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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引子

    “好消息好消息,旧手机旧电脑都可以换不锈钢脸盆。没有用的手机电脑,通通可以换不锈钢脸盆!”

    土路边一辆驴拉板车上,扩音喇叭里浑厚的男中音不知疲倦得一遍遍重复着,嗓音饱含着激情与诱惑。一位长相酷似胡歌的小伙,正裹着一件绿色军大衣百无聊赖倚在板车边,板车的一头放着几摞不锈钢脸盆,另一头放着他一天的战利品——几捆压得扁扁的废旧纸箱和几只残破的手机。

    一人一驴一喇叭的和谐画面没有持续多久,一个胖大婶就急冲冲的撞过来,嘴里喊着:“雨歌啊,你帮俺看看这几架破吊扇能不能换不锈钢盆。”

    被称作雨歌的小伙子,先是一个悄无声息的小滑步侧身躲过大妈的“肉弹冲击”,再一个空手夺白刃,稳稳地接过大妈手中的吊扇,端详了一番,露出八颗洁白牙齿的标准笑容:“婶子,现在哪还有用老吊扇的,只能卖废铁了。”胖大婶撇撇嘴:“卖废铁就卖废铁,你给我换个塑料茶杯子也不孬。”

    “婶子爽快人,我给您挑个好的,来,这荷花的最好看了。”胖大婶满意地提溜着杯子,像只打了胜仗的大白鹅,趾高气昂,一步一扭走了。

    做完这单生意,章雨歌抬头看了看昏黄的天空,按掉嚎了一天的喇叭。赶着着驴车慢慢往回走。河边一间小小的破旧院落,那就是章雨歌的家。

    回到家,先把小白驴从车里解开牵到棚里,把槽里填满草料。章雨歌拿饼卷着葱靠在驴棚旁,一人一驴吭哧吭哧,你一口我一口,场面一时间热火朝天。

    消灭了五个饼子,章雨歌直起身抹抹嘴,拿起白瓷杯咕咚咕咚灌上两大杯凉白开。又到灶台旁边拎起一个大水桶,灌满清凉的井水,抓一把粗盐巴到桶里一搅,提到驴棚开始饮驴。看着老伙计咕嘟咕嘟欢快喝水的样子,章雨歌不由得露出了微笑:“小白,慢点喝。”

    章雨歌是个孤儿,小时候被奶奶从河边捡了回来。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捡破烂换钱为生。两年前奶奶也走了,家里只剩下一人一驴相依为命。

    饮完驴,把驴棚拾掇拾掇,夜晚已然降临。章雨歌从门后头掏出一副鱼竿。鱼竿是用稍粗的柳树枝剥去树皮之后削成,白花花亮晶晶,卖相很好。鱼钩是收破烂时捡来的。鱼饵是现成的,翻翻石头,一会就收获了小半塑料瓶的蚯蚓。拿塑料袋裹了几个饼子几根葱,提上一个塑料桶,章雨歌准备去夜钓了。

    刚掩上院门没走几步,小白忽然嗷地一声,把章雨歌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回家,只见到一只大灰老鼠从驴棚窜了出来,一闪而过。章雨歌捋着小白的毛轻声安慰:“小老鼠而已,不怕不怕。”可小白驴不干了,又是打响鼻又是尥蹶子,在驴棚里团团转,和章雨歌闹了起来。

    常言道:驴脾气驴脾气,这驴要犯起犟来一般人可顶不住。章雨歌顺了半天毛,小白驴还是气哼哼的。他想了想:“要不小白你今晚上和我一起出去?”小白驴像是听懂了人话,突然就不闹了。“不过咱们可要约法三章啊,不能乱跑乱叫,不然惹恼了村霸流氓,可要把你扒皮煮了驴肉汤去。”

    章雨歌牵着小白,锁上门,提着钓鱼的家伙,朝不远的河岸边走去。农村的夜晚静谧黑暗,章雨歌擎着一束手电筒的光,和小白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岸边。

    拨开丛生的杂草,章雨歌将油毡布铺在一块青石上,想了想没把小白栓到树上,只是把它散放在岸边,任由其东嗅西嗅。章雨歌拎起鱼竿,熟练地穿饵,甩钩,“布”地一声,鱼钩稳稳的抛入水中。一切归于宁静,只有黄色的鱼漂子在黑魆魆的水面上不时起伏。

    乡村的夜晚是浓墨凃染过的,习惯了灯红酒绿的城里人一旦回到老家,往往被这纯正的黑夜搞得措手不及,内心混沌,从而开始思考人生,脑袋里咕嘟咕嘟不断冒出来“从哪来到哪去”之类的严肃话题。幸而今晚天气晴朗,星空明亮,能见度很高,足以让章雨歌分辨鱼儿上钩的信号了。

    提了几次竿之后,塑料桶渐渐有了些重量。章雨歌提了提桶,心想:再提几杆子差不多该回去了。他转过头看着岸边安安静静的小白,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看来今天带它来是带对了,小白运气好得很呐。

    今天确实也有点怪,鱼上钩速度快得很,而且钓了小半天鱼,也不觉得饿。不饿也好,正好把饼子省下来明天吃。章雨歌挪了挪屁股,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继续聚精会神地望着鱼漂。

    这黄色鱼漂是用废旧黄色泡沫做的,这种泡沫的形状看上去像是奶油,一簇一簇似乎轻柔的很,实际上却又轻又结实,是章雨歌从做冰棒的作坊里收的,收的时候还带着劣质冰棒甜腻的味道。

    章雨歌看着蜂窝状的鱼漂子,怔怔的出神,自从做好了以后,他还从没有这么仔细地观察过鱼漂。淡黄色的鱼漂漂浮在奶白色的水面上,真是太美丽了,像是一块真正的奶油,周围的一切都如梦似幻。

    等会?奶白色的水面?

    章雨歌从梦幻场景中猛然惊醒,惊愕地发现整个河面都在发着光,发着白色的梦幻光芒。呆滞了一秒,章雨歌急急忙忙把鱼钩拎出水面,一手提着桶一手就要去牵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跑啊!快跑!这不跑干嘛,吓死人了,整条河在发光啊!

    似乎在回应着章雨歌的动作,河面的白色光芒陡然间变得刺眼,照得整个世界明亮起来。在如此刺眼的光芒照映下,群星也黯然失色,天空与大地似乎在顷刻间变换了身份。

    章雨歌急冲冲去牵小白,没想对着河面怔怔发呆的小白一个扭头避开了他的手。这时河中的光芒突然由奶白变成天蓝,一只巨大的白色翅膀刺破河面,遥指向章雨歌这边。“昂~”,这声音清脆悠扬,又充满威严。小白仿佛失了魂魄,怔怔地朝着河里走去。章雨歌大急,扯着小白驴的尾巴不放,这可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章雨歌一边扯着驴屁股毛一边大声的恐吓:“呔,什么妖魔鬼怪,敢在你章大师面前装神弄鬼!速速退去,否则叫你灰飞烟灭!”

    可人怎么能跟驴比力气,尽管章雨歌使着十倍于吃奶的力气,还是被小白驴一步步向河中央拖去,河中的白色巨翅也越来越近了,章雨歌甚至能连翅膀上的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能看清翅根处镶嵌着的一个巨大的银白色圆环。

    这什么鬼东西!章雨歌心中骂个不停,手里紧紧扯着小白驴的驴毛不放,一边放声大哭。“好兄弟咱们家就剩咱俩了,你可别抛下我走啊,河里这东西一看就是女妖怪,你可不要色令智昏轻易上当啊!男人,不对,男驴,要有坚持!要守驴德啊!”鼻涕眼泪抹了小白驴一屁股。似乎是章雨歌的哭喊起了作用,也可能只是单纯无法忍受他的鼻涕眼泪,小白的大眼睛似乎清醒了片刻。然后,就是一蹶子,把章雨歌踢到了岸边。

    小白驴和白色巨翅一起缓缓消失在河中,章雨歌失魂落魄,半个身子泡在河里,看着手里的一把白色驴毛,内心空空荡荡无所适从,还没有完全从一连串的遭遇中回过神来。

    奶奶走后,小白驴是他生活中的唯一牵挂。章雨歌从淤泥中爬起身,拿着鱼竿徒劳地拍打着水面,可是一无所获。小白,小白,章雨歌呢喃着,无力的挥动鱼竿。

    河里的白色光芒在渐渐消散,章雨歌颓然的坐在岸边,猛然间给了自己两耳光,不要放弃,一定还有办法!章雨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河面,他发现河里的光芒从上游到下游依次减弱,下游的光芒比上游强得多。章雨歌霍然起身,夺回小白的时间不多了。

    这条河叫沭河,章雨歌从小在河边长大,熟悉得很。现实中的河流有许多的弯曲转折,只要够熟,人一定能在岸上抄近路赶上!章雨歌咬紧牙关,发狂一样地朝着下游赶去。古龙岗,在古龙岗那段一定能赶上小白他们!夜风吹拂着他的胸膛,章雨歌披头散发咬紧牙关,憋着一口气不肯松懈,一定,一定能赶上!

    奔跑了小半个时辰,章雨歌来到古龙岗的河岸边趴下,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口中不断喷吐着灼热的呼吸,手中紧紧握着鱼竿——他唯一的武器。没多久,这里的河也逐渐变成奶白色。估摸到了光芒最强烈的时候,章雨歌一跃而起,紧紧握着鱼竿跳入水中:“把我的小白还回来!”

    “当”的一声,章雨歌仿佛敲击到了一个巨大铁块上,震得手臂发麻。晕头转向间,一只白色巨翅打来,“啪”的一声,鱼竿应声而断,章雨歌也晕厥过去,缓缓沉入河底的黑色漩涡。随着光芒逐渐远去,黑洞也消失不见,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河面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