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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二七章

    东方发白了,一抹亮色从天际扩散开去,笼罩着万物的黑色悄悄地退去了,眼前逐渐还原成了一个五彩的世界——蓝的天,白的云,绿的草,红的花,灰的雀,还有,黄的人……

    李仲元和艾欣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除了眼睛和笑时露出的牙齿还是原来的颜色,其他地方已经滚的都是黄泥巴了。

    俩人走到小溪旁,撩起清凉的溪水,把手上、脸上洗了洗,艾欣又把两个人外边的罩衫脱下来大致洗了洗,晾在石头上。完后,她走过去,看见李仲元仍坐在小溪旁发呆。艾欣轻轻推了他一把说:“别发呆了,全都结束了。”

    李仲元猛然惊醒,感慨地说:“真是太多的想不到。本来是为了救老妈的性命而寻宝,原以为寻宝是希望渺茫,可最终宝藏是寻找到了,可老妈的命却还是没保住。杀死老妈的人就是杀人如麻的大恶鬼,可这大恶鬼不仅是我师哥,还是我的表哥,而且,还是个日本特务。这个大恶鬼像个噩梦一样地缠着你,让你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却原来是那个你最不怀疑的人!”

    艾欣笑了笑说:“一个噩梦做了一个多月,今日可结束了。以后再不会……”

    李仲元打断她的话说:“何止一个多月!有关这个大恶鬼金万年的噩梦,我已经做了二十多年了!”

    艾欣突然醒悟似的问:“哦,原来你口口声声说得这个大恶鬼是金万年呀!”

    李仲元说:“可不!直到戴在佟建业脸上的假面具被揭下来之前,我一直以为像个幽灵一样地跟在身后的大恶鬼就是金万年。谁曾想,谜底揭开后,却是小时候和我亲密无间的师哥郝大树!”

    艾欣说:“杀人者是郝大树,但金万年确实也一直在跟着你。”

    李仲元笑了,说:“别逗了,那只是我的一个噩梦。三百年了,哪里还有金万年!”

    艾欣却没有笑,一本正经地说:“三百年后怎么就一定没有金万年了!没跟你开玩笑,金万年一直在跟着你。”

    李仲元的笑容慢慢收起。确实,艾欣什么时候开过玩笑?他惊诧地问:“真的?是金万年?你确定?”

    艾欣说:“当然确定,金万年现在还在这儿呢!”

    李仲元一下子跳起来,惊恐地四下里张望……

    艾欣说:“往哪儿看呢?在这儿。”

    李仲元惊问:“哪儿?”

    艾欣说:“在你身边。”

    李仲元急忙转身,身后却什么也没有。艾欣“咯咯”地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这不就在这儿站着吗?”

    “您?您是金万年?”李仲元满面惧色顿消,也“哈哈”地笑了。“我还以为您永远都是一本正经的,没有幽默细胞……”

    艾欣说:“不相信是吧?那我问你,闯字令牌,作为接头凭信被一分为五。盛家的那一块在你手里,林家、宗家的那两块是被郝大树拿去了,李家的那一块是你亲手烧了,那剩下的严家的那一块在哪儿呢?”

    李仲元说:“这我早就想明白了,严、盛两家的藏宝图都在内务府,是因为这东西金万年只要抄录一份就行。再说,得让皇上看到原件,才能相信破案记录中所说得都是真的。而闯字令牌是接头凭信,金万年案件没有全破,当然要留一块在手里做破案工具。”

    艾欣问:“你确信严家那一块在金万年手里?”

    李仲元肯定地说:“确定无疑。”

    艾欣再没说什么,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递到李仲元眼前。

    艾欣手上拿着的正是一块闯字令牌!

    李仲元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大张着嘴,半天合不上……

    一个面目狰狞,一个眉清目秀;一个是生于明末清初的老头,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姑娘。前者是有文字记载的金万年,后者是亲口自认的金万年。难道金万年真的如“聊斋”里说得一般,会变?

    他看着艾欣,用手在脸上斜斜地比划了一下,嗫嗫嚅嚅地说:“金万年是这模样的。”

    艾欣又“咯咯咯”地笑了。说:“那是第一代金万年,我是第十代金万年。”

    李仲元傻乎乎地问:“金万年还有代?”

    艾欣说:“闯王交代的事情能代代相传,顺治爷交代的事为什么就不能代代相传呢?你说得那个金万年是我的远祖,本名叫田聪,金万年这个名字只是一个侦破此案所用的代号而已。他对顺治爷承诺,一定要侦破此案。却没想到他至死也没有实现诺言,于是,便有了第二代金万年,第三代金万年……到我这代时,本来是没我这个女孩什么事的,可我哥死了,那第十代金万年就只能是我了。”

    李仲元恍然大悟:原来金万年只是一个虚拟的代号,在现实生活中是没有人名叫金万年的!记得艾欣说过,他起初并不是为了帮自己,而是为了她自己。当时不明白,现在明白了——闯王的后代在寻找祖先的宝藏时,身边就一直陪伴着一个负有侦破此案之责的“金万年”!这一来,原先认为艾欣所表现的诸多不解之处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艾欣的父亲是第九代金万年。而介休张壁村是闯王的遗腹子——皇来儿的诞生地、生长地、潜逃地。因此,金万年以江湖卖艺的职业为掩护而在此调查了解就毫不为奇了。于是,就有了与艾欣母亲的婚姻,也就有了相隔千里之遥的两个家。而张壁村的这个家,可以看作是他在“前线”的营房!

    自己还未到张壁村时,艾欣就已经查寻到皇来儿的下落是在阳曲县大槐树季家。原先,自己只以为是,皇来儿是艾欣她们村里的人和事,所以,艾欣偶然知道了皇来儿下落的线索,由兴趣使然,使她前往阳曲季家了解、询问。却原来,艾欣就是金万年,而追寻皇来儿的踪迹是金万年的职责所在。

    艾欣身负武功,暗藏利刃,若是郎中,便是怪事一桩。但她是金万年,便理所当然了。

    在太原的小旅店里,自己说,金万年在华严寺附近破了严家,艾欣脱口而出,在广胜寺附近破了盛家。自己原以为,只有杀嫂凶手才会知道这金万年的破案经过,而事实是,艾欣就是金万年!

    在烧毁李家所藏的藏宝图后,自己认为,要想知道藏宝的所在,必须要将严宗林盛李五家的藏宝图全看过才行,而艾欣只看过林宗李三家的,因此,她不可能知道准确的藏宝之所在。而事实恰恰是,艾欣是金万年,严盛两家的藏宝图她早已烂熟在心了,所以,艾欣知道藏宝所在一点也不奇怪!

    艾欣听他见到大恶鬼,没有大惊失色,是她原本就预料到大恶鬼随时可能出现。而她夜半整装是随时准备与大恶鬼搏斗!

    想明白之后,他开玩笑地问艾欣:“金万年女士,现在闯王的后代您也找着了,闯王的宝藏您也找着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艾欣说:“那还能怎么办?大清朝也没有了,哪里还有下一步!找着了只不过是对祖上的吩咐有个交代。二百六十年,历经十代人,终于在我这一代把这事办完了,就能够到此为止了。”

    随后,艾欣大致地讲了一下她家历代侦办此案的缘由和经过。最后,艾欣说:“顺治爷对这事是万分看重的,可是经过康、乾盛世之后,以后的皇上就不太相信佛祖托梦于天启之说了。再加上事情过了一百多年,破案也更难上加难,常是几十年都没有一点进展,因此,朝廷就把这事丢到脑后了。”

    李仲元问:“朝廷都不当回事了,那您和您的祖上还忙乎这事干嘛呀?”

    艾欣正色地说:“祖先郑重其事地做过的承诺,作为后人,能够一缩手让它掉到地下吗!传到我这儿,我就得接着!看着林家老伯、宗家老叔,我就想,我们是同一个模子里铸造出来的人!”

    为了兑现承诺而不计代价,不惜生命,这就是中国人!李仲元感慨万分,思绪万千……

    艾欣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其实,我的远祖也只有一半旗人血统,之后九代都是与汉人结合,到我这一代时,旗人的血统已经微乎其微了。可是父亲给我起名艾欣……”

    李仲元抢着说:“就是爱新觉罗的那个意思吧。”

    艾欣点点头说:“是。但早已经没有企盼宗室觉罗的意味了,这名字只是时刻提醒,不要忘记祖先的承诺……”说到这儿,艾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哎,你还没告诉我,盛家的那块令牌是怎么就到了你手里的呢。”

    于是,李仲元忙把自己如何于乱兵之中胡乱走到紫禁城的故事讲了一遍。

    艾欣听后感叹道:“咱们俩人真是有点缘分。我祖上千方百计取得的你祖上的东西,居然能让你无意中再拿回去。我父亲为寻找皇来儿所存之物奔波一生,没想到那东西就在他的床底下埋着。我偶然卷入你们家的冤案,原本想助你一臂,让你逃脱即可,没想到你在火车上出示了我家家传的东西。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不计后果,跟你走到底。”

    李仲元问:“您怎么不早一点把您的身份告诉我?害得我还无端地猜疑您。”

    艾欣说:“早告诉你,你不早就像躲野鬼一样地躲着我了吗?”

    李仲元想想,叹了口气说:“唉,也是。”

    二人又感叹了一阵后,艾欣过去看了看晾在石头上的外衣,说:“不是那么湿淋淋的了,咱们穿上走吧。”

    李仲元闻言往起一站,突然看见了放在身旁的花马剑。他立即说:“等一等。报纸上说这花马剑的剑鞘上有一个能藏东西的暗格子。咱们看看到底有没有?”说着,他把剑抽出来一比,果然,剑鞘比剑身长许多!

    他仔细地在剑鞘顶端查看,果然发现有一个非常细微的接口。他又用手在接口四周摸,后来,也不知在哪儿触动机关了,剑鞘顶端弹开了,里面真有一个约寸半长的暗匣。李仲元伸手往里一抠,抠出一块黄缎子来。展开一看,不是什么藏宝图,而是闯王在行将失败之前写的一段话:

    “今败局已定,方才破解‘黑白宝’之谜,晚矣。但记录于此,或许对后人有所裨益。

    盖黑与白,猫与鼠,甲与癸皆对头也,然则,又相一统。无黑不显白,无白亦无所谓黑;无鼠不养猫,无猫则无以辖鼠;无头则无尾,无尾则无所谓头。此与君民同理也。无君不足以治民,无民则无所谓君。

    明亡之理乃明君无视民生,顺兴之理乃民寄厚望于大顺。然大顺亦为争天下而置民于不顾。大顺既弃民,民亦弃大顺。无民之国君,败,必也,亡,必也。早知此理,顺应民意,民享安康,国基方能稳固也。”

    艾欣看完后说:“是闯王对‘黑白宝’的解读,也是他对大顺朝兴亡的感悟。”

    李仲元感叹道:“虽然他领悟的有些迟了,可是能看出来,他临死也没有消沉,仍在思索事业成败的道理。”说完,把闯王遗书仍旧折好,放进剑鞘暗匣之中。

    临走前,艾欣回头看了一眼,问他:“这宝,你还要继续来找吗?”

    李仲元说:“宝,我已经找到了。”

    艾欣不解地问:“什么?”

    李仲元指指自己的心口说:“已经藏在这儿了。从前,我所看见的中国人都是追名逐利、麻木不仁,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我也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地混日子。这一个多月来,我见识了不少活的有信念的中国人了,像林老伯、宗老叔,佟建业、还有您。从今往后,我也要有个正正经经的活法了。”

    艾欣却说:“我倒觉得,中国人不能像我们这样一字不差地活在祖先的阴影中了。三百年前的祖先,能知道当今有了些什么变化吗?比如,我的远祖,我把他想找的都找到了,可大清朝却没有了。”

    李仲元也说:“是啊,闯王留下这些东西,是想让他的后代继承遗志,反清复顺。可是现在,大清也已经没有了,倒是有了扛着洋枪的洋兵。”

    俩人一路走一路聊,走到岔路口时站住了。由这儿往南可去艾欣表哥的客栈,再往南能回介休。由这儿往北去太原,坐火车就可以回BJ。

    艾欣问:“下一步你怎么打算?”

    李仲元说:“我去太原把英子和妮子接上……”

    “然后呢?”

    “然后再想辙。”

    “那我呢?”

    李仲元说:“你当然是应该回介休。”

    “然后呢?”

    李仲元没想到事事有主意的艾欣,居然把她的事也拿来问自己。他想了一下,说:“完婚呀!听您和您舅妈说得,我感觉那个徐家的年轻人各方面都挺不错。”

    艾欣说:“那你得给我写一张休书。”

    李仲元诧异地问:“怎么个意思?”

    艾欣说:“咱俩已经拜过天地,入过洞房了。你不给我个休书,那我不是一女嫁两家吗?”

    李仲元说:“嗨,那不是假的吗?再说,知道那事的人都死了。我不说,没人知道。”

    艾欣说:“拜过天天就知道,拜过地地也知道。夫妻对拜也拜过了,所以,还有你知道,我知道。”

    李仲元瞪大眼珠子问:“您把这事当真了?”

    艾欣问:“你是不是嫌我哪不好?”

    李仲元忙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说:“天底下没有比您更好的了。”

    “那是不是嫌我是金万年?”

    李仲元孩子气地笑了,说:“那算个什么事啊!祖先的恩怨是他们的事,不是咱俩的事。何况,他们也不是个人恩怨。”完后,他又一本正经地说:“我妈说过,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做我的媳妇。而您又跟天仙似的,因此,我压根就没敢往那儿想。”

    艾欣说:“老妈的话不对。我知道天底下最少有一个女人愿意做你的媳妇。你说没想过,那你现在想。”

    李仲元真的认真地想起来了。想了一下,他说:“您老父亲不是还给您定了一个择婿的条件吗?”

    艾欣说:“这条件天底下就你一个人够格。”

    李仲元又惊奇地把眼睛瞪了个溜圆:“不能够吧?什么条件,能就我一个够格?”

    艾欣说:“我爹的条件是:不惜一切地跟我一起去寻找闯王宝藏的人。”

    李仲元一听就乐了:“嘿,这条件还真是给我量身定做的!”说完这话,他又不无担忧似的说,“艾欣,你可想好,我老妈那样说他的亲生儿子,可不是没根据。我可是一个什么也不会,连自己个儿都喂不饱的人。”

    “我不担心这个。”艾欣说,“哎,你老没句痛快话,是不是害怕给人家徐家唱三天大戏,戴三天石帽壳呢?”

    李仲元“嘿嘿嘿”地笑起来了,就像孙猴子偷吃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似的,笑声中还有几分得意,几分美气。他说:“别说三天,戴一辈子都成!媳妇,走,咱们一起上太原,把两个孩子接上咱就回家。”说完,面朝东北方向,认认真真地作了个大大的揖。

    艾欣问:“这是干嘛呢?”

    “谢大媒啊!我有了这么好的媳妇,不得谢谢方芷怡这大媒人吗?”

    “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