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出发

    “炮火连天响战号频吹，胜利在召唤，我们人民解放军英勇高歌上前线……”唱着上前线歌，我们又登上了运兵的烽火列车。大家依然是一顺边儿的席地而卧，为安全铁门半开着，上面拴了绳子，说是烽火列车，其实并不快，时走时停的，有时还和运输活猪活牛的列车停在不同的两股道上，离得很近。好在都是农村出来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忍不了的味儿，运牲畜的车往南走我们往北走。

    从海边往北走，我们这是到哪去呀？问领队的，他说是军事秘密。一天夜里醒来，听见火车撞钩的声音后火车再开动，感觉火车原本是向右走的现在改为向左走了，难道又开回去了吗？

    这次我们分配到前沿部队，是我们这批兵的最后一批。崇兴已于一个月前就分配出去了，来信说是到了广西钦州的白龙尾。

    临出来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领导讲要站好最后一班岗，我的最后一班岗是夜里三点那班的，穿着棉大衣，背着有子弹的步枪，站在点将台旁边的半山坡上，面对着海。

    眺望远处那黑幽幽的山影知道那就是威远岛。是当年关天培殉国的地方。想着不知明天会分到什么地方去，但知道一定是更靠前的海边。想着这几个月的生活学习训练，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是个合格的战士了。到新的地方一定要好好干，不惜力使力气长力气。由此又想起了京广线北头的家。

    知道了要分配以后已经给家里去了信，告知先不要往这个地址来信了，等到了新的地方我会马上给家里去信的，请放心。我每次给家里写信，内里都是写爸爸妈妈您好，而信封上是写我小弟的名字。这源于在家时我二姐有时往家里写信，信封上是写的我二大爷的名字。街上邮递员一叫燕…来信了。街上的孩子就前跑后边颠的喊着名字来信了，来信了，这样是对大人不敬，听我二大妈念叨过。

    由我小弟又想起了家里那只大黄猫。那大黄猫就是我小弟的玩艺儿，每次逮着它就揉搓它，咬它的鼻子，那猫老实的和一团面似的，任他摆布，但一得机会赶紧跑掉。我们看着也习以为常，直到一次我看了猫吃了耗子才觉得这样太危险了。

    那是在队里干活时，因为活太累，老早就躺下了，三间北房我一人住西屋炕的东头。炕的西头和地上堆放着箱子，柜子，坛子罐子等杂物，朦朦胧胧刚要睡着时，听见大黄猫在地上冲着柜子底下喵喵，我想起身轰走它，隔着窗户我爸说别理它，它逮耗子呢？过了一会儿听得吱的一声就没声了，觉着那猫由地上窜炕上來了。

    炕上有炕席，就我躺的地方铺了褥子。我仰面平躺着，手也顺势平放的，它竟然把耗子叼到了我的褥子上面来吃，它的毛都碰着我手背了。黑暗中我眯着眼睛向下看着他，因为听说猫吃耗子不能看，它知道被看见了，吃进去的会吐出来。所以我一动不动的眯着眼睛向下看，不敢惊动它。其实也看不清，听得见咔嘣咔嘣嚼碎骨头的声音。我想回头我这褥子得多脏啊，还不得血的呼啦的呀。

    过了一会儿见它吃完了，用爪子抹嘴抺舌的摇摇尾巴跳下炕走了。我赶紧起身拉灯看我的襑子。本以为血得呼啦的呢，可是一看却连一点湿印儿一根毛都没有。吃耗子不吐骨头，这东西看着老实原来这么凶残。第二天我对小弟说千万不能玩那大黄猫了，它可厉害着呢。后来到部队后想起这事都觉得可怕，在信中还提过呢。让他千万别再玩那猫了。

    想起了家，想起了我们家的院子，这时候人们都已经睡着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家里人一定不会想到几千里之外，我守卫在海边上，守卫着营房也就是守卫着边防，也是守着家，心中升起一股光荣的自豪感。

    在一个月前家中来信告诉我，我留在生产队那张四十多块钱的欠条已经撤回了。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洪二哥承认了，是他趁我贪玩不留神的时候拿走的。为这事我妈特生气，这还是亲戚呢？这不是害我们家孩子吗？我倒没觉得怎么样，反正我已经出来了，这更证明了我是干净的了。……想着这些事都是好事，想着明天就要奔赴新的战斗岗位了……

    火车并没有开回去，而是开到了湛江。在进入兵站前，我看到旁边一个单位的大牌子，写着湛江交通旅社。

    兵站里全是罗架床，我们按班依次的打开背包住进了兵站。兵站外临海的小公园里，工人用不同颜色的花草种成图案，绿地红字的‘元旦’两字非常醒目。这里与沙角那边最显著的不同是，这里有只有在电影《椰林曲》和《红色娘子军》中才能看到的椰子树。细高细高的，得仰着头朝上看。

    在兵站里第一次吃到一种菜，寸来长的一段，黄色的皱皱的挺有咬劲儿的，挺好吃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听说广东人什么都吃，我想这不会是长虫肉吧？怕人笑话，没敢说出口。很长时间以后才知道那是腐竹，是黄豆做的。

    驻在兵站期间请了一位领导来讲课，才知道我们是在等船，要去海南岛。讲话的人很风趣，让我们做好吃苦的准备，说是海南岛上热，热的中午走路不小心把解放鞋的鞋底化在路上了。说海南岛的蚊子有麻雀那么大，两个就可以炒一盘菜……我们怀着新奇兴奋的心情登上了大军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