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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楸枰

    钱峻洋回到家已经过了一点。

    冲泡一杯咖啡,坐在一楼客厅里,回想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

    一言难尽啊!

    叶松然、惠恩师太、施主任、麦芽糖、郭瑜、还有徐琴和小包。

    这些人好像都有自己的秘密。

    以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为节点,在清歌街上张起一张巨网。

    现在看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沧海一粟。这张网究竟会蔓延到哪里,将会网罗住多少人的命运,目前尚未可知。

    想了半天也没理出头绪,索性从柜子里取出一张楸枰,一副黑白云子。照着记忆,把前两天在网上下的一盘棋局摆了出来。

    因为最近刻意在模仿高维聪,钱峻洋坚持每天在弈城网下几盘棋。因为是新账号,遇到的几乎都是低等级对手,轻轻松松连战连捷。

    就在两天前遇到了一个传说中的“地雷”,也就是高水平棋手用小号去阻击有实力的新手。

    钱峻洋前段时间赢的太顺利了,大概是引起了某个高手的注意,一时技痒用小号出来跟他对了一局。

    一开始钱峻洋也没认真,以为又是一场砍瓜切菜般的虐菜局。直到二十手之后意识到对方是高手,才认真起来。

    在一开始略处下风的情况下,凭借着扎实的基本功,到最后赢了对方一目半。

    这种网上的快棋,实际上是最考验基本功的。没时间让你多想,偶尔灵光一闪下出所谓的“妙手”,大多时候就是硬实力的比拼。

    摆了几十个棋子之后,一股异样感涌上钱峻洋心头,夹着一枚棋子的手顿在空中,久久未能落下。

    “我这究竟是在模仿高维聪,还是被他彻底影响了?”钱峻洋喃喃自语。

    这些天来,很多生活细节,甚至是习惯性动作都带上了那人的影子。

    那百不足一的记忆,就能让我变得面目全非吗?

    钱峻洋从没学过围棋,哪怕近两年来脑子里多了许多围棋技巧,也没想过去下棋,因为他对此根本不感兴趣。

    这几天去下网棋,是为了冒充高维聪,找出那几个不断转世重生的老鬼。

    可现在独自一人在自家的客厅,百分百的私人空间,他没有继续装的必要了。

    为什么还会琢磨棋局?

    这明显不是他钱峻洋的作风啊!

    “看来接受这些记忆是有代价的呀。”

    “好在我现在能主导自己的意识,哪怕习惯爱好有微小的改变,本质上我还是我。”

    安慰了一下自己,忽然眉头又皱起。

    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

    唐梓语。

    最近几天,我跟这小丫头走的也太近了些吧。

    为什么会把很多秘密都告诉她?

    其实想要取得她的信任,还有很多别的办法。

    以前顶多把她当做一个邻家小妹,真发生什么大事,绝不可能找她商量。

    现在有意无意间,跟这女孩走的这么近,自己明显带着某种感情倾向。

    叶松然为什么喜欢唐瑜静?

    大概是是因为唐瑜静长得很像几百年前那个穿着红衣在普济桥上跳舞的女子。

    那可能才是这段感情的初始吧。

    那个红衣女孩是谁?

    她从桥上一跃而下,后来有没有被救上来。

    假如她当时就死了,成为叶松然这几百年来心头永远的朱砂痣、窗前久远的白月光。那也不过是一段往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如今的现实也没什么影响。

    可是如果她没死呢?

    当年转生牌分作好几块,她会不会也得了其中一块,同样走过了几百年岁月。或许如今在某个角落,不经意间用饱经沧桑的目光扫过这里。

    想想还有点吓人啊。

    但继续往下想,恐怖的事情还不止这些。

    比如说,那个女人在前些年与高维聪相约要再续前缘,重温数百年前的那段情谊。

    恰好女人找到了一个长相与自己当年非常相似的躯壳,而高维聪找的钱峻洋相貌清新俊逸,身材修长挺拔,颜值这一块显然是远超平均线的。

    是谁在自己面前第一个提起叶松然?

    是谁把叶松然走马楼的画卷拿到了自家工作室。

    是谁在前些天话里话外对叶松然充满了好感?对这位翩翩佳公子颇有追忆之情。

    是谁忙前忙后打听百年前的旧问,不断把一个个信息传达给自己。

    假如她的目的和施主任是一样的,为的就是唤醒钱峻洋灵魂中的那个他。

    这所有的一切不就有一个明确答案了吗?

    直到昨天下午,自己把麦芽糖的秘密分享给她,让她得知了高维聪魂飞魄散的事实,那时候她表现的非常慌乱,情绪一度走到了失控的边缘。

    想到这里,钱峻洋感到背上一阵凉意,显然已是汗透衣襟。

    冷静,冷静!

    夺舍转生可没那么容易。

    首先必须是她身边很亲近的人,有一段长时间的相处,还能在精神和思想上对她有所影响。

    而且那个人假如夺舍成功,原来的躯壳也就成了无主之物,不是成了植物人就是死了。

    唐梓语有这样的人吗?

    应该没有吧?

    没事别自己吓唬自己。

    假如几百年前那个红衣女孩没死,叶松然的执念就没那么深,不至于在当年用情至深。还被唐瑜静轻易耍弄的团团转,眼睁睁的看着她嫁做他人妇。

    所以,那女子当年大概的确是死了。

    唐梓语前些天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出于慧恩师太的挑唆和自己的刻意引导。

    而她得知转生牌和高维聪魂飞魄散后的失态,只是人之常情罢了。无论是谁乍然听见如此超出常理的事实,都会心虚不宁的吧。

    现在回到原点,自己这些天来为什么会对唐梓语心生好感。

    是不是也是受到了那人记忆影响?

    习惯于喝茶,下棋,每天清晨站桩练功,是提前进入了退休生活的节奏啊。

    这些都不是大问题,甚至在短时间之内还能帮自己掩饰身份,把高维聪那几个老朋友钓出来。

    手指轻抚着桌上的那块楸枰,做工古朴简约,触感细腻温润。

    这方棋盘可是好东西啊,可能是从明朝到现代,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几件物品之一。

    那些老朋友们应该会对这棋盘有印象吧?

    所以钱峻洋决定,这方楸枰暂时就不收起来了,大大方方放在棋桌上,让所有的来客第一眼就能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