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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得仁

    十八得仁

    吴霜点点鬓毛侵,不改惟余匪石心

    做客岁寒应自久,避入崖壑未曾深

    虎龙追逐知心少,鱼雁依然远信沉

    回首金陵悲往事,短筇高岫一登临

    数年一次的会面今年少了一人,金焦没有回来与大家汇合。经年的疲于奔命,躲避追兵及锦衣卫的搜捕,所经都是艰苦之地,原本身体就不太好的他去了,走之前写下这首诗,算是最后一次布下疑阵。

    郭杰带来了当年大家自应天分手前程济从他右手袖口撕下的那几条苎麻布条中的一条交回给了程济,说金焦病逝于云南,仅差一个月就是他的天命之年。这首诗是他临终前两个月与叶希贤、郭杰在蜀地富顺留下的。可以看得出,诗中所叙的更多是他自己的抱负与情怀。一句“不改惟余匪石心”,令众人唏嘘泪流不已。他与叶希贤、郭杰原本一组,法号应贤,但有时他们也分开行事。有几次是锦衣卫追捕的紧,情势相当危急,不得不分开,也有几次是为了布下的迷局专门分头走,但他们之后都会想方设法再汇合到一处。这最后一次叶希贤与郭杰没能等到他,于是就去最终分手的云南寻他,最后见到了他的坟茔。将他埋葬的当地农夫交给了叶希贤那根苎麻布条。

    民间前几年有传说琼州府昌江县有致平寺,南下逃亡的建文帝朱允炆曾经到过那里,那里有农夫见过他教寨子里的孩童读书,还上山采过野茶。致平寺的老方丈手里至今还存有一瓦瓮皇帝制的茶,那是黄直,但这次的碰头黄直也没能前来参加。与他分在一起的冯漼已于七年前病逝在黔州清镇灵永寺,此后他便独自一人穿行于大明西南境内的险峰僻水,四处留下痕迹,然后继续逃亡。黄直是在湖广涟源失足落水的,那年冬天涟源酷寒,多日连降大雪。黄直听说涟源县附近有官兵抓捕逃犯,为躲避追捕藏身山间。山上找不到取暖的柴薪,他藏身的那个岩洞外积雪成冰,岩洞下是水流湍急浮冰漂动的河。他已经几天没有东西可吃,渴了就抓一把洞外的积雪吞下。那一日饥寒交迫的他实在难挨饥饿,打算下山寻一户人家讨些吃的,却不料因体力过度虚弱跌入冰寒彻骨的河水之中。山下的猎户发现了他结冰的尸身,以一卷草席潦草安葬,算是入土为安。民间传闻的许多建文帝所作题壁诗其实都是出自黄直。他模仿朱允炆的字体最是传神,诗赋的功夫也是其他人所不及,是这一干从亡臣子中最富文采之人。其实黄直的身形外貌也与帝有几分相像,也许这就是总会有追捕他的人对他穷追不舍的原因吧。只可惜他最后这样悲凉的归宿!

    还有一人也没能,他是指挥从偏将王资。

    前年夏天,广西横州的横隐寺到了三位游方和尚。来到这里的是杨应能、牛景贤和王资。横隐寺坐落在横州城深处,乃是闹中取静的一地。寺院外遍植茉莉,成片白色的小花散发着醉人的幽香,将院内庙宇包裹在清雅脱俗的氛围之中,与寺院的庄严肃穆甚是相得益彰。寺院的大雄宝殿虽不甚壮观,但也终日有香客不断。走进寺院,大殿前的院内种植着一片毛竹,竹干居然十分的青翠,靠墙的一面玉兰花正绽放着。杨应能几人惯来行事招摇些,他们在这里居留了两个月的时间才离开。但也是这份招摇为王资引来了杀身之祸。他们三人离开横州后就一直有零星追兵缠身,亏得王资是武将,善于体察危险的存在,才没有与敌兵对面刀兵。三人不得已只能昼伏夜行,藏身在山林、岩洞之中,有一次还躲在了当地庄户人家的柴草垛里。在进入桂林时他们遭到追兵截击,王资为掩护杨应能和牛景贤,将他二人藏在村外的一口枯井之中,自己引开追兵,但终不敌被杀。其实那一次杨应能和牛景贤已经被统领追兵的人发现,只不过那人是胡濙。胡濙原本是想待他摆脱开手下之后独自来寻井中之人的。只是不料想王资身死,查验尸体的琐碎缠住了他,待他再回到枯井时,里面的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当初离开应天的除去保护太子文奎的廖平及梁良玉,三组八人如今只剩下四人,程济拉着他们四人的手老泪纵横。如今相见这些人虽未老迈却均都是发如灰、容已枯,行色萧萧!想当初苦读书一心报国,也都曾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欲把那满腔的报国之愿挥洒个淋漓尽现。却谁知,天意弄人,半生沧海沦落、经年天涯亡命,只为报君王知遇之恩、守士人忠孝之志!悲哉!壮哉!

    程济撮土以草茎做香,三支草香并排插在土撮上,五个人恭敬地叩了三个头。

    “逝者为大!程济拜你四人在天之灵!”程济站起身以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又向另四人深行一礼。“我敬诸位忠肝义胆!今日此地叙别之后,不知来日还能否有再见之期。请受程济一拜!”

    四人还礼扶起了程济。

    “程老请起!这些年你家财耗尽资助我等,你又何尝不是忠至义尽!且受我等一拜!”

    “不知上今在何处?得饱腹否?得安寝否?”

    “上乃吉人,天自佑之。”

    “当初出应天我等均无人知晓上与太子的去处行踪,但至今未曾听闻朝廷已获太子的消息。我等还在被追踪,马三宝今春又下了西洋。由此可见上与太子均安好无虞。这是上天垂怜!”牛景贤理了一下花白的胡须说。几个人于郊外席地而坐又说了些所闻的朝中之事,交代了许多日后保重的话。然后程济将准备好的银钱交于四个人,大家就此洒泪而别。只是他们不知道,此一别再无重聚之日。半年后牛景贤病逝于洪江一乡村之中,唯留和尚坟一座。一年后郭杰为检校所捕,押入京师,不久逝于诏狱之中。

    随后朱棣迁都北京。

    胡濙已经有两年没有向京中送消息回去了。皇都已于两年前迁至北平,改名为北京,应天作为陪都改名南京。这一年,永乐帝连续三次亲征北境,鞑靼部阿鲁台望风而逃,弃辎重、牛羊远遁至沙漠深处。彻底剿灭蒙古残部一直是朱棣最后的心愿,他将迁都后这两年的心思和精力都用在了对蒙古人的征讨上。在位二十余年,那个被他夺了皇位的人的影子已经不再那么使他如鲠在喉。这二十年他做了很多令他自己感到满意甚至是引以为傲的事情,他不再惧怕身后见到他的父皇太祖朱元璋。他觉得自己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在延续着太祖的规划远景,唯有蒙古残部未能彻底剿灭这件事让他的宏图之志有了缺憾,这使他时时不安,他决定第四次北征。

    这些年胡濙收集到的所谓建文帝流亡诗作已可成集了。起先他还会将这些诗文呈送给皇帝陛下,但后来他开始心里明白,这些诗作中有真正出自建文的吗?又有多少是那些沽名钓誉者假借建文之名而做的呢?胡濙知道,如今帝国皇位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已经没有什么对手的威胁,国家承平已久,皇帝也放松了对派给他的差事的关注。但他的心里却还是有不能放心的东西和不能放下的人。他需要给自己这些年的奔波一个切实的交代,关于那个人,他想要得到一个结果,一个只和自己的内心坚持有关的结果,他已经追寻这个结果太久了。

    云南夏季的天气还是那么适宜,不会像应天一样酷暑难耐,也不似北京干旱燥热。这些年胡濙已经进出这里很多次了。有的时候他是因为得到线报来到这里,有的时候则是跟着自己的心不知不觉中就进了云南。这一次他像是游山玩水的人那样,雇了马车和车夫说要去景色不错的地方走一走,他走到了柔远。

    柔远县城民风淳朴彪悍,这样的性子倒是很对胡濙的脾气。他喜欢与率真的人打交道,对阴郁多诡之人他从来是避而远之。柔远县令就是一个率性直莽的人。胡濙初到之时他对这位钦差颇有不屑,并不曾将胡濙放到眼里心上。只是几次接触下来,他却改变了对胡濙的看法。他对朝局的一些评说与胡濙不谋而合,一来二去,二人竟有些相投。这一日县令邀请胡濙与他一同前往新开办的书院看看。这个书院是本地一位女富商捐资开办的。胡濙对年轻人读书之事颇为上心,便与县令一同去了书院。

    书院建在县城的东北郊。县令说捐资建书院的人五行喜木,故将院址选在了东方。书院落成的仪式已于三天前举行完毕。昨日学子们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读书生涯,今天县令并没有知会对方自己会作为一县的父母官前往巡察,他只是想去看看院内有学子多少,先生的水平如何等等。

    书院的布局结构颇有点江宁府南轩书院的感觉,书舍整齐、窗明几净。还未走进书院的大门,就有稚子朗朗的读书声传来。

    “这家书院竟有如此年幼的学童!”胡濙不禁感叹道。

    “书院谋建之初,柏柳掌柜,哦,就是出资之人,就曾建议除应试学子之外,另招收年满十岁的男童入院读书。我觉得此意甚好,便将县城内外足龄男童造册,派学吏晓之,愿者入学。”

    说话间二人已步入书院之内。只见庭院中遍植柳树与楠树,两种树木一柔一刚,刚柔并济,别有一番风度。院子右手有文庙一间,与多数书院供奉孔子不同,此庙内供奉的却是南宋三杰的文天祥。庙门口左右各栽植了翠柏一棵。胡濙敬仰文天祥的气节,对这座书院的出资人便不由生出一丝好感。

    书院教授出来看来者何人,却见是县令大人驾到,方欲行礼宣示,却被县令拦住,做了个不得声张的手势。教授只得俯首遵命,跟在了县令的后面。胡濙与县令二人逐一查看各书舍。院内共有书舍九间,每间书舍内有不同年龄学员十人,还有一舍内有幼童一十七人,均有先生讲书读颂,整个书院充斥着书卷之风。胡濙的心中油然一种欣慰之气生出。他含笑看了看县令,二人相视一笑,没有说话。正在这时,一个青衣男子的背影引起了胡濙的注意,他正站在一棵柳树之下安静地听书舍内的幼童读书,听得很是用心。从那人的背影很难看出他的年纪,但却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颇具布衣韦带气质的人。他站立在那儿,右手执书卷一册、左手垂于胸前,身姿挺拔、俊逸脱俗。教授见胡濙只是望着这个人不动,便解释说:“此人乃是柏柳掌柜的一房亲戚,唤作阿笃。书院新立,他今晨为学子们送笔墨而来,正要离开,却立在这里听稚子们读书呢。”

    “阿笃,你转身过来!”胡濙淡淡地喊了一声。那男子闻声转过身来。胡濙一见此人面孔顿时呆在了原地。“你!你!你叫阿笃?”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胡濙点了点头。

    这是阿笃。他与竺辰等人自柯枝分手后由陆路回来云南茫施柏柳楠的住所,向柏柳楠汇报了竺辰去木骨都束之事。恰巧柏柳楠正在筹措柔远书院开院之事,就留阿笃暂时帮忙,待书院正式运行之后,再从长计议竺辰的事情。此时的阿笃已不再是多年前柏柳楠第一次领到竺辰面前的那个青稚羞怯的年轻人。他已经成长得挺拔清逸,除了南洋的海风将他的面颊吹拂得黝黑健美,他就活脱是二十年前的朱允炆,只是多了几成的练达持重。与竺辰相处的日子,他因敬生爱,下意识里把竺辰当作自己的父亲,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无心地模仿参照。若说他就是前建文皇帝,只怕见过朱允炆的人都不敢轻易说不是!

    “你姓什么?”胡濙有几分激动,又有几分不安,很难说清楚他现在内心的感受。世上当不会有如此相像之人,更勿论神态亦如出一辙。若说这就是朱允炆,可对方的相貌又有些年轻,他看自己的表情就像从未谋过面。若说不是,那一转头的微微蹙眉就和二十年前自己在孝陵见过的皇帝一模一样。若说这是前太子朱文奎,可年纪却又似乎对不上,此人当更为成熟。胡濙的脑子就在一瞬间转了无数圈却决断不下。

    阿笃什么都没有说,他不会说话。他就静静地看着胡濙。

    “拿下!”胡濙突然目光一沉,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县令身旁跟着的几个衙役先是有些吃惊,见县令点了点头立时上前按住了阿笃的双臂。阿笃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两个衙役擒住了臂膀。他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胡濙的脸,想要一个答案。胡濙却一转身。

    “押回县衙!”

    跟在二人身后的教授慌了手脚,他见县令对胡濙言语恭敬,知他是官,且官位比县令要大。但阿笃是书院出资者柏柳掌柜的人,若阿笃在书院被人捕走自己就无法向柏柳掌柜交代。他想了一下,跑出门,向柏柳楠报信去了。

    胡濙一路沉思没有说话,县令不明就里没敢多问。阿笃被押解到县衙的牢房锁了起来。回到县衙的胡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将县令一人晾在了门外。

    胡濙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口气喝了下去。他冷静下来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在书院里看见那个人的经过。那应该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人。他与建文帝外貌虽相若但细想之却也只是神似而已,他的身上缺乏皇家出身人的那种天生的贵气。可奇就奇在这份相似使胡濙嗅到了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对王朝对帝国会不会有危险存在?胡濙不敢说这里面的蹊跷是什么,但这个人一定不能再让他混迹于江湖世外。想到这里胡濙决定去牢房走一趟。

    衙役打开了牢门,胡濙走进门口站在那里。阿笃在地上盘膝而坐,并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在被押回县衙以及关进牢房的这一段时间里,阿笃在想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被抓来关押起来。但他不久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那就是这一定和竺辰有关。他想起了在暹罗、在榜葛刺与那些锦衣卫遭遇的经历,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与竺辰的相像才是胡濙抓他的真正原因。他认为这些人抓他是为了要问出竺辰的去向,他什么都不会透露。

    胡濙望着阿笃,阿笃也望着胡濙。他们两个人有片刻的时间谁都没有先说话。胡濙并不知道阿笃原本就不会说话,他只当这个人执拗老练,不易驯服。阿笃却不想听胡濙问他什么话,问他什么他都不会回答。没有人可以从他这里知道竺辰的去向。只是突然有一个瞬间,他突然很好奇竺辰的真实身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想要抓住他。但很快他就不再这么想,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保护那个待自己如父亲一样的人。

    “来人!搜他的身!”

    门口的狱卒走进来将阿笃的身上翻了个遍,从怀里搜出了一张折起的纸,交到胡濙的面前。胡濙打开那张纸条,一行字映入眼帘。

    “杜宇虽贤,鳖灵更明,蜀得治矣!”

    胡濙吃了一惊!这些字的笔体与自己见过的那些题壁诗一般无二。这行字里的意思他也确定自己看得明白,那么这个酷似建文帝的人究竟是谁?他走到阿笃的面前,蹲下身子问道:“你到底是谁?”

    阿笃还是没有说话。

    “这张纸上的字是谁写的?”

    阿笃索性闭上了眼睛。胡濙却有些愤怒了!他一把抓起阿笃胸口的衣襟,但他很快就使自己平静了下来。字条上面的字给了他宽慰的感觉,他知道他此前一直担心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只要家国无恙,那么那个人究竟在哪里,自己也就可以不再追问。只是怎么处理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头疼的问题。他决定要好好想一想。

    天亮的时候胡濙做出了决定。

    一个半月以后,胡濙赶到了朱棣所在的宣化府。他把阿笃留在了南京的大理寺狱中,单独关押在了独立的牢房里,并吩咐任何人未得皇帝允准均不许与阿笃见面。

    胡濙把那张纸条带给了永乐帝。那时已经是深夜了,朱棣从北征军营的大帐卧榻上起来宣召了胡濙。

    “你见到他了?”

    “是!”

    “他现在哪里?”

    “南京大理寺狱中。”

    “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吗?”

    “微臣吩咐将他单独关押,并未透露他的身份。”

    “办得好!这是他写的?”

    “陛下识得他的字迹。”

    “他当着你的面写下的?”

    “不是,是微臣自他的身上搜出的。”

    朱棣半晌没有说话,他抬头望着大帐的顶,就像在看天上的星斗。

    “陛下可要见他?”

    “不必了。就让他待在那里直到善终吧。”

    胡濙揪住的心放了下来。他赌皇帝不会见建文,他赢了。

    “派个可靠之人去见见他吧。就将宫里侍候过他的故人带去。切记你带去的人见到他之后不许再见任何人,就直接带到我这里来。”

    阿笃在南京大理寺狱中的日子过得还算将就。每日供给的饭食倒是丰富,除了送饭的狱卒没有见到其他人前来问话。这使阿笃百思不得其解,他原以为那个抓他回来的人一定会逼问甚至拷问竺辰的去向。谁料那人只将自己关在了这里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那人终于出现了。一个年岁大了的白净脸的人与他在一起。他们没有进门,只是隔着牢狱的铁栅栏指着自己嘀咕了一阵子,然后就离开了。此后阿笃不再记得自己又见过那个人。

    “公公看确切了没有?是他吗?”

    “脸黑了些,许是牢房中待得久了,不得清洗。但瞅那神态,不是他却又是谁?”

    朱棣得到了老宦官的当面确认。当夜,直殿监的几个少监在宫墙边发现了一具老宦官的尸首,像是年老了不慎跌死了的。

    半年后,已经升任礼部尚书的胡濙接到南京大理寺狱的奏报,说他交代单独关押在狱中的那个人被牢房中的老鼠咬噬了后背因未能得到及时治疗高烧不醒。胡濙密报皇帝后带御医连夜赶到了南京。

    阿笃的命保住了,但他却被烧坏了头脑丧失了智力。

    八个月后,永乐皇帝薨。太子朱高炽继皇帝位,翌年改年号洪熙。

    上元节过后的一个清晨,礼部尚书胡濙又来到了南京大理寺狱。他在大理寺仅待了一炷香的工夫就离开了。走到时候带走了一名痴傻的人犯。三天后南京城郊的善果寺收容了一个失智的男子。听说有京城的官员为寺里的菩萨重塑了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