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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人是我杀的

    第二天,许镜台按时起床,跟个没事人一样。

    管家何叔如往常一般送许镜台去上学,柳如卿已经先去上班了。

    当车开过一半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很多人围在那栋复古别墅,还能看到一些身穿警服的人来回穿梭。

    何叔目露讶异,想到小公子两次看向这栋别墅,隐隐有些不妙的直觉。果不其然,同样看向窗外的许镜台出声了:“何叔,麻烦把车停一下。”

    透过车内后视镜,何叔看到许镜台极为认真的面色,心中叹息,随后停下车,提前下车为许镜台打开车门。这是像别人彰显身份,这位能让许家老人亲自下车开门的,不会是别人,只能是许家小公子。

    带着这样的身份,许镜台第一次展露他生人勿近的气场,竟然让那群围观群众鬼使神差的后退几步,让出一条路来,何叔紧跟许镜台。

    没有人明白一个孩子怎么敢这样凑热闹的,周围哪怕稍大一些的也得跟在大人身后,稍小的更是被下令不准出去!许镜台不管这些,还没到警戒线,就听到了缘由:这栋别墅的主人,恒源老董事暴毙。初步判断是突发性心肌梗塞,走得很安详,并且似乎早有预感,还留下一封遗书。

    这些许镜台并不意外,可他总觉得不对劲。

    他好像把因果摘干净了,从中全身而退的滋味,让许镜台有些不舒服,他知道这世界上有神通广大的人的,像那个老槐树下的和尚,大概就察觉到了。

    许镜台把自己摘干净了,可他们怎么办?两个不入轮回的灵魂,因果在身,只怕也不得善终。可许镜台自诩不是善人,但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所以,我还能做什么吗?许镜台第一次审视自己的力量,有了决定。

    许镜台盯着外围那个黑衣男子,径直而去。这是一种近乎气场的指引,如果让许镜台说在场谁能完全负责被定性为特殊事件的人,他一定是那黑衣男子。

    看着许镜台径直走向那个黑衣男子,何叔没有出言拦着许镜台,许家人也是读书人,最忌的就是断了一口书生意气,他不知道许镜台现在有没有那一口书生意气,可他不赌就索性不去打断,而是收手下放,两柄短小的梅花刀入手。

    不管眼前的黑衣男子什么身份,何叔都会出手。

    那个一直闭目不管闲事的黑衣男子似乎有所感应,一时间醒来的锋芒,竟然有风随,他不管闲事是因为懒得管而不是没能力。可惜他没能找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机到底从何而来,直到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才惊觉有人在他身后。

    “这位大叔,你在这睡觉吗?”

    此言一出,黑衣男子有些错愕,何叔倒是收敛了杀机,显然许镜台的话误导了黑衣男子。

    许镜台以为这男子在找杀人凶手,男子误以为许镜台就是释放杀机的人,可一个不过九岁还全无修行根底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释放杀机的人呢。

    就当黑衣男子打算出声替不知谁家的熊孩子教育一下时,杀机猛然收拢,这一收一放,足以让黑衣男子确定是谁了。正是跟在许镜台身后的何叔,黑衣男子的注意力一下子从许镜台身上转移到了何叔身上。

    随后也醒悟过来,好像这位老人是跟着眼前的孩子而来。护道者?

    可黑衣男子很快推翻了,想起有人提醒他,珠海的世家,许家。这里就是许家的地盘吧,眼前的小孩和老人一下子就有了出处。黑衣男子不得不重视几分,新官上任,若是有许家抬一手,那显然要顺风顺水的多。

    “哦,小朋友都能看出来我工作偷懒了,真是罪恶啊!”

    男人正是珠海新成立的特殊部门分部部长,主管珠海修行者和觉醒者事宜。这还不足道也,值得重视的是,他是军方下来的人,更值得关注的地方,在于他是从御灵军下来的。

    至于为何下来,倒是不值一提,现在怎么处理当下的事才是正题。

    “大叔抓到凶手了吗?”许镜台不认为外围那群人的七嘴八舌会影响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判断,至于警方暂定突发性心梗,许镜台也不信这男人不知道这是对外宣称。

    “唔,哪里有凶手?你告诉我,叔叔把他抓来给你带糖果。”

    男子半开玩笑的话只是想逗一逗许镜台小朋友,可万万没料到,许镜台接话了:“我说和我有关系,您信吗?”

    孩子的话谁会当真呢?

    黑衣男人哪怕觉得有几分可能,这个孩子和房恒海的死有关系,可警方定性为突发性心梗,那就没问题了。哪怕警方是因为找不到更合理的原因定性的,那也是官方认证。

    “大叔,我说人是我杀的。”小镜台再次强调,黑衣男子摘下帽子,露出刚毅的面貌,脸上还有些伤痕,好像某种猛兽的抓痕。

    他蹲下身,先和何叔眼神示意下,才看着这个眼眸中似乎有奇特魔力的孩子,说道:“警察叔叔会处理的,和你没关系的。特殊的事件要交给特殊部门,可这种普通人的事,就让我们交给警方吧。”

    何叔略显赞同的点头,显然对这番话颇为认同。同时黑衣男子也是表露善意,主动坦白了身份。

    这时许镜台扭头看向别墅深处,良久之后才轻声说道:“走好。”

    随后转头对这位黑衣男子道:“麻烦您陪我玩角色扮演了,谢谢。”接过何叔收起梅花刀的手,离开了这里。

    喧闹的人群中,黑衣男子静静的站在原地,顺着刚刚许镜台扭头的方向,深深望去,明明能看穿阴暗,却什么都看不到。如果不是黑衣男子本身就是名资深觉醒者,大概也会觉得活见鬼了吧。

    至于许镜台看到了什么,白马寺古一和尚知道,因为他就在场。

    北海,超度一事,和尚最在行了。

    这份因果,贫僧接下了,无需执念于此。古一向着珠海的方向双手合十,微微前倾,念到:“古一见过众生佛。”

    …

    车上。

    何叔没有多问什么,依然按照原来的路线送许镜台上学,只是车速要比往常快上一些,毕竟中间耽误了一点时间。

    这中间许镜台偶尔会看向何叔,却有点小孩子任性后担心做错事的姿态。

    到了小学门前,何叔下车为许镜台打开车门,下车前,何书说道:“没关系的,小公子想做什么就去做,何叔不敢说一定是对的,但一定跟上。”

    许镜台对着何叔笑了,轻轻点头,走进校门。

    只是还没进去,就有不少姑娘围上来,带着不知道是谁做却说是他们亲手做的早点,要分享给许镜台。许镜台没有拒绝,不时往嘴里塞上一块面包。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步扭头对着还在门前注视的何叔挥手,何叔笑着也挥挥手,就像当年许拭台练功偷懒被许家主责罚时那样,许拭台画鬼脸,何叔也做个鬼脸。这一大一小,真像啊!

    何叔看着许镜台被簇拥着进入教室才离开,这学校里有自己人,所以也不需要他守着,但没事坐的时候,他就喜欢来这和门卫聊聊,别人还以为这小学又招来个保安。

    可今日不行,何叔预感到,应该是要出事了的。

    他先给柳如卿通了电话,详细说了些今早的事,还有新任特殊部门分部部长;紧接着,就给许拭尘通了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最后和现在的许家家主,许镜台大伯通了电话。

    小小珠海,今日大概是要风云变幻了。

    ……

    明江园区。

    柳如卿竟然还先何叔一步回到家中,此时许家也来人了,来的是许镜台大娘,一袭合身青色梅花旗袍。

    “嫂子。”柳如卿上前迎接,许家这对兄弟,都是娶了正常人家,不像其他世家更倾向于联姻。

    这位大娘姿色虽然不如柳如卿,却有不输于柳如卿的气质。柳如卿是在商场上磨砺出来的,而这位大娘却是读书读出来的风骨,许拭尘就曾说,像极了他大哥写的草楷二书。

    她名唤虞芷,家里也是书香门第,却没什么大来头。

    此刻虞芷来了,就等同于许家家主到了。而许家家主许奉年不能亲自来,如果他亲自到了,那就等同于许家要和军方以强硬姿态碰上一碰了。这对许家,对军方,对时局都不是什么好事。柳如卿能理解,可如果局面发展到某种地步,也希望许家也能理解她柳如卿作为母亲的。

    虞芷看出来柳如卿的心思,牵住柳如卿的手,虽不说一字,却稳稳的安了柳如卿的心。两个女人之间一个动作,就把要表达的都传达到位了,那就是我虞芷和你柳如卿站在一起,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新任特殊部队分部部长。

    而我虞芷,代表许家!许家多年低调,可不代表一个小小的分部部长就能放肆的。

    一刻钟后。

    一辆带着特殊含义车牌的黑色大众停在门前,后门打开,下来的人何叔今早见过,当即对着柳如卿和虞芷说道:“他就是分部部长。”

    黑衣男子好像特意来此换了一身衣服,把黑色戴帽的风衣换成了黑色西服,可以看得出,他大概很少穿,有些不太习惯。“特殊部门珠海分部部长,御灵军前统领,公孙明正,见过许家二位。”黑衣男人自报家门,名为公孙明正。

    公孙明正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两个同样出众的女子,甚至一时间有些区别不出来谁才是柳家那位千金,长年在军中对世事少了些了解,索性用许家人同一招待了。

    虞芷含笑回应:“许家虞芷,这位是我弟妹。”

    一句话如沐春风,既化解了公孙明正的麻烦,也挑明身份。如果连这两位什么身份地位都不清楚,那就是公孙明正的失职了。

    “公孙部长,请进吧。”柳如卿平静道,女主人的地位还是要摆出来的。

    公孙明正在前,柳如卿和虞芷在后,何叔停在花园不再往前。

    这时柳如卿停步对何叔说道:“何老,您是镜台的何叔,一起进去吧。以后还要拜托您多看着点镜台才是。”

    何叔愣了一步,有些泪目。尽管许家人总来都把他们当本家人,可终究是外姓,此刻有同为外姓的夫人这句话,何叔觉得这才是许拭尘就该娶的女人。

    “是,夫人。”

    虞芷只是默默看着,她不明白柳如卿为什么现在才收拢何叔的诚心,她入许家家府第三天,就赏罚兼并的收拢,可柳如卿明明应该更轻松才对。殊不知柳如卿从来不信别人,更没有心腹一说,就是柳家家里人都不值得她信任,这点何叔清楚,所以从不做多余的事情,可柳如卿有了小镜台,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守在他身边,所以对何叔,她必须信任。

    何叔明白这对夫人是何等的难事,所以才会如此感动。

    …

    整个一楼客厅,清新淡雅的装修风格,好像有些装不下这四个人。气氛压抑到了热水滚烫入茶里,也没化开。

    公孙明正到底是坐不住了,开口道:“想必柳夫人也知道我的来意。”

    柳如卿淡淡品一口茶,抬眼道:“不清楚。”

    噗嗤一笑的虞芷,捧茶的手却是不见抖晃,因为她知道这是什么茶,许家除了书画外,最重茶,撒了丁点,外人就算了,顶多埋汰一句,可本家人就要算失职了。也幸亏柳如卿嫁的是许拭台,不用守在许府。

    公孙明正刚硬的线条都牵强的抖动,显然是被柳如卿怼的哑口无言。

    只好从头表明来意:“恒源的董事房恒海暴毙,此事那位何老该是清楚经过的,可以不提。但是许镜台...”

    “不提?干嘛不提?我明江园区突然暴毙一位别墅主人,你们拿不出说法来,叫我们明江园区让外人怎么看?”柳如卿喝声打断公孙明正,完全不顾其余三人愕然的表情,连读遍史书的虞芷都呆滞了一下。

    憋屈的公孙明正欲言又止,吃了个哑巴亏。确实是拿不出说法来,警方那套说辞糊弄老百姓也就算了,糊弄眼前这几位,真当儒家无圣,许家就任人拿捏了?再者,那些富豪也不是什么都不清楚的暴发户,一个个多少是有点家底的,糊弄他们也不太可能,更不用说明江园区本身还是富豪区了。

    公孙明正这个头大啊,他总不能说可能和你家孩子有关吧,就连他自己都只是有某种出于觉醒者的感应直觉而已,到时候柳如卿搬出童言无忌你怎么办?他踌躇道:“柳夫人,话不能这么说,分部刚刚成立,确实有些无力解决。不过明江园区若是有特殊部门的认可,应该也能挽回信誉不是。”

    柳如卿放下茶杯,笑道:“好,就这么办。”

    这下还是公孙明正愕然,倒是虞芷品出味来了,干脆就站个场得了,瞧见这位妹妹的手腕才知道,商贾世家的厉害。

    “夫人这答应的,是不是略显草率了。”公孙明正这个狐疑啊,感觉上当了,又没完全上当。

    “不草率,特殊部门的信誉摆在这不是。我柳家和特殊部门合作这么多年,难道公孙部长信不过柳家小女子?还是觉得只有许家或者柳家男人能拍板定转?”柳如卿把问题甩锅给公孙明正。

    “这倒不会,呃...我想说什么来着,嘶...”

    柳如卿站起身来,合身的女士西服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凸显的淋漓尽致,对比公孙明正的别扭更有视觉冲击,“祝我明江园区与特殊部门合作愉快。”

    公孙明正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绕进去了,可事已至此,至少是开了好头,总不好驳了这位女主人的面子,这厉害的手腕,还真得是柳家出来的。

    “合作愉快。”

    至于许镜台什么的,一个九岁的孩子而已,公孙明正这么安慰自己。其实他也怕,怕这个为人母的柳家女子,护犊啊!

    眼下的局面,各方都能接受,还算不错了。

    送走公孙明正,柳如卿转头向何叔问道:“何叔,您觉着这位比之您如何?”

    何叔听着这和许拭尘父子如出一辙的称呼,有些湿润了眼眶,当即回道:“四六之数,较量他六我四,生死我六他四。”

    柳如卿松了口气,转而问道:“比之拭尘呢?”

    何叔笑了,如酒入喉般荡气回肠。

    “不合一招之敌。”

    柳如卿和虞芷都笑了,柳如卿是为她男人,虞芷则是为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