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父子

    天空是阴霾的紫色，气氛沉闷，他看着道路电灯上两边装饰的新年氛围的灯笼。

    这个氛围恰如其时的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快过年了。”宴白想。

    张建新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看向窗外的宴白，他大半张脸被阴影遮住，张建新感觉这小孩去接他多年不见的爹有点郁郁，他打破车内的平静，开始唠了起来。

    “大白啊！你跟你爹多久不见了？”

    “三年。”宴白仍旧是看着窗外，语气淡淡的，看不出心情。

    “我听说最近他又研发了什么新种子，都能搁那盐碱地里长呢。我前两天新闻上还看着了。”张建新有意在他面前缓和父子关系，说着一些宴狄的近况。

    “是啊。”宴白语气未变。

    “你那脑子就是跟他遗传的，聪明！”

    宴白没有回答了，脸色还是那副郁郁的样子，不知道在想点什么。

    “下雪了。”张建新开始发现窗外飘落的细细的雪花。

    张建新念念叨叨，“这可别下大了，不然等会儿咱们高速都下不去。”又开始唠了一会儿别的话题。

    宴白对此的回答基本都是“是啊”“对”“嗯”一些语气词，连敷衍的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随人的聊天，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

    机场似乎到达的比他们想象的要快，接机的过程也很顺利。

    机场出口，宴白遥遥见到了那个跟张建新笑着搭话的男人——啊，这个东西看起来还是蛮像我父亲的。宴白有些发笑的想。

    在此期间，二人的视线没有一次交汇。

    张建新把宴狄行李搬上了车，开着他那辆开了7、8年的小面包，把国家优秀的研究员和他的儿子送回了家。

    中途姑姑打来了几个电话，喊着宴狄去她家吃饭，张建新也搭腔让宴狄过去。

    宴狄跟那边的宴晴晴打了个招呼，答应了她。

    后座的父子二人氛围似乎有些尴尬，宴白一直没有说话，宴狄也似乎不知道该怎么从一个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儿子讲话，只能笨拙的跟张建新搭话，想从他那里问出点宴白的现状。

    二人的氛围就这么一直到饭桌上才好些，有张建新和宴晴晴的搭腔，宴狄问什么，宴白答什么，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父子二人其乐融融。

    宴白扒着饭，看起来很乖，说着甜甜的讨好人的话，15岁的男生，正常这个年纪的男生已经开始变声了，撒娇已经不再合适。

    但是宴白长着一双略显可怜的狗狗眼，看着显嫩，说着这些话也不违和。

    他表妹比他闷一点，在饭桌上光吃着饭，吃饱了就坐在那拿着个MP3听音乐。

    张建新打着酒嗝，跟宴狄喝着啤酒，聊着一些工作上遇到的啥有意思的事。

    “这就是看他爹来了，不敢野了，这是要跟我说话，可没那么乖。”张建新腆着个大肚子，看着平时那啥都不干的小子呵呵的笑。

    三人在客厅嘈杂的聊着，他们二人却是与客厅划分了一条界限，十分安静的做着，宴白看了他老妹儿一眼，感觉他俩其实一样格格不入。

    他表妹拿着MP3走了，好吧，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格格不入了。

    宴狄走前，宴晴晴有意喊了宴白一嗓子，让他去送送他爸。

    宴狄在本市也有房产，就算平时偶有回来，也不跟他们住一起。宴白从母亲去世后，便是跟姑姑住在一起，抚养权虽说在父方，但是宴狄也就负责打个生活费，他的研究室在首都，就算有实地调研，也不往这里跑，父子两人基本没有交流。

    张建新家在20楼，在电梯里，宴狄脱离了那个环境，又开始略带笨拙的跟他15岁的儿子说着一些话“缺钱了找我要”，“委屈了跟我说”。

    宴狄走在前面，宴白看着他的影子，他的脑子里回响着“嘎吱嘎吱”——那是窗外的树叶，敲打着玻璃的声音。

    坐在柜子里的他沉默着，看着外面的世界，黑色的汁水从他的心脏流了出来——这个人在说谎，这个甚至都不是他父亲的东西在关心他什么。

    就算不看表情，不看肢体动作，这个东西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没有感情的。

    宴白一一回答“好的”，“嗯”。

    到了楼下，宴白忽然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冷风，外面的雪开始下大了，在地上已经有着薄薄的一层积雪，路灯的灯光在这漆黑的夜像是唯一的光源，显得格外的亮，父子在这分别，宴白出门前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多了。

    他目送着宴狄打车离开了，却没有立刻上楼。

    后天是他生日，他刚刚本想提一嘴，都到嘴边了却还是没有说。

    毕竟是后天，有事明天说，也是一样的，他要待到年后才回去呢。

    在怪物身上寻找慰籍是做什么呢？

    宴白看着楼下的雪，干净的，还未被踩过的雪，面无表情的在雪地上画了一个笑脸——今天还是有点开心的——他应该开心的。

    “咕噜……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