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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人间儿女空恩怨

    万松山,殿外石亭。

    此处山崖高悬,视野开阔,山下一条小河蜿蜒流过,与山石花草微微触碰,发出或清脆或细微的声响。

    河畔遍植草木,杨柳依依、松柏苍苍,一轮金阳映照水面,阵阵浮光跃金,道道静影沉璧。

    天空辽远,白云环绕处处山峰隐现,远远望去,但见青山隐隐水迢迢,白云悠悠柳絮摇。

    亭中,于持安坐其中,一手扶颚,一手于桌沿轻轻放着,那老龟趴在石桌之上,偶尔与于持言语两句,不时将目光转向下方山道拐弯处。

    站在亭边临崖听风的,却正是这万松山执掌、浮云谷长老杜长歌。

    适才,杜长歌遣弟子去接芈采蘋过来一见,那乔延霖飞快的去了,其他弟子童儿等人,尽皆各归各位。

    这两人一龟出得主殿,行至这处石亭叙谈,说得有些乏了,遂休息片刻,静待那乔延霖带人前来。

    大致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下方山道上一前一后行来两道人影,却正是那乔延霖领得芈采蘋前来。

    于持精神一振,老龟亦发出一声低吟,爬上了于持肩头。

    杜长歌吐了一口浊气,转过身来,端坐于持身侧。

    “晚辈见过于先生,弟子见过师父,山门清净,万松山这处森严,不便带人飞驰,延霖来得晚了,尚请见谅。”乔延霖引着身后小娘来到亭前,拱手拜道。

    于持稍稍示意,杜长歌将手一挥,道:

    “延霖,起来罢。”

    说罢,杜长歌微微转头,道:

    “于先生,这姑娘便是采蘋了。”

    于持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目光看向这怯生生的小娘。

    身姿纤细、容貌清秀,细看之下,应是个美人胚子,不过,这小娘双眼盈盈、黑白分明,却又显得甚是冷漠,叫人看不出心思来。

    脑际泥丸神宫深处,白莹莹的光芒微微闪烁,于持记忆中道道影像飘过,只觉这眼神无比熟悉。

    许久不曾思及迷梦沉沉中的事物,此刻,于持莫名想起彼处的自己,眼中亦时常是这般神情。

    不过,于迷梦中自己一身孤苦,自幼飘零无依,受尽磨难,方才冷漠无比,这小娘应是与同宗同族一道生活的,却怎的也是这般眼神。

    怔怔地相视片刻,于持缓过神来,道:

    “乔道友辛苦了。杜真人,贵门当是费了极大心力,竟于一两百年后寻得这位姑娘,于持感怀于心,多谢。”

    趴在于持肩上的老龟亦直起身子,朝杜长歌两人作了个揖。

    杜长歌挥了挥衣袍,道:

    “芈师弟乃浮云门人,此乃我等本分,两位却是客气了。”

    “采蘋见过杜真人,敢问,这位便是送回祖爷爷遗骨的于先生吗。”那芈采蘋上前两步,躬身拜道,声音清脆,却无一丝情绪波动。

    杜长歌朝于持看了一眼,暗自苦笑一声,道:

    “这位便是数千里相送的于先生,采蘋,快来谢过。”

    不待芈采蘋说话,于持先将老龟自肩头放至地上,道:

    “晨阳子前辈后人在此,妫老,还请真身相见。”

    那老龟嘀咕一句,道:

    “这处却还是小了些。”

    那老龟晃动脑袋,一团水雾飘至石亭之外。

    稍倾,亭外地上云雾尽处,约有丈许高的老龟现出身来。

    于持与杜长歌相互致意,先后走出石亭来。

    拍了拍老龟后背,于持转过身来,朝杜长歌等人说道:

    “若要感谢,妫元道友当居首功,于某不过适逢其会罢了,更得了晨阳子前辈留下的机缘,该是于某多谢诸位才是。”

    妫元晃动着巨大的脑袋,道:

    “老主人留得机缘,于先生得之,于先生又送回老主人遗骨,了却遗憾,一饮一啄,天道自有定数。如今更见得老主人苗裔,老龟已是无憾,却不必谢来谢去了。”

    “采蘋见过于先生,见过妫老,多谢两位大恩大德。”

    杜长歌师徒有几分愕然之际,那芈采蘋却转过身来,俯首拜倒在地,口中说道,言中却好似有了些许情绪变化。

    于持与妫元相视一笑,上前两步将这小娘虚扶起来。

    两厢站定,于持嘴角上扬,微带笑意的看向这采蘋小娘。芈采蘋亦壮着胆子,目光稍稍朝上看来。

    一者眼波流转,一者目光深邃。

    数息之后,于持挥动长袖,眼神转向杜长歌师徒那厢。

    乔延霖面上疑惑不解,而杜长歌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只听于持一声长笑,旋即越过芈采蘋,行至杜长歌身前数步开外,双手虚抱结印,施了一礼,道:

    “杜真人,于某有一不情之请,还请杜真人成全。”

    杜长歌看了芈采蘋一眼,眼睛微微朝于持示意。

    于持颔首称是,又拱了拱手。

    片刻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杜长歌幽幽说道:

    “只得采蘋同意,山门这处,老夫一力担了。”

    乔延霖愣在一旁,目光在两位长辈身上转来转去,不明所以。

    于持点了点头,旋即身形一转,目光炯炯,道:

    “采蘋姑娘,你可愿拜我为师?”

    芈采蘋闻言神色大变,旋即,眼眶处盈盈闪动,双膝跪倒在地,脱口而出:

    “芈采蘋,叩见师父。”

    于持扶起这纤细小娘,纵声大笑数声。

    芈采蘋身后,那老龟已是手舞足蹈起来,看来甚是高兴。

    那边厢,乔延霖已然一脸呆滞,杜长歌面色灰败,旋即回过神来,朝于持拱了拱手,道:

    “恭喜于先生收得佳徒,只是如此一来,浮云谷中却是无有芈师弟传人了。”

    杜长歌此话倒是一片赤诚,三四百年过去,芈采蘋已是晨阳子唯一嫡脉后人,如今拜师于持,浮云谷这处却是无着无落了。

    芈采蘋神情微动,当即叩首拜道:

    “采蘋多谢杜真人照顾,谢过浮云谷诸位师兄师姐。拜师一事,全是采蘋自己做主,不管往后有无成就,采蘋定无怨言。若采蘋侥幸有所进益,浮云谷有何差遣,采蘋定当全力为之。”

    说罢,芈采蘋站起身来,转而对于持说道:

    “师父,眼下采蘋无有其他本事,请恕弟子擅自做主一回。”

    于持摸了摸下巴,这刚收的徒弟竟这般鲁莽许诺,确有不妥。

    不过,听其言观其行,这小娘却是个有见识的,适才一番话语有条有理,甚合于持心意。这般聪慧的女子,为何一脸冷漠,念及此处,于持心头微微一动。

    当即,于持笑道:

    “采蘋此举,恩怨分明,于某亦深以为然,却不必向为师赔不是。于某一介散人,并无什么宗门规矩。”

    芈采蘋躬身为礼,脚下微微挪动站至于持身侧,见那老龟虽未出言,却眼神甚是欣慰的看着自己,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乔延霖虽是清醒了过来,却仍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芈采蘋上山一年多以来,从未与谁说过这么多话,更别说那般清爽干脆,条理分明了。

    见自家弟子一脸呆滞,杜长歌听得芈采蘋这一番言语,心中顿时后悔不已,连连感叹宗门失一良才。

    自袖中取出两般物事,一者乃是晨阳子所留书册,于持将其交于芈采蘋之手。

    另一样物事却是那厚山浮玉屏,即后来的“东苍水道行脉图”原件骨板。

    于持沉吟片刻,将其送至杜长歌面前,道:

    “厚山浮玉屏,于某完璧归赵。另有一事,于某自此物中感悟得一门修行之法,名曰《清水行脉图经》,以此水行入道,或可一窥五气门槛,于某将其录下,赠予浮云谷,了却晨阳子前辈遗愿。”

    “如此万万使不得,修行法门,乃修行人之根本,此法乃是于先生自己悟得,与此浮玉屏并无多少关联,请恕老夫不敢应承。”杜长歌闻言大吃一惊,当即拒绝道。

    于持哈哈一笑,道: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于某凭本心而为,并非故作大度,还请杜真人思之。”

    杜长歌沉默片刻,心念如电转,稍倾之后,似是有了决断,遂出声言道:

    “老夫心中约莫有些思量,不过,涉及宗门修法,老夫不敢擅专,于先生几位且请歇息几日,待老夫见过掌门真人,你我再做计较,如何?”

    “如此甚好。”于持拊掌笑道。

    七月流火,大赵东南。

    天气微微转凉,空中一朵白云之上,于持背着双手,双眼看向远方天际,身边却是芈采蘋与妫元这一人一龟,芈采蘋坐在老龟背上,脸上神采奕奕的于四周看来看去。

    于持一行辞别浮云谷已是三月有余,如今正在去往东南海上的途中。

    那日万松山上一番商议,无有定论。

    于客舍中过得数日后,杜长歌来寻,多番客气来往,终是达成了一个两方皆感满意的结果。

    于持将《清水行脉图经》抄录一份,赠予浮云谷,并许下承诺,日后择机于浮云谷中说法三日。

    浮云谷则将那厚山浮玉屏复交还给于持,不过,于持又将那物给了芈采蘋。

    另外,浮云谷与于持结为盟好,双方可互通有无,道魔相争之时,双方互相支持,于持亦接了浮云谷宗门客卿之位。

    白云之上,于持心中沉吟,于他而言,外物皆是其次,此去浮云谷,了了一桩心事,收了一名天资出众的弟子,已是心满意足了。

    “师父,人人都可以驾云吗,采蘋若是修行有成,也可以吗?”正在于持思忖之间,芈采蘋问道。

    看了看已恢复几分少女烂漫的弟子,于持笑道:

    “修至道门所谓龙虎之境,确是皆有驾云之能,不过,修为有高下之别,法术运用亦有差别,同样的一朵云,有些人是驾云飞天,有些却是爬云漂游,甚至还比不上以法器出行。如是那般,却不知是人驾云,抑或是云驾人了。”

    芈采蘋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道:

    “师父,龙虎又是什么?”

    于持闻言一愣,这芈采蘋还真是性格坚毅,在那浮云谷一住近两载,说不修行,当真连入门功法都未曾仔细翻看过。

    出得浮云谷后,于持带着芈采蘋及老龟往东南而行,一路跨州过府,见得红尘酸甜苦辣,芈采蘋心中郁结渐渐消散了些。

    一日清晨,于持试探问这小娘,在那岱山岛上十余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芈采蘋犹豫不决,半晌之后,却也期期艾艾的大致说了。

    晨阳子俗名芈正平,乃是五岭群山下宜州世家出身。

    晨阳子年少之时,凡间尚为辛朝盛世,其人确实也过了些花红柳绿的日子,贪恋口腹之欲,便是少年时留下的习惯。

    其后,晨阳子机缘巧合入了浮云谷山门,修行倒算顺畅。

    晨阳子修行稍有成就后,其间数度返家,意欲让家人迁入浮云谷镜湖之侧的仙城,彼时家主贪恋红尘富贵,仙城哪有凡间痛快,遂不了了之。晨阳子思及来日方长,便也未曾强行带得家人上山。

    其后便有晨阳子与那幽冥道邪人同归于尽之事,过得百十年天下大乱,家中长者再想来寻晨阳子之时,已然无济于事了。

    约莫百年前,天下纷纷扰扰,芈家乃宜州世家大族,自是受了波及。

    一番混乱之后,芈家只剩得二三十人,财物近乎散尽,历尽千辛万苦后,迁居岱山。

    传至芈采蘋父亲一辈,采蘋父亲虽名为家主,实则不过勉强小康而已,好在芈父甚是开明,对家中这独女百般疼爱,读书习字、琴棋书画倒也不曾落下。

    不过,芈父乃是一脉单传,见其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族中三两名堂兄弟皆不听使唤,芈采蘋亦受得不少冤枉气。

    芈采蘋不到十岁时,芈父一次出海行商,殁于波涛之中,其母亲听闻消息后,整日忧思郁结、以泪洗面,不足半年,竟跟着去了。

    如此一来,芈采蘋成了孤女,那几家堂叔伯就此吃了绝户。

    其中一名大伯,唤做芈柏池的,将十来岁的芈采蘋安排到自家酒楼做杂工,饱饭也不曾吃得几顿,遑论往昔那般安生日子了。

    如此,过得一两年后,芈采蘋愈发冷漠。

    若非连榆秋找到那处,只怕再过些时日,芈采蘋不死也得疯了不可。

    那日于持听完这番因果,心中亦是感慨连连。

    范河少时遭遇,与芈采蘋身世颇为相似,不过,他遇到的是于家和闫夫子等人,时日不久就渐渐开朗了起来,这芈采蘋却命苦许多。

    念及此处,于持心中幽幽想到,自己这师徒三人,可怜复可叹。

    这三两月偶有空闲之时,于持亦与同行的一人一龟说得几句修行法门,老龟自是受益匪浅,这芈采蘋却真不愧天资卓越,听得一鳞半爪的法门,竟隐有气感萌动,让修行了三两百年的妫元眼热不已。

    当即,于持将修行境界、修为法术诸般事情略略说了一通,直听得这小娘眼中异彩连连。

    修行之道,便是同一法门,不同的人来修,其中亦有所差异。何况于持自己悟得的这门图经,与当前道门主流并不一致,至少于持自修至今,未曾遇得什么入真关窍。

    至于同道之间论道说法,图的乃是印证自己所学,取长补短而已,或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眼下见得这愈发精神的芈采蘋,于持暗中发笑,倒也不去点破其中关窍,往后道途自有磨砺。

    远方天际隐现一道白线,当是海天相接之处了。

    一路颇为安静的老龟远远望见东海景象,风浪高起、山岛连环,心中亦是感慨万千,待见得有几处岛上隐有人烟,不由想起此番远赴东海岱山岛之目的,遂瓮声问道:

    “采蘋,此番回得岱山,你见了那大伯夫妻两人,欲待如何?”

    芈采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旋即冷声说道:

    “杀了他们。”

    妫元蓦地抬起头来,看了看于持。

    清风掠过,白云飘飞,于持甩了甩衣袖,深深的看了这小娘一眼,道:

    “红尘万丈,自有纷扰,喜悦大笑也好,悲恸嚎哭也罢,处其中时,或喜或悲,跳脱此间,顿如云烟。采蘋已近十四,遇事自有决断,于某此番一道前来,道是陪同,便只旁观而已。”

    妫元闻之默然,芈采蘋脸色一红,欲言又止。

    室中灯火摇曳,映在窗户纸上的两道人影随着灯火微微舞动,不时响起窃窃私语声、算珠拨动声。

    稍倾,一道颇为粗豪的泼辣女声响起:

    “当家的,今日生意不错,约莫赚得三钱银子,稍后回得后院,老娘给你加道牛欢喜如何?”

    “娘子,我看不用了吧,为夫这两日腰疼,且歇两日可好?”一名男子苦涩的回道。

    “啪”的一声,那泼辣女子一巴掌拍在男子脸上,口中恶声恶气的说道:

    “老娘说加就是加,不加也得加,你却啰嗦个甚?”

    男子捂住一边脸,连声应道: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行。唉,生意难做啊,若是今日多赚几钱银子,娘子是否就回娘家,不在家吃饭了?”

    泼辣女子身形颇有些虎背熊腰,闻言冷冷一哼,道: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道是天天有冤大头让你发横财吗?便是此时再来个仙长,你也找不出第二个小贱人呐。”

    男子嘴里嗫嚅了几声,捂着脸不说话了。

    俄而,店堂中清风涌起,吹得两人眯住了眼睛,再度睁开时,两人眼前蓦地出现了一大一小两名男女。

    那男子一身月白长衫,长身玉立、一脸淡然,倒是那双眼睛,明亮深邃,令人见之难忘。

    至于那稍小些的女子,却正是两载不见的芈采蘋,眉目之间却已长大了几分,出落得愈发秀美了。

    方才挨了一耳光的男子,直起瘦小的身子,讷讷言道:

    “采蘋,你怎的回来了,这位仙长是……?”

    于持微带笑意,不言不语。

    芈采蘋淡然一笑,道:

    “大伯,大娘,采蘋回来,再让你们卖一回啊。”

    “瞧你说的,哪里的话,以往采蘋在店中帮忙的时候,大伯大娘待你也不错啊。”瘦小男子闻言讪讪,倒是那泼辣妇人,上前两步捏着嗓子说道。

    “好,哪里都好,采蘋只干活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于大伯大娘而言,自是再好不过了。”

    这对男女齐齐面色大变,片刻之后,泼辣妇人一声大喝:

    “骚蹄子,从哪处寻得来相好的,却来此处找我等的麻烦来了,今日,且看老娘如何收拾你。”

    话音未落,泼辣妇人抄起柜上一根擀面杖,朝芈采蘋两人扑了过来。

    芈采蘋脚下微动,闪到一旁,于持将衣袖轻轻一挥。

    那熊腰妇人顿时飞出数尺开外,撞倒数张桌椅方才停下,四肢身体多处骨折擦伤,倒在地上呼号不止。

    瘦小男子见状,登时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

    “仙长饶命,采蘋饶命呐,我、我可是你大伯啊。”

    芈采蘋看了自己师父一眼,于持轻声一笑,右手往头上一抹,瞬间化出一柄三尺宝剑来,玄黑发亮、非金非木。

    于持将宝剑往芈采蘋手中一送,道:

    “宝剑在此,依你本心行事。”

    芈采蘋接过三尺青锋,右手微微一沉,神情之间变幻不定。

    一滩水迹在地上晕开,跪于彼处瘦小男子吓得魂飞魄散,却又不敢动弹半分,只得五体投地,连声哭喊饶命,片刻后,额头已是一片血红。

    手中宝剑几番举起又放下,最终,芈采蘋还是摇了摇头,道:

    “师父,就这样吧,毕竟他们也养了我两三年,虽然苦了点,但若不是他们,不知芈采蘋如今还能不能活在这世上。那狠毒妇人已是伤得不浅,就此恩怨两清罢。”

    于持微微颔首,衣袖一挥将宝剑归入发髻之中,复成一支灰不溜秋的木簪。

    瘦小男子闻言,涕泗横流,道:

    “多谢仙长,多谢采蘋……”

    于持上前几步,将一颗指甲盖大小、黑乎乎的圆球往男子嘴里一送,那圆球瞬间滑入腹中,又腾身越跃至已经昏死过去的妇人之处,依法施为。

    旋即,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往后行事,切记积德行善,若行得一件恶事,腹中毒药发作,一时三刻,尔等化作脓水。”

    瘦小男子霎时脸色变得无比苍白,稍稍缓过神来,叩首间无力言道:

    “芈柏池谨遵仙长之命。”

    堂中微风轻扬,人影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