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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底线

    庆寿殿

    和紫宸殿气氛完全相反的庆寿殿内,曹太后和赵顼正有说有笑的聊的非常开心,像极了普通百姓人家祖孙俩其乐融融的场面。

    赵顼一面给曹太后讲着宫外的趣事,一面给曹太后点着茶。就好像紫宸殿发生的事跟他们完全没关系一样。

    刚刚从那里宣读完口谕回来的内官匆匆跑到曹太后面前禀告道:“太后娘娘,紫宸殿里的大臣们都回去了。官家留下了政事堂的相公们。”

    曹太后点点头,看向赵顼道:“你爹爹呀,就是心太急。用什么理由不好,偏偏用这理由。连我都以为他这是要疯了,这政治眼光还不如你呢”

    赵顼站起身,走到曹太后背后给她揉着肩“嘻嘻,阿婆您也不想想我爹爹才亲政几天呀。而且心病还没完全好呢,哪能像您一样,经验那么丰富。我这不是怕您误会了爹爹,所以来找您解释了嘛。”

    “哼!你爹爹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怕我吃了他不成。”曹太后假装生气道。

    “哈哈哈,爹爹这手段确实是粗糙了点。不过我觉得政事堂的相公们也是太过于自信了点了。”赵顼赶紧转移了话题。

    曹太后沉吟片刻,叹气道:“也是执政久了,忽视了台谏言官们基本的底线是什么。”

    “哦,对了。你跟阿婆说说,给你写信的那小子的情况。”

    “他叫沈峰,原来是和赵颖……”赵顼做回椅子上,开始给曹太后介绍着沈峰。

    原来早在沈峰的信中就分析出,赵曙的举动肯定会引来朝堂大部分官员强烈的反对。因为沈峰认为,在大宋开国几十年的建构中,已经基本形成了一个稳定的而约定俗成的规则体系。

    那就是文官、儒家、礼制。文官们利用儒家思想在礼制的框架内,约束和控制着大宋的方方面面。从官家到及街边的乞儿,从耄耋老人到刚出生的婴儿,都在这个框架内各司其职,各自遵守着礼制的要求。

    你赵曙作为大宋官家,带头违反礼制,破坏几十年来大宋的基本治理体系。你赵曙这是要挖我们文官的根,挖我大宋朝的根呀。那怎么行,必须死磕到底呀。

    当然,也不能否认这些人中确实是有一些真的认为儒学思想和礼制是大宋万年的制胜法宝,是单纯的想要大宋好的,是不掺杂个人利益的。但那很少很少。

    在沈峰这个现代人看来,这一场濮议之争,完全是小题大做。皇帝给生父什么名分,果真是关系到国家兴亡的大事么?

    答案是否定的。毫无疑问,一个国家的兴亡关键取决于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与君主怎样称呼其生父并无关联。

    当然,司马光、王珪等人硬是把这问题上纲上线,上升到国家兴亡的高度,也只是为了前面讲的那些。在他们看来,英宗已入嗣仁宗,再称其生父为父亲,就不合儒家的宗法礼制,如果违反礼法就不成体统,就会乱了套,就会危及国家根本。其实,他们的忧虑不仅是伪命题,而且不符合历史逻辑。

    不过,那些士大夫敢于据“礼”力争,也难能可贵,起码体现出刚正不阿的气节和操守。问题在于,他们所坚守的“礼”,在现代人看来,偏离了常情与常理。从实事求是出发,父亲就是父亲,这是谁也不可否认的事实,称自己父亲为父亲,可谓天经地义,何必非称伯父不可。然而,那些教条般固守礼法的卫道士们,为了一个称呼竟然口诛笔伐,争论不休。

    他们的所作所为,充分体现出思想僵化、食古不化,已经失去判断时局、辨别利弊轻重的能力。

    他们视宗法礼制高于一切,而忽视关乎民族存亡的国计民生。在面临辽国、西夏侵扰和“三冗”(冗官、冗兵、冗费)的双重压力下,范仲淹推出新政、王安石实行变法。也正是他们这些人竭力反对,终究让范仲淹、王安石的富国强兵梦化为泡影。

    此外,那些卫道士往往以正人君子自居,喜好把持不同见解者一棍子打死,大肆予以人身攻击。

    欧阳修就曾被吕诲等人指责为“人神共弃”的“豺狼”“奸邪”,王安石也曾被吕诲等人描述为“大奸似忠,大诈似信”“外示朴野,中藏巧诈,骄蹇慢上,阴贼害物”的恶人。本来是出于公事之论,如若演化为人身攻击,就容易捆住有担当政治家的手脚。苏辙曾经指出:“时执政大臣岂皆尽贤,然畏人言,不敢妄作,一有不善,言者即至,随即屏去。”

    如此政治生态,使得庙堂之上充斥着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碌碌无为的庸官。王珪在“濮议”之争中表现得非常活跃,他做了16年宰相,结果毫无建树,被人讥讽为“三旨宰相”(只知道“取圣旨”“领圣旨”“已得圣旨”)。

    濮议在现代人眼里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此引发一场旷日持久的论争,牵扯了皇帝、宰相和众多大臣的心力,由此耽误治国理政大事,可谓得不偿失。

    可以说,从宋朝以后的封建王朝,利用礼制加强了国家的控制,也因为礼制束缚了社会思想的进步。

    所以,沈峰在信中反复强调了礼法对这些人的重要性。并且隐晦的提出如果官家明确自己的目的,打个礼法中的擦边球,再给个甜枣,这帮人就翻不起什么大浪。还有需要关键人物曹太后的支持和理解。

    因此,赵顼一直在等待着沈峰预测的那个场景到来。到时候,敌我都分明后再帮赵曙收拾残局。

    他首先找到曹太后,解释赵曙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针对先帝赵祯和曹太后的,而是想通过此事件达成一系列政治目的。只要化解了曹太后心中的疙瘩,凭借曹太后的政治智慧,肯定能理解赵曙的动作。

    然后再劝曹太后以太后的名义宣称和确认,濮王的称谓问题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只有赵曙一人允许称濮王为皇考,其他一切并无改变。

    最后再给赵曙提个条子,提醒他明确目的见好就收。

    这样下来,反对派们从礼制上还找不到可以攻击的点。赵曙也可以达成一些政治目的。

    而在垂拱殿内,被喷了一天的官家和相公们,正想着怎么反击呢。

    “多亏官家今日及时和太后娘娘打了个完美的配合,不然老臣都不知该怎么收场。”被骂了一天的相公们真是太感谢太后的及时补救了,不然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论战,这对朝廷的治理可没有一点好处。

    “啊。朕和太后还是有很多地方考虑不周呀。”赵曙假装谦虚道。

    他可真是差点就要犯病了,太后的那内官再晚来一会儿,他就要暴走了。

    在赵曙庆幸的同时,也暗暗懊悔自己光想着夺权了。有关先帝赵祯的事情,竟然没找曹太后提前商量一下。幸亏曹太后深明大义,不然自己不仅寒了刚刚撤帘的太后,还多了个对手。

    赵曙到现在都以为这一切都是曹太后安排的。确实,在这宫里,也只有曹太后能有点政治智慧了。

    充分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的赵曙,虚心下问道:“现在算是成功了一半了,接下来该怎么行动?”

    三位相公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过于自信了,忽略了对于他们来说本该很容易判断出的反对力量。

    相公们思考片刻,曾公亮首先说道:“官家这次和太后的配合,成功的让他们暂时找不到十足的理由打压到我们。而我们也大致的清楚了,朝堂上的敌我关系。这样我们就可以分化、瓦解、扩大我们的势力了。”

    韩琦点头接着道:“现在主要的问题是,他们会不会找到别的理由继续发起论战,而我们要不要跟他们继续这么无休止的辩论下去。在臣看来,这样的论战实在是毫无意义,最后搞不好就变成了党争。所以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主动进攻。”

    富弼也跟着附和道:“是的,官家。我们必须找到方法,主动进攻了。不管打击面有多大,我们都要让他们没有挑起论战的机会。”

    赵曙陷入了沉思,他老毛病又犯了。他这个政治小白,本来想的挺美的。用最小的代价,处理掉一小部分人,来抢夺最广泛的权力。

    可是,这一开始的当头一棒,到现在必须扩大打击面积才能获得胜利的现状,让他那个脆弱又胆怯的心态又回来了。

    三位相公看着沉默不语的赵曙,觉得必须得向前拱一拱了。

    韩琦向前一步作揖道::“官家,若以臣等为有罪,即当留御史,若以臣等为无罪,则取圣旨。”大哥,现在我们和他们已经势不两立了。现在你只能选择我们滚出朝堂,或者他们滚。

    曾公亮和富弼也紧跟着,向前作揖道“请官家能尽早决断,朝堂之事,万不可拖延太久。臣等是忠是邪,官家自然知道。”大哥,这是政治斗争呀,不能犹豫呀。我们是不是忠臣,您还看不出来吗?

    赵曙面对着这躬身作揖的仨老头,内心真是为自己刚刚犹豫而感到羞愧。“三位相公,我相信你们”赵曙扶起三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