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百人天 » 第六十八章 截杀

第六十八章 截杀

    文道有些闹不明白这杨掌柜为何这般。自己进们就认错还钱,就是个普通人,也不至于如此步步紧逼。何况自己是个官身,这罗辰都知道找人周旋,这杨掌柜做着这不黑不白的营生,就不怕自己找个什么由头也抄了他的烟梧月?大约背地里也是什么贵人的产业?文道只是闪过这个念头,眼下,城南那边出现过大约是真的铜浮屠,可是重大线索。当下对着罗辰一番千恩万谢,问明了所在,就要带人前去。

    等罗辰离去,文道兴冲冲的冲下楼,莎莎见了,知道未起波折,也放下心自行回了乐坊。罗辰和莎莎先后一走,文道马上召集了本就是便装在酒楼的几个皇卫,要去城南河港,翠儿吵嚷着要跟去,说是这几日闲的慌了。

    文道:“我去乃是公干,你捣什么乱。”

    翠儿:“谁说我去捣乱,远远瞧着罢了,也不知你这官做的什么样子。”

    “做官有什么好看。”

    “姐姐说你去樊家救她时可威风了。”

    文道拧她不过,只好应允。

    文道带着早先安排在附近的几名皇卫快马向城南赶去,附近安排的皇卫皆是便装,倒也方便。文道为避免太过显眼,只带了几人。刚上路,乔远便说:“那当铺,似乎在河港南部,已算出了上京城。”

    文道挠头:“可这机会难得,若是不快去查个明白,又走脱了如何是好。那地方离赵二指的赌坊似乎不远,又不是没去过。”

    乔远:“并非不能出城,只是如今已近黄昏,提醒公子小心。”

    文道倒是浑不在意,只当是乔远为人谨慎:“有乔大哥和肖大哥在,还有几名皇卫弟兄,还能有什么危险。咱们去找到东西,跟当铺的人问清何人来当的就回来。”

    一行人快马加鞭,来到罗辰所说的当铺。这当铺文道确实离赵家赌坊不远。迎街的原先是赵家赌坊,现在不知道被什么人盘下来继续开赌坊。背街的就是罗辰所说的当铺,当铺一律是厚重门板高门槛,不过这城南河港的当铺,确实比城里那些寒碜一些。已近了晚膳时间,当铺竟然还开着。

    “什么人竟然把千八百金的宝贝拿到这种地方典当。”文道嘟哝着。

    “离赌坊这么近,定然是等些输红了眼的赌客。”翠儿跟着师傅讨生活时也过过苦日子,又走过两年江湖,对这等地方,一点也不陌生。

    文道倒是对这事全然不懂,自小将军府公子绝不会为钱财发愁,邵家的生意托着将军府的威名日益坐大,更是在钱财上让邵忆和文道从不吝啬,好在二人并不是花天酒地之徒。文道只是不想翠儿在自己公干时多嘴,假装怒道:“胡说,大多不是些寻常百姓偶尔来此周转下钱财。”

    乔远却说:“翠儿姑娘说的不错。寻常人家精打细算,便是饿上几天,也极少来当铺变卖家产,更别说这个时辰。只有输红了眼的赌徒,当尽身家求个翻本。或是干脆将财物押上赌桌。输光了的,人从前门扔出去,东西就从后门进了当铺。”

    文道自知自己乃是胡言,无话可说。不过既然是勾结着赌坊,赚些个不明不白的钱财,那自己就更没什么顾虑了,让皇卫径直上前叩门。

    当铺的小二很有几分脾气,以为又是哪个输光了的赌客,大咧咧开了门:“谁啊,叫魂啊。再敲不伺候了。”却见到披甲带刀的皇卫,愣在当下。

    就是官身,皇卫该查办时也难有好脸色,更别说个小当铺的伙计,当下厉声道:“叫你们家掌柜的出来。”

    小二慌忙喊道:“大师傅,大师傅,来人了,来当差的了。”

    皇卫也不管小二,抬腿进了当铺的门。文道等人也跟着涌了进去,这次跟着文道过来的人不多,除了乔远肖剑,只有一名银甲卫皇卫,五名铁甲卫。两人守在门口,翠儿也在旁边站着,没有进门。

    “几位官爷,到这小铺子何事?”一老者从内里的高凳上下来。

    文道觉得自己这爱抄家的官声不妥,哪天传回了西京城,自己又要被父亲责骂。决定这次还是先礼后兵,若是能拿到宝贝问明来历,也没有人家当铺什么罪责。就合手躬身说:“老师傅,在下乃是司律院的差役,奉命查询几个物件,听说有一件被人在贵店典当了,特来找寻。”

    老师傅见文道客客气气的,但身后都是手持长刀的皇卫,也不敢丝毫怠慢:“官爷要找什么东西,只要是小店有的,小店绝不劳烦官爷。”

    文道刚要说找一座铜质的浮屠塔雕,却被乔远在身后轻轻捅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于是拉着老师傅到一边,背着店里几个伙计低声说:“找两月前,贵店收的那座浮屠塔雕。”

    老师傅听了,忙说:“果然是那物件,不满官爷,那东西太贵重,现在不在铺子里,被东家收走了。”

    到也在情理之中,看来这当铺还是识货的,文道追问:“敢问老师傅,东家是哪位?”

    老师傅:“这当铺东家和掌柜的,都是这河港大户赵家。”

    文道大惊:“赵家?前街赌坊那个赵家?”

    老师傅:“赌坊掌柜原先虽然也姓赵,但不是本家人。这当铺,是本家开的。”

    文道起了疑心,这赵家先是买了二龙三凤冠,现在又藏了铜浮屠。上次公主殿下和法门寺住持慧明大师出面,自己没能好好问问那赵家家主,这次看来还要去找他的不痛快了。文道当即让老师傅和看门的小二带路,领着众人去向赵家。

    赵家是河港周遭最大的宅院,比之文道的南宅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师傅上前叩门,说是有官家人要见家主。不多时,大门打开,赵家家主亲自来迎,见是文道,忙赶两步:“文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文道心中怀疑,嘴上还是客气,自己总不能刚应了公主殿下和慧明大师的情,转脸就来抓人:“老先生,实在是事有凑巧,晚辈只能再来叨饶了。”

    家主将众人让进前庭,拉过文道悄声说:“文大人请借一步,您这次来,莫不是为了那尊铜浮屠?”

    赵家家主将众人请进正厅,将事情告知了文道。两月余前,有人在赌坊输红了眼,拿了尊铜浮屠到赵家当铺典当。东西贵重无比,掌柜的老师傅看了又看,三个月当了一百个金钱出去。东西坐在手里,赵家也一直不安稳,直接去请到上京城最大的茶楼烟梧月的掌柜,那烟梧月杨掌柜说,此物不知真假。若是真的,价值千金,即便是假的,做到这个成色,也值两三百个金钱。赵家觉着,既然如此,那就安心留着,左右不是死当。三月后若是来赎当,只赚一两成也是笔不小的买卖。若是不来赎当,就请烟梧月掌柜的出了就是,他既说值个两三百金,怎么样也不会赔。这事这么放了月余,听说杨掌柜那又有一尊一模一样的铜浮屠要出,赵家也正心中打鼓。后来听说京中罗家收了宝贝,也在找人查看,就让当铺的掌柜和老师傅去瞧了眼。

    东西倒是见着了,见着后就更不踏实了,和自己手上的一模一样。按记载,这浮屠应是孤品。赵家正在犯愁,却听说有官家贵人过问此事。旁人不知,赵家可是刚刚应了一遭文道的审,家主原先只盼着自己手中的是真的,那个是假的,现在又唯恐自己手里的是真的。于是又去儒山上请了位先生来看这物件真假。这时候,那先生正在赵家府上。

    文道听了来龙去脉,心里恨的发痒。这烟梧月杨掌柜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见识过这铜浮屠,孙瑞拿着赝品去的时候他竟然还是滴水不漏。自己都找上门去了,却还是一言不发。不过若是赵家家主所言都是真的,倒是没什么罪过。听说有儒山的先生正在府中,文道随口说:“是哪位老先生来看的?”

    家主:“不是老先生,年轻着呢。不过袁老先生对他推崇备至。”

    文道:“哦?我怎么不知道儒山上史经科有什么年轻先生,可否请来一见?物件真假,我也听先生讲讲。”

    家主:“那文大人里面请。那铜浮屠,也正在先生手上。”

    文道让翠儿和六名皇卫在外间等着,自己和乔远肖剑跟着赵家家主去了偏宅。等推开门,文道惊喜的叫了出来:“曹桦兄!”

    只见曹桦一身儒山上的襕衫,坐在桌前借着四根明烛的光亮正在细细端详着手中的铜质浮屠塔雕。听有人推门,刚把手中物件放下,转身就听到文道的声音,也大喜过望:“文道兄!”

    两人当着赵家家主,不便嬉闹,简单几句弄清了为何二人都跑来这里的原委。文道问:“如何,这物件,是真是假?”

    曹桦:“怕是让你扑了个空,假的。”

    文道听了,皱起眉头。赵家家主反应更快一分:“假的?先生,何以是假的啊。”

    曹桦:“赵老先生莫慌,说是假的,乃是说此物不是收放高僧大德舍利子的那尊铜浮屠,乃是当下的能工巧匠仿制的。但这仿制的功夫和用料,怕是不在真品之下。至少两三百个金钱,您百金收来,一点也不亏。”

    文道:“曹桦兄,你怎么瞧出来是假的?”

    曹桦:“四角的佛像形制不对。按史书上说,这物件该有些年头了,应是从古佛宗流传至今。那四角佛雕必然是古佛宗形制。可这一件,四角佛雕乃是天劫教的形制。”

    赵家家主对此物真假已有了些准备,况且如今文道来寻,若是真的,必然要交出去,怕是自家还要论罪。即便文道瞧在慧明大师面上一直客客气气,也难免被其他官差追责。如今是个假物,自己反倒算是干净,忙出口盛赞了一番曹桦。

    文道也跟着感慨:“你可知多少人瞧不出这物件的真假。若不是秘疏监书办精细,觉着一起放的禅杖是假的,把这物件也挑出来,加上冷公公慧眼,怕是丢了真品都没人知道。”

    曹桦:“人家看的是宝贝,我是从书里翻出它来,当它是件古物。书上没有的,多值钱我也不认得。”

    虽然没找到真品,但一座一模一样的赝品,也算是个线索。文道又追问起典当这浮屠的人来。赵家家主一五一十的说了。这城南河港,多有南边过来的脚夫船夫,又有些个周遭闲散的汉子来做短工,一向鱼龙混杂。但两三年前,一帮子闲汉聚在一起,开了间酒肆。说是吃饭的地方,实则就是些短工闲汉没活计时聚在一起喝酒,乌烟瘴气,正经这的百姓没人去。便是这酒肆的一个伙计,在前街赌坊输红了眼,不知从哪抱出来了这么个宝贝。

    文道追问:“后来呢?”

    赵家家主:“额…一切如常,没什么动静。”

    文道:“那典当之人,可有名号?”

    赵家家主:“小老儿不知道啊,这河港做工的人,哪有什么名字,都是三儿四儿猫儿狗儿的叫着。”

    文道点点头:“在下明白了,多谢赵老先生。在下还有一事相求,能否将这物件,让我带回去细细查验一番。您放心,或是物件回来,或是补您些银钱。”

    赵家家主:“文大人尽管拿去。两位贵人能来,小老儿这儿是蓬荜生辉。若不嫌弃,在舍下用了晚膳如何?”

    文道和曹桦一番推辞,一个赶着去酒肆拿人,一个赶着回儒山。

    从偏宅出来,曹桦见到翠儿甚是惊异。文道无奈道:“妹子兴许是日日在商街看铺子倦了。戏班的人不在,我二哥也不在,今日算是出趟门,正巧碰见她,就带她一起了。”

    一众人辞别了赵家家主说笑着往外走,已入夜,天色昏暗,河港处烟火凌乱,秋深天寒。

    几人刚走入一处窄巷,再转个弯就是那酒肆。忽然几个异物直奔着文道面门而来。文道本能的矮身闪躲,第一批刚过,第二批又到。这次肖剑的手更快,抬刀挡下来物。弹飞的东西尚未落地,乔远喊声已到:“护卫文大人!”

    几个皇卫将文道等人拦在身后,文道和曹桦又把翠儿拦在身后,只见巷子深处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银甲卫望了一眼死死护着文道的乔远,持刀在手对着巷子里喊道:“什么人,胆敢袭击朝廷命官。”

    众人全被巷子深处人影吸引,巷子两边高墙内突然抛射出数支羽箭,几人站的密集,只有皇卫手中有长刀能够格挡一二,文道曹桦和翠儿赤手空拳,只能四处躲闪。众人慌乱的时刻,巷子中几个人影冲出,一手扔出方才那不知名的器物,一手持刀,冲杀过来。六名皇卫毫无惧色,举刀相迎。

    前面战做一团,乔远见两侧羽箭停了,拉着文道就要折返。两侧门板被踢开,又冲出数人,各自持着短棍弯刀,将五人拦下。肖剑刀鞘飞出,正中最前面一人面门,中招的人还未倒地,肖剑已冲到近前,一刀砍向那人肩头,臂膀筋断骨折,耸拉下来,那人也直挺挺倒在地上。肖剑头也不回,将倒地之人的齐眉棍踢向身后,向前冲去。

    曹桦抢前一步,拾起短棍,和乔远护着文道翠儿跟着肖剑向前。冲出来的有七八个人,见了同伴惨状也不怯战,各自施展手段,迎上肖剑。肖剑出其不意放倒一个,再想速杀,却也难了。乔远没有肖剑那般刚猛,始终待在文道身前,找准机会一刀突刺,刺穿一人咽喉,鲜血喷涌而出,乔远借着漫天血红,将尸首踢向众人,在只够两辆马车错行的窄巷里,硬生生杀出了一个口子。随即反手抓住文道,将他拖离了战团。

    众人见状,又要追来,却被肖剑曹桦拦住,连翠儿都捡起尸首旁的弯刀应战。乔远大叫:“公子先走!”

    文道怎么可能放着翠儿和曹桦在此,独自逃走,想反身冲回去,却被乔远死死拽住:“公子安危乃是第一要务!”

    文道怒吼道:“松开!”

    只这一顿,肖剑曹桦翠儿三人便被围住。肖剑决绝狠辣,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曹桦一根齐眉棍上下翻飞,虽难以杀出重围,但尚可自保,可怜翠儿,虽练了几年武,终究是女儿家,又拿的自己不擅使的弯刀,每挡下一招,都觉手掌发麻,双臂发抖。

    乔远也算是亦步亦趋的跟了文道三年有余,知道强行拦住文道反误战机,将手中长刀塞给文道,自己赤手空拳也反身杀回。两人刚到近前,眼见着翠儿的弯刀被短棍砸脱了手,歹人正要再来一棍,却被一根齐眉棍飞来击中胸口。乔远健步跳过,抢下弹飞的齐眉棍,对着歹人的额头又补了一记。

    这棍子乃是曹桦情急之下扔出来的。为救翠儿,曹桦丢了护身的兵器,赤手也只能在人群中闪躲,只两合,就有一刀避无可避,胸前被斜斜砍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