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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生生长流

    让王语霖没有想到的是,暗所谓的体能特训,就是夜跑。

    以每小时12公里的时速前进,对于王语霖来讲并不是太困难,换气之余,他还能和暗插科打诨:“你说我醒来前的那个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真实的可怕,但是那个女孩子挺好看的。”

    “你眼里就只有女人吗?好好跑你的步,还有余力讲话就提速。”王语霖当时的那个“梦”,是不同位面的同源灵魂在相遇后的交集,如果不是恰好这边的王语霖也死了的话,地球的王语霖情况就应该是灵魂被卡在尘州王语霖的灵台,他自己的躯壳就在某个边境的密林中,成为某些生命养料。

    暗没有告诉王语霖的事情还有很多,暗自己在接入这个世界的同时,似乎也遗落了不少的记忆,但是这些都无伤大雅,只要后续慢慢恢复就好。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王语霖像现在这样充满朝气的样子了,让他重新成为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是好事。

    “你醒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两个王语霖的同时异常死亡,偶然到离奇。就像如果有一天你隔壁邻居家的狗和你打招呼的话,除了考虑自己有特异功能以外,很大概率是狗的项圈里面装了麦,用来表述邻居不好正面沟通的话语。

    但是不管怎么样,你的邻居想要你的命,那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我听到我自己让我去找我自己……”王语霖微喘着气,回复到这句有些拗口的话。

    “找自己的尸体吗……”暗在思考着两个灵魂最后同频时对方给的暗示,目前来看,那个死亡对象,明显知道的比自己这边多,目前来看,破局的点似乎就在这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王语霖就这样跑着,长久缺乏锻炼导致的体能下滑,他已经不能在奔跑的同时高频次的说话。操场上零星有些成群结伴的少年少女,孤身奔跑的王语霖显得有些突兀,像是黑板角落没法擦干净的旧粉痕。

    跑到浑身脱力,身体没来由的燥热起来,不多时,全身的疲乏就像是被燃烧殆尽一样,忽然又充满了力量,状态从谷底恢复到八成。

    之前他跑半马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王语霖自己把这种状态称之为“生生长流”一部他没看过的老电影的名字。

    贴身的衣物黏在身上,带着些许的血腥气,腹部的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疤痕还是在运动中龟裂,渗出血来。

    王语霖停了下来,看了看那轮紫红色的月亮,慢慢的往自己的宿舍走去。到不远处那个木工仓库的时候,停了下来,周遭都是些歪七扭八的残次品,紫红的夜幕下,看上去像是某种野兽的骸骨。

    或许它们曾经都是某个人心爱的器具,但是它们现在荒废在这里,可能未来再次迎来的高光时刻,也不过是拿着自己未损坏的一部分,和其他的木材组接到一起,拼凑成一个新的东西。再次一些的,可能就是物理层面的发光发热了。

    在你心里珍贵的东西,在不正确的位置,或许就是一份没人要的垃圾。小孩会因为得到糖果而雀跃,成年人或许就只会感到甜腻。人也是一样的。

    “就这吧,位置不错,挑个落脚的地方冥想吧。”暗看着发呆的王语霖,稍微提醒打断了他的思绪。

    王语霖如梦初醒的盘坐,夜风甜腻而温暖,混着木材略显刺激的味道。如果不是他身上还有些粘腻,且伤口隐痛,这种环境下他大概率会陷入一场美梦。

    喝完一份灵力补剂后,凝神聚气,感觉那股若有似无的气感在静止中缓慢律动,力游走于他的眉心,照着暗的提示,他努力的看向自己的体内。但是闭目后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偶尔有点神经性的白光闪过,看的过程中,气感消失了。

    几分钟后也没能像老僧入定那样进入某种心流,脑海里尽是些凌乱的碎念,从小时候的记忆到中午吃的午饭,思绪就像是断线的风筝般不受控制,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神游太虚。

    王语霖有些急了,纵容思绪自由发展的下场,就是意识不自觉的往下三路走,这下空寂之中有了具体的形象,那些或真实或幻想的美人们出现在了意识,亦或残破的灵台中。

    王语霖的身体热了起来。

    暗在某个角落冷眼旁观,倒不是和日记中吐槽的那样有什么变态的恶趣味,而是人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就算是其中夹杂着命运的偶然。当你进入某个路口之后,无论前方是鲜花美人还是刀剑斧钺,都只能继续走下去,停滞不前的结果就是被世界推过去。

    尽管暗刚刚复苏,虚弱的如同风中飘摇的烛火,但在自己的地盘,解决掉一个色欲代行者的破碎印记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是“地球”上的王语霖后来失去了暗,最终也失去了自己的位置。一直能被原谅的孩子,是长不大的。

    王语霖将那些意识抽分出去,但没办法彻底的清除,他试图用以前听过的白骨观的方式去杜绝那些妄念,却效果甚微。努力回正到内视的念头,酥麻感从肩胛开始,遍布全身。

    选择性的遗忘掉这种不适,把意识拉回眉心,有种莫名的酸胀感,但眼前还是一片黑,有什么东西闪过,尽力去尝试看清,最终鼻腔内一暖,眩晕感击中了他。

    王语霖倒在地上,眼前是空中紫红色的弦月,鼻中流血眼流泪,配合周遭废弃的木器,有几分古战场刀剑环绕遗尸的味道。

    木器并非刀剑,他亦不是烈士。但又似吻合,周遭是木匠们死去的武器,他也是个自我行军失败的失意者。

    “怎么,又想要放弃,自暴自弃了?”暗觉得自己要是有实体的话,应该会盘腿坐在他身旁观察他的死狗模样,可惜现在太弱了,这份嘲弄只能存在王语霖的脑海中。

    王语霖没有回答,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天空,他觉得有些困了,一些负面的情绪如灵魂中的暗疮再一次缠绕了上来,隐隐作痛。“你说我还能回去吗?回地球,回家……”

    王语霖觉得,或许在暗看来,那样废物的人生和自我放逐的选择,已经是没有留念的必要了,包括他自己也曾经无数次的想要一了百了,但还是因为一些琐碎的日常存留。在经历了两死未成的情况后,他没有大彻大悟,只是有点想家了。

    如果说他的离去对大部分人来讲都是值得开香槟的事,那么妈妈大概会是这场香槟宴中唯一落泪的人,大概还会有那么几位长辈和挚友,在角落为他献上一束百合或者白菊。

    暗一下给愣住了,没想到这个衰仔能那么多愁善感,如果不是确认过,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哀怨”的标记也种进了王语霖的体内。

    “短时间是回不去了,再说你回去干嘛?去解决你硬盘里面的情色记录吗?”

    “没有,只是觉得家里人会难过的……”王语霖声音微弱如呢喃。

    “他妈的,你活着的时候干嘛去了?真这么有良心,之前不应该把你的生活过好吗?!”暗突然涌起了满腔的愤怒,王语霖这样的状态和之前推演的实在相差太多,本以为只是有些情绪上的小毛病,结果比林黛玉还要林黛玉。

    这个世界需要的是英雄,而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男人。

    王语霖没有给出回应,暗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太重了,除去那些天生的王者,英雄们也是被成长堆砌成英雄的。

    然而王语霖并不是被中伤而沉默,他只是累的睡着了。

    当暗意识到这一点开始狂怒的时候,也只能生闷气,如今过度的虚弱使其无法影响任何现世的事物,王语霖是唯一能证明他的存在。

    夜风穿过山背时,王语霖被冻醒了,衣服上水汽氤氲,肢体有些僵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暗气急败坏的怒吼:“你怎么睡得着的啊?!啊!上一秒还在跟个怨妇一样抱怨人生多艰,思乡情切,下一秒倒头就睡,你不是人啊……”

    王语霖看着从鼻下转移到手上的血痂,心中满是疑惑,对于一个常年精神衰弱失眠严重的人来讲,这种倒头就睡的情况,堪称奇迹。

    身上的衣服没干,依旧粘腻,感觉像有什么东西持续的从体内排了出来。裤头也是一阵潮湿,他居然在自己尚未察觉的情况下滑了。

    暗还在耳边不断絮絮叨叨,但是王语霖并没有回应他,而是起身迈向自己的宿舍。

    这次虽然没能成功,但是他睡了个好觉,也相当于是一点小小的回报,只要稍稍看得到收益,就足够他坚持下去。

    夜风中混着暗的絮语和远方的鸟儿的鸣叫,王语霖感到了久违的宁静。

    腹部的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痛了,拆开咒印,上头连着血痂,揭开后露出下面的新肉来,他的伤基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