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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兄友弟恭

    临安城。

    按理来说,外边这么大的动静,皇城里头早该收到了消息才是。

    但很奇怪,没有,宫里没有半点儿变化,皇城司的人与王燮的人混在一起,你看着你的内宫,我盯着我的外围;女官们忙得焦头烂额,为了给皇太后补齐鞋上的珠子,她们几乎已经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宦官们要轻松一些,但是进出的身影依旧是显得匆忙。

    看起来,好像又一个平平无奇的一天。

    赵桓的身份还是不清不楚,只是这不清不楚来自于众人对太上皇帝这个身份的陌生,虽然有着前朝的旧例,但更近的例子就在面前……徽宗当年禅位的时候,确实也没有就把权力全给让了,许多时候只是让了个名分,更多的事儿他还是要去做一下主的。

    所以这位孝慈渊圣皇帝掺和政事,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的不能接受。

    垂拱殿里,胡铨红着双眼……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了,他定然是吃瘪不小,又见刘子羽等人眉头紧皱,万俟卨紧张万分,苏符老头儿叹气不止;另外一旁的,张浚则是眼含笑意,勾龙如渊、林一飞志气满满,更别提那王次翁了,一群做苦力的官儿,就属他之前的官职最大,也属他现在的日子最好过,虽没有恢复官身,但俨然已经成为了张相爷的得力助手。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没有了永嘉郡王这棵大树,反而抱上了赵桓的大腿。

    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除了面色依旧温润的皇帝,最为淡定的,便是赵鼎赵相爷了。

    赵桓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这辈子,四有其一的日子都在金国担惊受怕,人下人的日子他过得足够的多了,虽然回到临安不久,但这万人之上的感觉,确实是让他有些迷恋了起来。

    确实很惬意。

    “如此,诸位既然没有异议,那各军用度的削减一半的事儿,便就定下来了?”

    一面说着,他已经开始吩咐宦官草拟诏书了起来:

    “吴璘节制川陕多年,赋税皆由其自取,非常之时,当行权宜之计,而今……”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赵鼎给打断了:

    “此事不可。”

    嗯?

    赵桓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最是听话的赵鼎,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反对自己。

    而且,孝慈渊圣皇帝心思敏感,注意到他这个时候,连尊称都没有带上。

    虽然这位只说了四个字,其语气之坚定,却全然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更像是告知,告知自己一般。

    别说是皇帝,其余的人也是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位赵相爷,这位在他们心里头早已经站到了对面,对从北而来的二位予取予求的,赵相爷。

    赵桓清了清嗓子,柔声道:

    “适才不是说得好好的,为何不可?”

    赵鼎这副模样,最高兴的人便是张浚了,他知道赵鼎的秉性,也知道他是个绝对不会与赵桓搭在一起的性子,甚至连他为什么要一直这么软弱都猜到了几分,毕竟两人斗了那么多年,早已是知根知底了。

    如今他站了出来,张浚立马便问道:

    “之前诸公商议之时,赵相不发一言;而今已经有了结果,却为何要与大伙儿唱反调呢?”

    “东南沿海诸郡,各地市舶司上来的扎子赵相也是见过的,今年停了多少的船,多少人在北地的财物被没收了去,加上高丽一国的相助,北去倭奴国的线也几乎全给断了。”

    “今年的赋税,最少要比去年少个三成,若是还不削减,这朝廷的钱能耗上几年,赵相心里头有数吗?”

    赵鼎颔首:“张相说的极是。”

    皇帝的神色还没缓下来,众人的失望还没冲上去,赵鼎便又道:

    “但还是不行。”

    “你……”

    张浚见他这般说话,再也不多发一言,朝着皇帝作了揖,便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去。

    “赵相倒是把朕给搞糊涂了,张相说的对,您却为何还是觉得不行?”

    赵鼎朝着这位陛下躬身道:

    “因为,这是官家做的主。”

    这……

    谁也没想到,赵相爷竟然在这个时候抬出了皇帝来。

    众人都知道皇帝的名义有用,但怎么用,什么时候用,是要想清楚的。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用法,若是苏符抬这位出来,大伙儿兴许只是笑笑,若是胡铨抬出出来,立马就会被加上一个威胁皇帝的名声。

    只有赵鼎抬出来,才最为有用,才不能让人轻视了去。

    就如现在这般,那群张浚身后的官员,听了赵鼎的话,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瞬间脸上的得意消失殆尽,全都像是死了自家的娘亲。

    赵桓有些发懵,但还是尴尬的笑了笑:

    “九……九弟暂时不在,朕也不过是先行代劳而已,一来是兄长职责所在,而来,也是听了皇太后的话儿。”

    “若是赵相觉得朕做得不妥,那朕便不做了便是,赵相自行做主。”

    他已经抬出了皇太后来,对于这位没有兵权的皇帝来说,这位便是他最大的倚仗了。

    不料赵鼎油盐不进,扔下句:

    “您圣明。”

    便退了回去。

    这殿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接下来说的好几件事儿,从太学新舍到马上来的礼部试,从新增武学一课到让金人还回徽宗皇帝的棺材,反正只要是对面赞同的,赵鼎便反对,只要是对面反对的,赵鼎便赞同。

    若是有争执不下的地方,他便抬出赵官家来,说是他已经做过了的打算,对面便再没了脾气。

    赵桓有些摸不明白这位赵相的脾气了,昨日都还好好地,怎的只过去了一晚,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现在下方的诸人又开始吵了起来,他一面觉得头大,一面又觉得心神不宁。

    唤过了一旁的宦官,他低声问道:

    “王元帅呢?怎的今日未见他宿卫?”

    那宦官是赵士亲自挑选给赵桓的,为人还算机灵,这几天把这位陛下的行为看在眼里,已经对这些人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知道自己一步登天的机会全在这位陛下的身上,他办起差事来向来都是尽心尽力的,此时连忙回话道:

    “回禀陛下,昨日辛府尹请王元帅去家中饮酒,到现在还未见其归。”

    “他身边的人也没有回来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赵桓有些埋怨起这个丘八来,当真是半点规矩也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下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他也变得愈发的烦躁了起来,又把那宦官给叫着:

    “去帮朕知会先生一声,就说今日朕摆宴,与他共饮几杯。”

    他口中的先生便是那金国矮子了,不过很少有人知晓其的身份,更不想不到的是,两国交战之时,这大宋皇城里居然住了一群金人。

    小阉人得了令,绕道从侧殿出了去,然后便一直向南走,就这么巧,恰好在和宁门的前头遇见了这几人。

    他连忙唤道:

    “先生慢些,先生慢些!”

    等跑近了,便朝着那矮子行礼道:

    “先生这是要出宫去?”

    矮子知道他是赵桓身边的人,便也不隐瞒:

    “是的。”

    宦官谄笑道:“陛下已经叫人备好了宴席,说是一会儿想与先生共饮几杯,您现在出宫去,不知道一会儿可还能赶得上。”

    “若是没甚紧要的事儿,先生要不就别去了。”

    矮子早就知道了赵桓是个废物,但想到他的那位九弟,宋国正儿八经的赵官家,还是让这位异邦人常常感叹:

    都是一个爹生的,为何却是天差地别。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脑子正常点的人都能感觉到不对劲了,这位却还是连点反应都没有。

    真不知他是心大的,还是当真对他那九弟信任得紧。

    拍了拍小宦官的肩膀,矮子看着他道:

    “告诉你家皇帝,我等在南地耽误已久,现在是到了回去的时候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让他好生珍重吧。”

    小阉人没想到这位竟然是要离开大宋,忙叫唤道:

    “您……这可不行,先生还是去见见陛下,亲自与陛下说去好些。”

    “说不了啦……”矮子摆了摆手,“再待在这儿,我命都得搭给他啦。”

    宦官还想开口,却被他周围的几人盯了一眼,便立马就噤了声。

    “告诉他,要想无虞,可要紧靠着你家皇太后才行。”

    “莫要忘了他对我的承诺!”

    旁边的护卫低声问道:“咱就这么走了?”

    矮子目不转睛:“不然呢,当真在这儿等死吗?”

    “可那赵桓……”

    “他在北地只能浪费粮食,但到了宋地……只要活着,便能抵一军。”

    这人心里有数,那位赵官家或许有杀赵桓的想法,也有杀赵桓的能力,但是……他却更需要赵桓活着。

    这些都是盘外的招数,两国最后,终究还是要在兵刃上面去比较功夫的。

    矮子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是随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东华门外边。

    宦官心里头有些七上八下的,他深知皇帝对这位看重的紧,如今自己来邀,人没请到不说,反而给人送走了。

    皇帝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如何怪罪。

    他有些失落,也有些未办成差事的惶恐。

    正当他转过身去,想着要怎么去与皇帝交待的时候,便听见身后传来了动静。

    ‘哒踏~’

    不是一声,也不是十声,而是接二连三的、密密麻麻的马蹄声。

    这宫里不是没有马车,他也不是没有见过马。

    但这马蹄声,却明显不该出现在皇城里。

    小宦官回过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只见了一群临安府衙的差人,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许多的马,正穿过东华门,朝着皇宫里奔驰而来。

    这是……

    他心里头有些惊诧,但来不及更多的反应,便看到,东华门那里值勤的禁军,刚刚伸手去拦,口中喊道:

    “宫闱禁地,尔等不许乱闯!”

    话音一落,他的胳膊便被砍断了下来。

    宦官隔得不算远也不算近,想到这些日子里临安城发生的事儿,一时间只觉得是又有人来造反了,两脚一软,却仍是有些慌乱着,朝着垂拱殿里跑去。

    “陛下,陛下!”

    这声音带着哭腔,宦官此时也顾不得规矩了,他直接从正殿大门里闯入,两旁的大臣仍是在争论不休,一时间,谁也没有在意这个逾矩的内侍。

    “陛下……”

    他跑得太猛了些,到了赵桓跟前也没止住,撞在了孝慈渊圣皇帝面前的桌子上……上面摆着的茶碗砚台笔纸扎子,全都撒了一地,笔筒更是从上方掉了下来,在殿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如此,大伙儿才有些反应了过来。

    赵桓看着他,心里头的不安越来越强:

    “何,何事?”

    “陛下,有人,有人造反了!”

    造反和谋反,一字之差,却相去万里,这阉人口不择言,一时间,倒是让所有人都变得有些迟钝了起来。

    造反,只是两个字,背后背着的,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性命,哪怕是说笑,也是要避着的。

    张浚心里头瞬间闪过了万般思绪,他看了眼仍是入定一样的赵鼎,毕竟也是带过十万大军的人,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这临安城,这江南,还有谁有那个本事?

    赵桓面色苍白:“你可看清楚了?这般没头没脑的说辞,若是假传了消息,你的脑袋可是留不住。”

    “奴婢不敢说假!那……那禁军的手,就这么被那人给砍断了!”

    张浚向前迈了一步,把这阉人给拖了下来:

    “来者是何人,你可有看得明白?”

    “是……是临安府衙的人!”

    辛次膺!

    百官面面相觑,若真是辛次膺的话,虽然有些不合理,但却是非常的合情。

    那位本就是个允文允武的人,这次被王燮逼死了儿媳妇,上头了却也是说得过去。

    临安府衙早就没有了差吏,现在就是个空壳子,就算是辛次膺从别地找了贼人来,那靠着皇城司的禁军还有王燮带来的人马,多半也是兴不起风浪的。

    只有许多与他有旧的人听见了,不由得对这些不速之客更加的痛恨了起来。

    把一大臣给逼到了这个份上,当真是天理难容。

    张浚眼睛转了转,劝慰道:

    “陛下勿忧,临安府衙无甲无胄,臣亲自去看看,那辛起季当真是被蒙了心吗!”

    赵桓早就坐不住了,挥着手道:

    “那便有劳张相了!”

    张浚一脸严肃,朝着皇帝作了揖,又看了眼赵鼎,随后便长袖一挥,头也不会地朝着殿外走去。

    他在思索着别的事情,那辛次膺素来在意名声,如今做出这般大不韪的事儿出来,当真就是被王燮给逼的?

    若真是这样,那王燮……

    不等他继续想下去,他便只觉得脑袋被撞了一下,抬起头来的时候,便看到了那张久违的脸。

    刘邦不想来的,对于他来说,这趟路谁来都一样。

    反正只要能把赵桓给带去,让辛次膺给他个罪名……或者罪名也不用了,反正这人是必死的。

    纪五死了,凶手若是不能伏法,他这皇帝也就不用做了。

    只是后来郭药师告诉他,他必须得来。

    赵桓再不是,那终究也是个皇帝,也是他的亲大哥。

    进宫捉拿皇帝这种事儿,除了刘邦亲自去,别的人不管是谁去了,都难免让他们在日后生起别的心思。

    比如说,原来皇城也是能闯的,比如皇帝也是能抓的。

    刘邦反应很快,没有过多犹豫,便带着王琪,亲自跑了这一程。

    上次在这皇宫里的时候,还是在去年,如今半年时间过去,这里头的样式没甚么改变,又确实是多了许多的生面孔。

    他的脸上沾了血,有刚才用杀威棒打那几个士兵时候沾上的,也有进宫里来的时候,王燮的人身上的。

    就这么站在那殿们外边儿,一句话也没说,看着上方的那人。

    就从长相上来说,这人与赵构确实是有几分相似。

    不过身为一个皇帝,一个不合称的皇帝,一个丢了千万人性命和半壁江山的皇帝。

    这人站在那上面,简直是对皇帝这个身份的侮辱。

    张浚有些哑然:

    “官……官家。”

    没有他想象中久别重逢时候,皇帝的喜悦,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惊讶也没有,张浚难免生出了些哀怨的心思。

    不过,他分明听到了皇帝的声音,虽然没有听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与自己说话,张相爷仍是赶紧回话道:

    “官家,您说什么?”

    皇帝又重复了一遍,张浚仍是没有听清,连他都没有听见,就更别提别的人了。

    众人只见他的嘴皮动了动,又见半年不见的皇帝,确实是黑了不少,想来在北边也没少过苦日子。

    一时间,多日以来受的委屈全都涌上了心头,好几个老头儿,当场就抹起了眼泪来。

    “官家……”

    垂拱殿里到处响起了大伙儿的呼唤,刘邦第三次,张开了嘴。

    这下子,张浚算是大概听见了,也知道这位并不是在对自己说话,心里头又惊又怕,赶紧闪到了一边。

    如此,便再没有人挡在刘邦的前头了,他与赵桓之间,也再没了阻碍。

    那些个原本该去做苦力的大臣们,全都是屏住了各自的气息,生怕被这位杀星给看到,一个个的缩着脖子,好像这样子,他们就变得透明了起来。

    “你没听见吗?”

    “老子叫你……”

    大伙儿同张浚一样,也是听见了皇帝的说话,上方的赵桓还没想到该用个什么表情来面对他,面对自己这个并不受重视,与自己也并不亲热的,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是叫官家,还是叫九弟,亦或者,是叫陛下?

    赵桓有些为难,每一个称呼,都代表着不同的意义。

    若是刚回来的时候,别说陛下,就算是让他与老九下跪,赵桓也是做得出来的。

    可是现在……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各种礼仪规矩,尊卑天理全都涌上了心头,倒是把他给架在了那里。

    “下来!”

    刘邦这声是用吼出来的,赵桓还想着让老九先唤自己,自己再照着他的称呼来应对,但未曾想到……

    这位竟然是连半分体面都没给自己!

    他有些怕,更多的是气愤,可是想到昔日辛次膺对皇太后说,柔福便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又想到了那三大将家属的事儿,还有矮子事前与他说过的许多话,加上殿中这些大臣们的表情,就连一直紧靠着自己的张浚,也是做出了一副奴才的模样。

    一时间,赵桓忽然感觉有些无力……这一月不到的万人之上感觉,竟然好似泡沫一般,全是假象。

    老九一回来,什么都还没做,这泡沫便差不多要自己破了。

    “九……九弟。”

    他很想憋出点眼泪来,憋出点兄弟重逢时候的感动来,但殊不知,这招那位柔福帝姬早已经使用过了。

    见他迟迟不动,刘邦再没了耐心,从王琪的背后一掏,将那神臂弓聚在了手上。

    只听见‘喀嚓’的声音,他便已经把箭矢给装了上去。

    “下,”

    “来!”

    ‘来’字才一出口,他连半点犹豫都没,直接把手指扣了下去。

    “不可!”

    隔大殿门最近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张浚张相爷,他见皇帝是来真的,连忙便阻拦了上去。

    这一闪,让刘邦射得偏了些,但是那箭矢仍是飞了出去,擦过了赵桓的侧脸,将他的耳垂钉在了后面的墙上。

    赵鼎对王燮说的话很对,天下间不怕死的人其实并不多。

    说着不怕死的,很大部分是因为不知死罢了。

    赵桓是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他想过千遍万遍重逢的景象,也没想过才一见面,老九便用神臂弓对准了自己。

    此时耳朵上传来的剧痛,不断地提醒着这位孝慈渊圣皇帝……

    他的梦,该醒了。

    一众大臣全都围住了皇帝,不停的劝慰着这位赵官家,他们都觉得自己委屈,却忘记了,最该委屈的人当是这位陛下。

    他在外面与金人拼命,他的兄长却想着来占他的产业,这事儿拿到哪里去说,都是说不过去的。

    可是这样,他们才更不能看着皇帝乱来!

    一个个都在劝着,刘邦扫视了众人一眼,心里头也大概有了数。

    看着那从上方捂着耳朵,连滚带爬朝着自己走来的赵桓,他终究是把弓还给了王琪。

    大伙儿,这才松了口气。

    “陛下,陛下……”

    赵桓一面喊着,一面却又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是一声声地唤着,生怕喊得慢了,他的九弟会杀了自己。

    “都让开。”

    刘邦声音不大,不过效果很强,大伙儿见他收起了兵刃,虽然还是担心,不过也确实都散到了两旁。

    看着面前的赵桓,这人的耳朵还在不停的滴血,不过他却在意不得了,双手捧着,不住地朝着自己作揖。

    这般模样,像奴才,像娼妓,也像勾栏里唱曲儿的艺人。

    唯独不像是个皇帝。

    “纪五是你杀的吗?”

    赵桓抬起头来,有些不解的看着皇帝。

    刘邦顿了顿:“在岳飞家里,那个拦在岳母身前的人,是你杀的吗?”

    赵桓想了想,这事儿就发生在这两天,他又不是痴傻,自然是记得的。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问自己这个。

    那人……分明只是一介白身而已。

    “那,那人说他没有官身,陛下却为何……”

    话还没说完,赵桓只觉得胸前一痛,原来是刘邦踹了上去。

    一群大臣又想围上了,刘邦直接把刀子亮了出来:

    “谁他娘的想来陪他,就往前一步试试。”

    看着跃跃欲试的刘子羽,刘邦朝着胡铨使了个眼神,后者连忙拉住了这位东南儒宗的传人。

    赵桓的帽子掉在了地上,刘邦上前去,一把便抓住了他的头发。

    然后一只手拖着他,一只手把刀扛在了肩上。

    赵桓头皮吃痛,耳朵又在流血,眼泪和鼻涕一直往下面掉。

    但他却不敢挣扎,只是不断地朝着自己的九弟解释着,劝说着,求饶着。

    拉着赵桓出这大殿之前,刘邦往后看了眼,看着身后的王次翁他们……

    “一炷香之内,回到你们该去的位置上。”

    说完,便径直走了出去。

    苏符看着这偌大的皇城里,兀自拖着赵桓往前走的皇帝。

    不知道为什么,他身边明明跟了很多的人,可是苏符总是觉得,那道人影孤单得紧。

    皇城里响起了诸多的叹息声,唯有那个被吓破了胆子的宦官,在原地矗立了好久,这才想起了矮子临行前说的话儿。

    皇太后……他又一次跑了起来,只是这次,是朝着太后寝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