量将心泽的手连带着举起,透过鲜血的绸带指向他的恩人。

    “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他们的首领就附在图南的身上。”耳边传来流云的低语,“你若不愿动手,就帮我拖住其他人。”

    话音刚落那条缠绕着图南的银蛇极具收紧,男人的脸也随即痛苦的狰狞起来,流云闪电般飞身而出,他飞扑向他曾经最忠实的下属,像扑向猎物的豹子,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就是他撕扯猎物的利爪。

    匕首向着图南的颈脖砍去,就在此时被束缚的男人身体形成一种难以理解的扭曲,他腹部极具收缩,将气体全部集中在胸腔之中,胸部因涨满气体而高高鼓起,而头却呈现出一个九十度的直角躲开了流云的攻击。与此同时,他的双臂虽然被束缚住但却如同一个铁锤猛击向上将的腹部。

    这一击不同于往日较量,流云真正感受到图南这副庞大的身体中所蕴含的力量,迅捷如风、力似惊雷。

    可水流的柔软在山石面前可以轻易改变自身的形状,面对图南这山崩地裂的攻击,流云侧身轻盈闪过,随着右手上银光闪现,图南轰然倒地。

    所有围观的人都惊叹于流云这变幻莫测的招式,就在那一瞬间,轻巧的匕首针尖般穿过了图南的胸膛,那匕首如今不带一丝血迹的握在流云的右手上,露出属于胜利者的闪光。

    伴随着图南的倒下围攻心泽的战士们都停止了进攻,像先前一样成为了禁止的定格,他扒开扑向自己的胳膊,疯也似地跑向图南,很快脚步又再次放缓,他的眼前出现的不是倒下的友人,而是一只长满蓝色绒毛的怪鸟,它攀附在图南倒下的躯体上,更像是他身体里长出的一部分,那只怪鸟张着长长的鸟嘴,无声的嘶吼着。

    这幅诡异的景象,罗格族的战士们都无法目睹,他们都已露出放松的喜悦神情来,就连流云也将匕首和银色软剑收入袖中。

    心泽隔着定格如画的傀儡士兵,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那只蓝色怪鸟,伴随着怪鸟不断地无声嘶吼,士兵们的灵魂僵硬地从身体中长出,他们的脸静谧沉睡着,魂灵却不断挣脱身体的束缚,像是要从枷锁中爬出一样,从一个牢笼挣脱进入另一个永不见天日的地狱。

    当最后一只脚也从肉体中露出,“啪——”并随着清脆的爆裂声,一朵鲜血的花在心泽眼前绽放,那一个个魂灵爆裂成一朵朵血红色的花朵,染红了他的眼眸。在这一片只有心泽才能看清的血红之中,仅存下图南的灵魂还低垂在肉体之上,忽然他张开了眼睛,双手死死扼住蓝色怪鸟的颈部,伴随着灵魂最后的抗争吗,整个肉体也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砍断我的脖子!”图南的灵魂嘶哑着说着,“心泽……砍断我的脖子……”

    听到此言,心泽惊恐的四下张望,他一时分不清这字眼是来自图南还是方才听见的天外之声,但很快他就明白这个声音正来自那个久别的朋友。

    手中的玄鸣剑剧烈颤抖起来,他本能地将剑芒对向了蓝色怪鸟,可那怪物是个有形无实的鬼魅幽灵,每一剑都无法对其造成任何伤害。那抹蓝色的幽灵虽然脖子被图三的灵魂牢牢扼住,但身体却如同蛇一样盘庚在图南的躯体上,它抽出爪子按住了图南灵魂的头颅,伴随着一声惨叫,图南的躯体再次对心泽发动了攻击。

    这一次心泽不再退让,他凭借自己超高的速度灵活躲闪着攻击,而玄鸣剑随招招劈向那蓝色怪鸟,但却无法对它造成实质的伤害,只能对图南的攻击起到延迟的作用。

    “心泽!砍掉我的头!”图南的灵魂痛苦撕扯着,这骇人的请求只有心泽一人能够听见。

    “这样你也会死的!”

    “砍掉我的头!这怪物链接生灵的脐带就会断裂。求求你,快点动手!”

    当他举起那柄黑色的玄鸣剑,耀目的光瞬间覆盖了天地和他的眼眸。

    心泽再次睁开双眼,风白玉那张急切的脸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公主?”他挣扎着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还算宽敞的马车上,“图南了,图南怎么样了。”

    他疯也似得拉开帷帐,日暮高原天地辽阔,深蓝色的夜色下这一架马车在莽莽戈壁上恍若静止,一轮红色的巨月悬挂在天边。在幽红的月光中,心泽恍惚看见驾车人高大的背影,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可瞬间又微微垂下了手指。

    “图南……”

    “你砍下他的头之时怎么没动恻隐之心?”驾车之人幽幽说道。

    伴随着这声不近人情的嘲讽,那高大的熟悉身影慢慢消散,逐渐化为流云冷漠的背影,他继续说道:“一会回到芷阳离宫后给我好生待着,你虽被尊为神君,但伙同冥府诛杀我族战士也不是轻易能够饶恕的罪过。”

    “我没有!”听到这番污蔑,心泽自是坐不住,“我与冥府无半分瓜葛。”

    “有无瓜葛不是你说了算的。”流云攥紧了握着缰绳的手,这份微弱的力量传导在马匹的身上,马儿的步伐不由增快了几分,在疾驰的马蹄声中,传来声微弱的喃喃自语,“不这样无法给军中将士一个交代。”

    风白玉将心泽拉回车内坐好,示意他别再说话。平日里热情大方的公主如今也显得冷淡,就连回到芷阳离宫后为他检查伤口和换药这些事都交给了小鬟去完成,自己独站在门边小心谨慎的观望着心泽,眼里除了关切外又多了一丝恐惧。

    心泽合上衣服,抬头向风白玉的方向望去,那抹红衣却已然转身,他自是想不到方才在校场上罗格族人看见的是何等恐怖的一幕。

    在黄昏的夕阳中,封闭的军营里,心泽手持漆黑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对着图南砍了下去,那一剑不偏不倚砍在颈脖上,但因为力道不够长剑深深嵌在肉中,一半的血肉已经分离,透过伤口颈骨已清晰可见,鲜血从动脉里喷涌而出,溅在砍杀之人的身上,心泽顾不得去擦脸上的鲜血,双手握柄将玄鸣剑从图南的脖子里拔了出来。图南的脑袋半挂在胸前,他吃力地将手伸向心泽,嘴巴微微张开,含糊的唤着心泽点名字,而迎来的却是第二剑,这一剑直接斩下了图南的头颅,那颗头颅咕噜噜落地之时眼睛依然死死盯着心泽。

    随着人头落地,晚风吹过校场,图南的身体化为沙尘,一只青鸟从那副躯体中破壳而出,玄鸣剑剑锋劈下它也化为一阵烟尘,消失在日暮夕沉的旷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