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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三年听习百经

    山上的日子很快,许镜台从熟悉到自然花了足足三年的功夫。

    年仅十三岁出头的许镜台,在各方面获得了教习老师的一致认可。更是一跃成为九年制中第四年的领军人物,风头一时间仅此于第八年的喻馨止。

    三年听习百经,许镜台比喻馨止还要早的拿到了仲思明的不受限的许可,这等同于一周多出一天半的时间可以去自由安排,但许镜台都用去听通史课。除了季考和年终考外,几乎不会再出现在仲思明的视线范围内。

    至于术算八卦和古文,许镜台照常上课。而古武,在盲眼老人的提点下,许镜台倒是一直坚持下来。期间承受不了高强度磨练的弟子没有过百也有几十,这也是药理作为主科的根本所在,没有足够的恢复,是根本跟不上那位古武老师的凶残进度的。可药澡又只有课上回答最出色的人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所以很多世家都会在山下准备药澡,虽然效果不一定就很出色,但总好过吸收残渣了。

    许镜台也只泡过一次,还是第一个泡进去的。只是从那之后,许镜台除了听药理外,就不曾去争抢,更没有再泡过一次。

    他还记得自己心安理得的穿着白衫泡进去时,那些寒门弟子眼中的羡慕和渴求,哪怕不知道被多少人分食的药渣,他们也都会毫不犹豫的泡进去。也是那时,许镜台终于明白药理课为什么会有免费的药澡了,不仅是激励,更是一种补足。为寒门弟子不用曲躬卑膝,为寒门弟子讲一个道理:家世是本钱,没有本钱,学识才是唯一出路!

    古武的训练有多严苛,许镜台再清楚不过。古武导师李渊,更是三等宗师境,相当于佛教金刚,儒家入圣,道家入玄。他大伯和父亲都是儒家三等入圣,只不过走的是书圣和画圣的传承。

    面对这样的宗师强者,从大体到细微,一步步压榨潜力,总能榨干到最后一滴。通常上完他的课,完成目标还好,休息半天,泡个药澡,第二天还是能上课的。可要是完不成,那就是一天的训练量,让你连着三天上课都得要坐轮椅才行。

    仲思明最讨厌接李渊的课,可偏偏排在他后面,每次都没办法激情澎湃的讲些题外话,学生强忍的疼痛总是会让他出戏的。

    而许镜台是李渊所指导第四学年这一批里身体素质最好的。得益于许家的根骨和老太的百年东星斑,许镜台十三岁就长到了一米七,但也被李渊单拎出来,训的是高年级的量,吃的是高年级的苦,实战对象是自我封印的宗师。

    每一次都要仰面躺在演武场上好久才能动弹动弹,不过许镜台恢复的也是奇快,这让李渊都考虑要不要把训练量提到最高,但考虑着才第四年,就先做罢。整个心月楼都认可,李渊是个折磨狂,看到学生累的死去活来,他居然还笑,简直没人性。

    也正是如此,许镜台知道药澡有多么重要,对他尚且如此,对那些寒门只会更重要。

    世家子弟除非真的疼的不行了,才会泡一会。几乎大部分都留给了那些寒门子弟,这不是怜悯,而是尊重。对于同在一个起跑线上的同窗的尊重,资源不必平等,但机会必是公正。

    这和山下很不一样,没有过分的纨绔子弟,更没有自视甚高的世家优越。

    也许第一年会有,但经历了古武之后,他们会发现,其实只有他们受训的所有人是同病相怜。如果连他们彼此都不照顾,那对于孤独的他们,只会承受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痛苦。

    许镜台调配好药剂,倒入药桶中。

    药方是许家的独门配方,药材是来自老太的培植。可以说就是那位教药理的大师太史延亲自来配,或许手法会娴熟恰当,但效果真不见得更好,毕竟他从老太那里讨不来这些东西。

    踏入药桶中,温水突然蒸腾起热气,把赤身的许镜台完全包裹其中。等到完全没进药水中,温度陡然间升高起来,从下至少冒出莹蓝色的气泡。

    在抵达许镜台体表能承受的最高温度后,就需要不断加入另外一种药水,维持温度。

    像这样的药澡,许镜台已经体验了一年,几乎每一年都会有一种新的配方。何叔此次下山就和这有关,另外还会带走一些许镜台的画,八成是要挨个排进箩筐里,等着哪天柳如卿去临幸眼泪。

    许镜台也逐渐理解了柳如卿近乎蛮横的做法。见证孩子的成长,本身就是需要足够的付出和近乎偏执的喜爱。

    有时候许镜台在想,如果自己是个挥金如土的败家玩意,柳如卿也会惯着自己吧。

    不过此刻却是没想这些,许镜台脑门的汗珠雨下,却是闭目紧锁眉头。在他的冥想中,是重复自己今日与李渊的战斗。

    李渊赤裸上身负手而立,只比许镜台高出半个头的身高却有着精壮的身躯和极具爆炸性的肌肉。不过最有标志性的,还是那精简的寸头和看似文弱的面孔,以致于他曾经被调侃为扮猪吃老虎。

    许镜台就没那么轻松了,紧身的练功服因为汗水变得有些粘稠,所以许镜台必须要时刻注意自己动作的幅度。按照规则,许镜台先攻而李渊单手迎战,如果许镜台能够让李渊双手应战,这关就算过了。

    迄今为止,许镜台挑战了一年还没过。

    而据演武场的记录来看,最早开始这一关的,是个叫诸葛风源的人,不过他挑战的不是李渊,而是上一任,也就是李渊的师傅。第一年挑战,第二年过,接着同境战,三个月,以后每升一等为一关,时间越来越短,到了第九年的时候,他已经是最年轻的六等小宗师。等他到了四等时,已经被誉为那个时代的四等极巅,而古武导师更是可以不用压境和他对战,输赢且不论,战而不退已经是历史的标杆了。

    排在其后的,是樊施文,也是第一年开启,第二年过第一关,开始同境战,要稳健的多。

    类似的还有很多,不过第九年就能达到六等的,少之又少。心月楼历代三人人,其余七楼也是差不多的光景,总计也不过十七人霸占其上。

    按照修行者的划分,从九等到四等分别是:

    四等:斩锋境

    五等:补缺境

    六等:蜕变境

    七等:炼心如意

    八等:聚气纳体

    九等:洗髓锻骨

    其中七等到六等更是有明心问道一关,犹如天堑将真正的修行者和武夫分开。而九到七等又被江湖列为三流之境,六等到四等列为二流小宗师,至于更高的三等,那就是宗师境了。

    许镜台不指望自己能名列演武场,他很清楚自己的修行资质绝对算不上最顶尖,唯独天赋独特,无论是悟性还是感知都要超过许镜台所处的第九等的局限。而洗髓锻骨作为最不入流的第九等,却是基础。

    别人的第九等如何许镜台不关心,他的第九等却是熬不出头的。只要没有完成聚气纳体,那许镜台就不能断了洗髓断骨。

    目露凝重的许镜台毫无征兆的先动了,速度远远超过同等的爆发,李渊看在眼里,也是暗自点头。等到许镜台突破距离冲到眼前,李渊一记手刀,刀比风快,狠狠砸向许镜台脑门,但许镜台身子一低,竟是堪堪避过,同时出拳直取腹部。

    可李渊不闪不避,竟是拼着腹部吃痛,手刀疾风落下,也砸在许镜台背部。

    对换一招的两人都没有退意,但许镜台不得不收招,相比于李渊几十年的修行,他这点锻骨的功夫还不足为道,只得收拳力改为推掌,许镜台倒滑数步,李渊被推去两步。

    许镜台直起腰,痛的嘴唇微颤。虽然李渊也不好受,但比起许镜台显然是从容的多。

    呼出一口浊气,许镜台没有聚气纳体,所以换气和熬气就成了日常,而李渊也不占便宜,许镜台换一次,他换一次。修士一气不同于呼吸,而是气机的游走和牵动。所以在没有进入八等之前,只能转换气机来支持高强度的战斗。

    换出一口新气,许镜台再度欺身而上,依然是正面强攻,至于为什么不取巧,那自然是因为取巧已经失败无数次,只有正面硬刚才有机会。

    李渊依然手刀扫来,跟镰刀割麦子一样。可惜许镜台不是麦子,顿住一步,上半身后倾让过手刀,李渊跟着改扫为劈,这一劈也是腹部。

    许镜台依然没有惊慌,下倾不止,单掌侧撑,翻身侧过而双腿猛然弹起打在将要收力回来的右臂上,又是一顿,许镜台单掌发力,双腿连踹,却只踢中了最开始的两脚,之后都被李渊退步让过。

    接着下垂的手臂曲回半截,手背撞击在双腿上,把许镜台侧推出数米。

    可许镜台双掌撑地发力,止住倒飞之势,有一次冲上来。

    冲了多少次,许镜台迷糊中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最后一次,李渊笑了。因为许镜台成功的单手接住手刀,所以那一脚直踹李渊得用空着的手拍掉,不然踹出去太丢人。

    许镜台第三年开启,如今才过,在李渊看来,和那些名列十七的家伙相比,也不遑多让。

    而他之所以在意这个连聚气纳体都没有的许镜台,不是因为根骨,而是因为许镜台沉得住气。三流有三等,其实从来没有固定之说。

    有些天赋异禀的人就是先聚气纳体才洗髓锻骨,有的则是先练心如意才洗髓锻骨,三流无先后主次,说的就是这。可三流入二流其实难就难在取舍,无论是洗髓锻骨还是聚气纳体,又或者练心如意,都能以此跨入二流,可三者之间是要有大小主次的,跟大小老婆一样,一道尚且难,两道并进更难,三道都要更是废人一个。

    李渊看来,许镜台纳不纳体都无所谓,没有昏了头才值得称赞。

    …

    不知回想多少遍,药剂滑落倒的丁点不剩。

    许镜台从水雾中睁开眼,和九岁的稚嫩相比,如今多了锐气,纯黑色的眼眸里更是干净的没有杂物。

    可一声叹息响起,又有点英雄迟暮的悲叹。

    眼看着同窗该入八等的入八等,许镜台就很无奈,如今过了第一关,本该想着纳气入体,却忽然没了心思。总有一丝直觉觉得好像这样不太对,至于是哪里不对,许镜台不清楚也说不上来。

    李渊说他这可能是找不到感觉,聚气纳体自然而然的感觉。

    不纳体就做不到长时间的战斗,换气终究是很危险的,尤其是战斗中换气,是破绽也是弱点。尽管老韩说江湖上有很多一气呵成的剑客,从来都是一气到底,不考虑第二气的事,可许镜台还是膈应。

    他知道有修行者缺了洗髓锻骨还能登临一流宗师的,却不知道缺了聚气纳体还能百战百胜的。这时候柳如卿若是在身边,一定不会许镜台陷入苦思之中,按照她的指引,跳出这个樊笼就是了。可修行者的樊笼,哪是这么好跳的啊。

    少年这个愁啊,不是情愁。

    未上层楼便说愁,不是新愁却是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