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与野心

    今夜，所有人都暂时在这里休息着，但艾麦伦总是无法入睡。也许是他迫近大事前的紧张，也许是想到了迪海特的身世。他辗转反侧之后，还是决定坐起站立，去看看他。他这时正站在屋顶上凝望着这个城市，眼里带着对不同时间下这同一星空的温柔。

    “老师，你还真在这里啊。”艾麦伦顺着梯子从二楼的床边爬上了屋顶，一回头就看见了坐在台上的迪海特。

    “您还是在想那个特玛利安的情况吗？”

    “嗯，今天在我们进门前，我留意到他正在监视着我们。错不了的，那一定是他……”

    “老师没有选择直接揭露他，估计也有着自己的盘算吧。”

    “他是‘十四执教’中的史书官，主要就是负责记录老国王的政治见解与王国历史，会是他治国理念的不二继承者。苛税与精军就是他学到的东西吧，我不否认他的这些东西，但这里的民众不该受到这些约束……他们应该活在更加自由的世界中。”

    艾麦伦理解本应自由的人所拥有的权利，正如他还是那个毫无顾忌的少年一样……但他目前也背负着沉重的希冀与向往，难道特玛利安也是这样一个负载着沉重期盼的人吗？那给予他厚重未来的人又会是谁呢？艾麦伦并不确定。

    “他，也曾是一个值得人永远铭记的人吧，就像老国王那样。”

    “算是吧，这些年我也跟你讲了很多老国王的功与过，你这么想我倒是不觉得奇怪。至少，他不该在这里存在。”

    “这么看也是，这座城市在这么多年已经背负了太多它本不该承受的余孽。”

    迪海特不再说话，只是看看周围。星空之上的闪烁白光为这个看似平静的夜城带来了太多久远的回忆，它们不断袭击着迪海特的思想，让他回忆一个个自己所经历和听说的故事。

    “艾麦伦，你知道这座城市为什么叫‘天湖之城’吗？”

    “……是因为它是沙漠之中的绿洲吗？还是某种信仰？”

    “不全。在当地的传说中，这里的气候与环境迅速恶化，而第一个水井就是由第一神明亲手参与建造的。是她同这里勇敢的先民所共同努力，在漫漫沙尘之中开掘出了生命延续的道路。尽管她最后还是离开了这里，但这里的先民永远都记得她，便将水井开凿、存续水源，让这里逐渐成为湖，让每家每户都有引用的水源。他们将她唤作天神，顺延把这个城邦叫为‘天湖之城’。虽然那时这里在环境和战争的严峻情况下，还是难以维系生命的存在，但在‘新生之颂’诞生后，这里重新繁荣。”

    “这样啊……看来第一神明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她永远都会受人尊重的。”迪海特不多说什么，他在心中缅怀着她。

    “看来历史真的善于埋藏种种过往，不知会有多少人记得这些您还记得的故事呢？”

    “哈哈，你猜猜这个故事是我在哪里听到的？”

    “哪里，我真的想不到……”

    “只有书写历史的人才会考据这种远古的传说吧！我猜他也是想到了这个故事，才想到来这里延续老国王的功业。”

    “那他不会想到这里民众的信仰注定难以动摇吗，这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这就是我下午说到的，他和其他执教一样，有着野心。老国王死后，‘新生’的力量得以被十四人合理继承，这是为未来的一步棋。而他的想法也是如此，这几百年来他都在奴役着这座城市，想要完成他自己的理想。他从不是一个愚蠢的追随者，而是一个有野心的信众。”

    “这样的话，我就必须要在这里打破他的幻想了！‘毁灭’的力量会渴望对他的判决！”艾麦伦的眼里闪烁着渴望拯救这里的期盼火光。

    “嗯，他的做法确实应该被劝阻。但艾麦伦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会有完全意义上的坏人……他很可恨，但是也很可悲。我相信你会做出公正的判断，并让他为之付出他应有的代价！世界并不公平，所以你要衡量这一切。”

    迪海特怀念着那个以前钻研于历史考据的倜傥少年，也像是缅怀着自己的青年时光一样，理解他现在的迷茫与疯狂。

    “……”

    “我知道了，老师。我一直都记得我的职责，会公正地判决。”艾麦伦早已不是当年的孩子。面对着自己的心魔，他也知道了促成特玛利安现状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