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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猎影人

    黑水河已去其黑,那水中之人却未曾尽去,但余一人仍在努力向下寻找着什么,而距离那最深处,却仅剩下最后两米,却是不知,那底下的那些个谁,到底是谁。

    “原来是你们,哎,能不能活下来,救看你们的造化了。我那天也太……”

    被柳尺捅入最底下的,竟然是那被第三云锦用来抵命的那五五五行之物,而今,除了五行之水垂云露,其余的怎一个惨不忍睹了得。想来那天他确实被打散了躯体,最后只得镇静编出谎话来制造一个逃走的机会,姜还是老的辣啊。可怜了这几个小家伙了,这两次的全力一击,换作别人,可能都打不伤它们,但是这两人,尤其是它们有的见过发了疯的柳尺,便有一种本能的畏惧,也具备杀死它们的能力。

    好在柳尺有过一些经验,救治起来也更加地得心应手,整整两个时辰,才让几个五行之物恢复生机,而遗憾的是,那白眼金睛猿,却是没能够救活。柳尺对之却是有些愧疚之意,一来它的族人几乎被柳尺一人灭杀殆尽,但是符雪凝却是活了下来。二来,它为了救自己的大哥,也算是尽心尽力,而今却是没能够救活它,算起来,这一族,便是被他一人所灭。

    那最先动起来的垂云露,轻轻贴在金睛猿的身上,这时的它好像知道了些什么。接着便是青冥茧,它算是生命力顽强的了,醒来的它先是碰了碰金睛猿,小手一下缩了回来。再将天清子与赤风吟包裹进茧中,随后放了出来,两小家伙也醒了过来。而它却是更加虚弱了,仿佛让它们醒过来,是要去见证什么,以至于消耗自己那本不充足的生命力唤醒了两者。

    “对不起,算起来,是我伤了你们,并且杀了它。”

    柳尺不会明白的,那种虽然陌生到只见过那么几次,却是同出一体的胞亲,死在自己的面前,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同为天地间五行俱全的灵物,如今面对它的死亡,却显得那么地无能为力。

    “我有办法救它,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见到那个更为虚幻的身影,柳尺竟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虚弱,想来这几天不好过。但是却记得曾经的他让自己又体验了一遍雪雪离去的痛感,不由心生怒意,但是现在的柳尺已是强弩之末,救几个小家伙几乎掏空了他的身体,他现在,很累很累。一旁的还活着的五行灵物亦是怒目相对,那个创造它们的人,却是从未在意过它们的死活,甚至不如这眼前之人。但是想到他说的话,不由升起了它的生的希望。

    “它们的死活,与我有何关系?”

    “你不想集齐这最后一只五行灵物吗?五五五行,那可是多一条命啊,你就不心动。”

    “都杀了,取其核心,不也一样。”

    “你动不了手的,不然刚才那是多好的机会。我就一个条件,带我离开五行秘境,然后助我夺舍一个已经补齐五行的修士。”

    “你手上的筹码不足以让我为你做什么,而且我已尽力救过它,我心无愧。我与你也算是无恩怨,虽然我不介意将你打杀在此,你可能觉得我没有那个能力,但是我很想试试。”

    “你就真的不动心,只要你点点头,五种具备五属性的五行之灵的完全体,都能够为你所用,那场面,我甚至想都没有想过,那之后的你是多么地强大。”

    “不心动,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你这样,就别怪我了。”

    只见他像是在发起什么仪式,之后柳尺身旁的五行之灵带着那只逝去的金睛猿,强行融入了柳尺的身体,其五脏之外,再构建了一五色圆环,却是比之原存在的还要粗壮些。柳尺还在观望,他也想知道这样是否能够对它有些用处,新的圆环逐渐开始向着原有的靠近,然后慢慢包裹住,却是没有互相融合在一起,而是就简单的大在外,小在内。

    “快,跟我念:苍天恒古,缘及众生,天德好生,传及吾心。五行生克,将之难测,叹之天灵,愿乞死生。九野亘古,生死天定,传吾好生,愿与共命……”

    柳尺依旧无动于衷,这咒语似乎是,向与上天定下一个锲约,将自己的生命,分去一半给这小家伙,若是自己生,则它生,他死则死,他不愿。若是眼前是那些至亲之人,他绝不会有丝毫的迟疑,而这,他不愿。金睛猿的族群,让雪雪死过了一次,救紫大哥,它确实也出了不少力,但是还是不愿,那是一种内心的抗拒。逆五行运起,将外圆环由身体逼出,五个小东西坠落在地,眼里满是空洞,好似在说:还是不行吗?为何他不愿救它?是觉得将自己的命分一半给它,不值吗?

    “……%&¥¥……&&R……¥&%&%¥&”

    四道光柱从地下升起,随后直通天际,将身旁的柳尺包裹住,柳尺顿觉自己的身体在发生着什么不可逆的变化,唯一能感觉得到的,就是那股庞大的贯穿全身的生命力。而眼前是一个个坚毅的眼神,仿佛在说:我们也将自己的生命,给了你一半,往后,我们不死你不会死,除非我们通通死绝,你再被人杀死。四条命换一条,却是让柳尺心里极为地不舒服,他好像被道德绑架了。所以他转身便离开了,还运起了《无影》,跑得那叫一个快啊,三两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来到了岸上。

    “回来了,怎么样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叫你了?”

    “怎么了?”

    “五行秘境一年之期,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嗯嗯。”

    “不好。”

    却见柳尺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身体变得虚弱无比,好似下一刻就要与世长辞,迅速消失的生命力让他来不及思考这是为何,五行圆环开始收缩,颜色开始暗淡。逆五行运起,想要制止些什么,却是发现毫无作用。每过一秒,虚弱便加重一分。

    “你们要逼死我是吧。别跟来,五行秘境出口出现就先离开,若是遇袭不敌,就用它。”

    将一柄断剑交在雪雪手中,转身向着水底而去,看到了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场景。垂云露化作一把长刀,将金睛猿,赤风吟,天清子,青冥茧都尽数杀死,然后将其核心之物掏出,在看到柳尺后,仿佛知道他会来,便一步步向他走来,手里还紧紧撰着什么,每向前一步,便向着地面滴落些什么。柳尺心神一震,那是眼泪?直到来到柳尺脚下,将那些核心之物交予柳尺,自身也则化为一水球将它们包裹住,无言。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除此之外,无以为报,也算是我们在以另外的方式,活了下来,而且,我们还在一起。”

    柳尺心神听到这样一句话,好似不是从同一张口说出,却依旧整齐无比,那种心情说不清道不明,柳尺手中之物好像如炭火般烫手,差点就从手里掉下。却忘了,普通的水火,甚至不能伤之分毫。手中那垂云露,也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形若死物。柳尺眉头紧紧皱起,胸口不知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困难。思绪乱为一团,他甚至不知该做些什么,又感觉什么都做不了。手里的东西,不敢用,也不敢丢,它们,太过于沉重,沉重到柳尺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将之拿起。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步步向前走去。

    “苍天恒古,缘及众生……”

    ……

    “若是这次我还能活下来,影楼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直到身死或是灭绝这影楼。”

    “你确实很强,远远比初入五行秘境那会儿,难杀太多太多了,但是成长不起来的天才,算不得天才。而要灭我影楼这,话你们宗主都没那实力。而这次为了杀你,我可是费劲了心思,第一次成功了,第二次也成功了,却是不知你究竟是怎么又活了过来。而这一次,他可不在,我影楼这次入此境七十七人,十三人在第一次刺杀你时被杀,若不是我跑得够快,我也可能没命了,那我就是影楼首个夭折的小楼主了。然后四人丧于敌手,我却不知敌人是谁,而剩下的六十人,都在这儿了,虽然刚又被你杀了七个。”

    “对我出手的人,原来一直都是你们,我甚至不知我与你们有何恩怨。不过,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我是死过两次的人了,死亡对我来说,也就那样,只是你们,等着面对我的怒火吧。就算是死,你们这里的人,至少有七成要为我陪葬。”

    “陪葬?你有点过于高看你自己了。你猜猜,为何你这么容易就杀了我们七个杀手?为何你明明在道一宗大本营却来到了这里?以及,我为何对你说这么多东西?我也在拖延时间,而就算你是必死,我也不会说出为何杀你,就是要让你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死去。五行绝弃,起。顺便告诉你,我在启道境的时候,就用此阵杀死一个初入第四境的修士。”

    符雪凝四周被一灰色空间笼罩,此刻的她失去了最后的依靠:她的实力。此刻的她完全感受不到自己那与天地连通的五行之力,而那储藏在身的灵气正迅速向外泄出,按这速度,就算是不对敌,不足一刻便会消失殆尽。而自己无法出去,这次的她反而极其地冷静,这处空间时间必然不会长久,而自己只要坚持住便有生还的希望。却见到外边的影楼之人消失了三人,她悄然握紧手中长剑,也呈现在将柳尺的断剑拿了出来,顿时安心了许多,仿佛他还身旁。就这一晃神的时间,三把灰色长剑从三个方向分别攻向她的后心,左侧颈,眉心。这么一看,这角度就很是刁钻了,不能前不能后不能左,还不能上,天空并没有借力点,躲过首次进攻那在空中必然要用身体硬接后来的攻击,而他们是杀手,本就身体灵活,善于隐匿。还不能身体下行,限制太大。好像往右成了最佳选择。

    符雪凝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眼神却是暗淡了些,这一次,她只有一个人。但此刻已经不由她在胡思乱想,身体已经感受到了利剑的寒意。却见那三柄长剑不知是被什么阻挡了一下,接着才从原有的轨迹攻去,而这刹那的时间,已经足以让符雪凝躲开并发起反击。此时三个刺客露出惊骇的目光,好似看到了什么不理解的东西,只是脖颈喷出的热流将此刻定格了。

    “等一下,好像不对劲?”

    “不够快,不够稳,杀气外显,证明功法修行得也不到家,配合拉跨,虽杀手几乎都是单独行动,但是突然一起动手,也能打个出其不意,双拳难敌四手。身后那人还好,但是另外两人应该与他形成正三角的合围攻势,封死她的出路才是。”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且谁跟你说,只进去了三人。算了,和你说也是浪费时间。”

    “……”

    在那长剑停顿的那一下,符雪凝犹如一只迅捷的飞鹰,闪身先后出现在三个杀手身边,像死神一般收割着他们的生命。她未曾想到的是还出现了第四人,胸口出现又消失的长剑,衣衫慢慢变得被浸染成了紫红色,此刻她压住伤势,断剑砍向那退走的那人,那剑应声而断,连带着身体由肩部被划出长长一道,一击得手之后,断剑切开这她一开始没能打破的怪异的阵,奔走而去。

    “不急,还有三个时辰。紧跟着,别让她朝着人多的地方而去,让她逃一个时辰之后开始出手,当然遇到合适的时机就果断些出手。”

    “是。”

    众杀手身隐而去,而那先倒地的三人,在此刻伤口开始复原,不一会便已完好如初。而那被断剑所伤之人,伤口始终无法复原,而且越是注入生机,身体虚弱得越快,不一会便已是生机断绝,死得很彻底。其余三人心有余悸,也很是感叹此阵的奇异之处,逆转阴阳,逆转五行,甚至是逆转生死。而其中需要付出些什么代价,却是影楼独有的秘密了,只知一定要血祭七个人,至于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实力,甚至于能存在多长时间,这些都是影楼的秘密。此阵最逆天的地方还在于,影楼之人在其中,受到的限制远弱于其余人。六大势力,每一个都不能够小觑,立宗之本,就是立足的底气。

    待到天明时分,黑水河上泛起赤光,渐渐地一个篮球大小的洞口开始向周围扩散开,本已经稳定到足以通人,却在这时发生了极大的变故。却见人们踩踏的地面从中央裂开,那些对危险有着强大预知能力的,已经借着那个初步稳定的通道出了秘境,而一些不是那么幸运的,却是掉进了裂缝,生死未卜。紧接着,一道灰色亮光从裂缝中飞出,并愤怒地大喊道:

    “小子,你竟敢毁我天阳,我必不会放过你。”

    就这么来了一下,竟死伤超过两成,而外界的各宗门势力的领头人,却在此刻严阵以待,一来是存在了这么多年的五行秘境竟在此刻分崩离析,整个化为废墟,同时埋藏着那些曾经充满了热血的少年少女。二来那道灰色身影的来历,以及说的话,让人费解。若是一个高手,秘境的人有谁能够对付一个修出了天阳的修士,只有一些宗门的中流砥柱,好像是回忆起了尘封的,那些秘密。

    “宗主!”

    “回来了,去后边休整下,准备回宗。”

    “宗主……”

    “回去再说。”

    “是。”

    仅一眼,道玄便知道这一次的秘境之行,一如往年的那般死伤惨重。三十四人,两百九十二人,竟然只活下来了三十四人啊,将近九成的死亡率,这就是修行吗?还有那符家的小姑娘,以及那小子,也都……虽然感觉很是可惜,但是这样的场景他见过了太多次了,习惯了,也麻木了。此时,一个年迈的老者一步步向着道玄走来,想要再确定些什么。

    “道友……”

    “节哀。”

    “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五行秘境是一位至少第八境的修士,而那裂开的,是他的阙阴。他们或者还有活着的可能,但是……我得先将这些弟子带回宗门,随后向宗主禀明情况,再回到这里。我道一宗的弟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也算是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了。”

    “道友请便。”

    第二天,这处废墟之地,来了一位重量级人物,帝城的国师。此事传到道阳帝那里,也让他格外重视,派出了他最值得信赖的国师,一来调查一下那人,顺便斩草除根。二来带着阳帝陛下的宝物,来探测一下这里是否还存在生命的痕迹,却也是让很多人彻底死了心。他走之后这里也还剩下那么一些人,他们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更多的是那红红的眼眶,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日没夜地在寻找着什么。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七天,废墟上的身影已经减少到了十一人,而这符家一家子,皆在此地,还有那紫家三兄弟以及紫家的一位长辈,还有柳尺的师爷,道德。十一人中九人都是来找柳尺和符雪凝的,却是越找越失望,老爷子头发都变得花白,不知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直到将整个废墟都翻了一遍,却也是放弃了寻找,可能终究要面对现实吧。

    “都回去吧,我想在这里静静。”

    老爷子的话那么平静,却又那么地不容反驳。轻轻抚摸着地上的泥土,脸上好像多了一丝笑容,仿佛是摸在了孩子的头上。这一刻的他,是多么后悔当初让他们走了这条路,若非如此,他们定然还在那个熟悉的小院里,过着安稳幸福的生活。命数,都是命数啊,真是半点不由人啊。忽而吹过一道微风,老爷子不由摸了摸手臂,似乎是感受到了寒意。

    “孩子,这地儿有些冷吧,不过别怕,爷爷在呢。”

    孤零零的身影就这么在废墟上孤独地坐着,双肩上慢慢布满风尘,像一棵枯木一般,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却还是倔强地没有倒下,却也是没再重新焕发出心芽,也不知是不能,还是不愿。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那是一种心神由暖春瞬间跌入凛冬的透骨的冷,比之肉体上的痛苦,那种无声的深藏的无望,是更要入心三分。

    这一天,老人的手指动了一下,发丝却已仅是雪色,想要站起来的身体,却是试了几下也没能够成功,直到一只手搀扶着,才借力站了起来,踏出的第一步,也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有个身影不觉把头转向身后,有些哽咽,却是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就这么地,两人一步步向着家的方向而去。那个不时回头的身影,可能此时多想在回头的时候,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也是一次比一次地失望。

    ……

    道一城,符家。

    符府上的红灯笼不知何时换成了白色,门口却未见一人,而那个躺在床上的双眼紧闭的年轻女子,此时手指却是动弹了一下,但还是没有醒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怪异长剑。床前坐一妇人,不时用手帕轻轻擦拭她的额头,脸上满是担忧。

    庭院里的那棵桃树,迎来了它的新的一年,争先恐后地将粉色的小花插满枝头。一女子身穿一身素衣,一笔一划在纸上写着什么,轻风缓行,将那张满是心事的娟纸吹到了地上,而那执笔之人却是不知去了何处。不知是过了多久,它被人从地上捡起,上面写了那么一句话: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那一天,符家老爷子知道符家雪凝重伤归家,眼睛里重现神光,随其子符家天鸣归家,为其孙女疗伤。时过一旬,符雪凝终于是醒了过来,却发现这个家回到了那个只有爷爷,父亲母亲,以及哥哥的那些年,有一个人只活在了他们的记忆里。突然恶化的伤势让那个本就柔弱的身躯,在床上又躺了半月,时而泪珠滚落到双耳,时而笑靥如花,却是没有苏醒过来,不知是不能还是不愿。

    那一天,那个女子一身雪衣,踏出了房门,腰系一柄长剑。落座之处,方桌的下位如往常般留了一个空碗,一双筷子。只是一眼,脸上的笑容却配着一双湿润的眼眶。她平静地说着,她记忆中的点点滴滴,他们也静静地听着。故事讲完之后,她向亲人告别,他们没问她要去何方,她也没说。后来的日子里,道一宗少了一个弟子,而江湖上多了一个身穿白衣的蒙面女子,她出现的地方,地上总会出现一些个黑衣尸首,有人发现,这些尸首几乎都是六大势力之一的影楼杀手。敢于光明正大和影楼斗争的人,众人佩服她的勇气,也被她的实力所折服,于是便为她取了一个名号:猎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