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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闲寻杯酒

    长白山的雪落在十六峰中最破败的山庄。

    高星言乘着风雪,提着一只倒霉的山鸡,拍响了那稍一用力,就可能被击碎的大门。

    他本来可以翻墙而入的,但是他还是敲了门。

    一个穿着红袄的女娃娃开了门缝看了看他,然后很开心的向里屋跑去:“爹爹,爹爹,星星哥哥来了。”

    “哪来的星星哥哥,怎么不是月亮姐姐?”一个粗壮的大汉,提着半壶酒,披着貂皮走了出来。

    看见来人后,揉了揉眼,确定没有看错后才道:“你小子怎么来了?”

    赫晞指指灰蒙蒙的天,晃晃手中的山鸡,对那大汉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在落雪之前,鹿雪霁同赫晞回到了锦屏峰,而高月吟已经在此地等候,原来高月吟与赫晞本欲去观日峰与观日峰一派破冰,恰巧碰到了到此求援的桑百仞,赫晞只好让高月吟先行前来锦屏峰等候。

    “鹿姑娘?你回来了。”高月吟见到她显然有些意外,“兄长呢,没跟你一起?”

    “赫夫人,你安顿一下师妹,我去找一下师父。”赫晞打断高月吟,用着最疏离的语气,喊着最亲密的称呼。

    “好的,赫郎!您尽管去,这里交给我。”高月吟倒也不示弱,言语之间极尽做作。

    鹿雪霁看着两人较劲,只觉得可爱,在两人疏离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让人羡慕的感觉,看来两个月真的发生了很多。

    “见笑了,鹿姑娘!”赫晞走后,高月吟才恢复了自然的神态。

    “我倒觉得师兄变了很多,像是又变回幼时那个会打趣的大哥了。”鹿雪霁打心底欣慰。

    高月吟倒是有些意外,随即好似想起些什么问道:“对了,我哥呢?”

    鹿雪霁的眼神沉了下来,淡淡道:“我们分开了。”

    高月吟一时拿不准这分开是什么意思,还以为高星言留在中原让鹿雪霁一人回来了,一时间自己都有些为这个哥哥感到惭愧,便不再多问。

    “鹿姑娘你不要难过,这长白山也是有大好男儿的。”

    鹿雪霁拍拍她的肩,也向师父的院子走去。

    当日,清净的锦屏峰难得热闹起来,修远道人,花**人以及一众师兄弟们为鹿雪霁,赫晞,高月吟设宴。

    这一天,长白山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要这么一直下下去,长白地区,很快便会封山了。

    师兄弟们默契地没有提鹿雪霁父母的事情,只是劝她留在锦屏峰不要走了。鹿雪霁也仿佛找到了昔年在锦屏峰学艺时,师兄弟们聚在一起的热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仿佛她的父母而今也正在鹿鸣峰守着火炉赏雪论剑。

    想着想着视线便模糊了,明明没有饮酒,竟有些醉了。然后便不知何时竟倒在花**人怀里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其他师兄弟都已散去,只有花**人还秉持着打坐的姿势,她急忙起身:“师伯,对不起,我睡着了。”

    “本来想送你回房间,又怕你被吵醒。你师兄师姐们都去睡了。你也赶紧去吧!”花**人慈祥的看着她,仍秉持着刚刚姿势,像是丝毫没有被鹿雪霁打扰。

    “师伯先去休息!”鹿雪霁恭敬道。

    “你先去罢!我要在一会儿,冬日夜长,早了睡不着。”

    “那我陪师伯!”

    鹿雪霁也打起坐来。

    “你今日累了,赶紧回去休息,此后还有很长时间呢。我们好好聊聊。”鹿雪霁确实也有些困了,也不愿过多打扰她,遂起身告退离去。

    院子里的灯笼还亮着,又因为下了雪的缘故,让这长夜显得格外的明朗静谧,总算在大雪封山前回来了。

    她安慰自己。

    提了灯踏着雪一步步向自己房间走去,却突然想起那个说着风雪无阻要送她归程的人。

    她抬头看了看,自然是没有星星的,她笑自己,拿不起放不下:高星言,你在哪儿呢?

    第二日,鹿雪霁睡至中午才起,师兄弟们没有叫她,她也感觉好久没有睡这么踏实了。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还好,这样应该不会很快封山,那么高星言如果想离开长白山回中原,还是很容易的。

    当然,他要想走,风雪也拦不住他的,她笑自己,又想起高星言了。

    “鹿姑娘,你醒啦?我们要告辞了!”说话的是高月吟。

    “趁着今日雪停,我们要赶去白头峰。”赫晞解释道。

    “白头峰?是去见岳道人?这白头峰虽在十一峰之列,但早已不问十一峰之事了,你们此行可有准备?”

    白头峰是十一峰中最高峰,也是长白山剑庄的藏剑所在地。这位岳道人名唤岳云,是剑庄当今的守剑人,年轻时着一身青衣藏一把软剑游历大江南北。得了个“雪中柳”的称呼,年近中年,突然入了道,褪去一身青衣,接过了白头峰岳氏的职责,做起了守剑人。虽然与其他峰少有往来,但是因其剑法超群,深受十一峰敬重。赫晞要是能得岳云的支持,对剑庄庄主的继任,更添一筹!

    “不问世事,难逃家事呀,鹿姑娘忘了我娘也姓岳。”高月吟笑的灿烂,鹿雪霁想起了在梯云峰见到的岳重烟,她提过要回白头峰。

    鹿雪霁拍拍赫晞的肩膀:“得妻如此,兄复何求啊?你以后可一定要善待嫂嫂!”

    赫晞瞥了一眼她的手:“果然跟高星言在一起久了,都会调侃我了。”

    鹿雪霁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一瞬间失神,然后缓缓落下,向后退了一步,恭敬告退:“一路顺风,雪霁就不送了。”

    然后头也不回去给弃尘道人请安了。

    “舍不得?”高月吟的话打断了赫晞的目光。

    “我是在想当时让高星言带走她是不是错了。”

    高月吟意外赫晞竟在认真回答自己的问题。

    “有什么错的,我那兄长比寻常人靠谱千万倍,你要真后悔,现在留下也不晚呀,放不下你的千秋大业,还要在这里做痴情面孔!”

    习惯了针锋相对,高月吟的话倒是丝毫不留情面,赫晞看了看她,温声道:“你说的对!走吧!这次谢谢你了!”

    突然的致谢,让高月吟不知所措,她三步追上去:“别谢的太早,我这舅舅,我也很多年不见了。认不认我都难说,何况你这个假甥婿!”

    两人辞别师门,就这样一路吵闹着,向白头峰走去。

    锦屏峰的雪仅停了一天,又稀稀疏疏的下了起来。接连下了两三天后,

    鹿雪霁想着,今年冬天怕是下不了山了。

    以往的冬天,她也在锦屏峰度过,整日的修习心法、练剑,倒也不觉得枯燥,偶尔与师兄弟师姐师妹们偷懒,一起被罚在思过台静坐,在冬雪中的化作思过台旁的一尊尊小雪人,倒也十分有趣。

    而后学成回到鹿鸣峰,也不过只过了两三个冬天,她的父母是极其恩爱的,很多时间,都是两人在谈论铸剑工艺,研究剑器样式。

    她自己就在一旁看着,火光中映射出两人的笑颜,就这样也不觉得冬日漫长。

    而今年的冬天,好像不一样了,花**人和师父愈是年长愈发温柔,这思过台,也少有弟子来罚坐了。

    她在思过台静静的想着,不觉得头顶上一把伞挡住了落下的风雪,让她不至于落成雪人。

    她抬头看到了仙风道骨的修远道人。于是急忙站了起来。

    “别站了,我坐下。”修远道人向来不拘礼节,说着便真的坐在了她的对面,她也只好坐下。

    “别说坐这还真有些冷,当年你们怎么能在这里坐那么久!”

    修远道人打趣鹿雪霁,好像忘了当年正是自己下的命令。

    “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了,赫晞都娶妻了。”念及此处,修远道人也生出一些感慨。鹿雪霁笑笑,接过了修远道人的伞,为他撑着。

    修远道人似思考了一下道:“我刚刚过来,碰到了那日接你们回来的弟子,他说你乘回来的马车,有半车酒,问你要如何处理呢?”

    那日高星言一转身便不见了踪影,鹿雪霁便将这马车赶到了锦屏峰下。这才想到那车上还有半车酒。

    “先放着吧,如果能见到他的主人,我再还给他,虽然……”

    虽然,可能见不到了吧!

    鹿雪霁没有说完。

    “可是那位高公子的?”修远道人追问。

    鹿雪霁点头:“是我们离开中原时,高星言的师兄所赠,听闻是产自水北天堂,高星言本来说要赠给他一位朋友的,然后,然后他走了也没有将酒带走。”

    鹿雪霁省略了那天的经过,想必修远道人也早已从赫晞那里听过。

    只见修远道人所有所思道:“我知道呢,铁壁峰的老庄主,是个古怪脾气,但特别喜欢饮酒,就连他铸的剑遇水之后都有一丝酒香。昔年我路过铁壁峰,曾在他那里借宿过一宿,你不如借花献佛,送了出去。”

    “可是那酒不是我的。若师父需要,我可以想办法再从中原买一些。”鹿雪霁不愿,守着那酒,像是守着最后的一丝干系。

    “酒是不是你的,但也许要送的人是同一个人呢。”

    鹿雪霁看向白陌深,他对她狡黠一笑。

    “师父?”鹿雪霁用最后的理性征求白陌深的意见!

    “走吧,趁还没有封山,为师送你过去。”

    “不必了师父,我自己去可以的。”

    得了修远道人的允许,鹿雪霁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可是那么多你怎么带过去。”

    “我就带一坛!”

    如果能遇到他,他自会来取,遇不到,就当替他跑一遭吧!剩下的,也许还能找个机会还给他。

    第二日,鹿雪霁撑着伞,提着酒离开了锦屏峰。

    修远道人和花**人一块来送她。

    “就这么让她走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花**人问。

    “姑娘大了,留不住了。我们已经长在这里走不了了,总不能让她也困于此。”

    修远道人看了看天色,如果步伐快一点,封山之前她应该能见到想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