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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大队六中队

    六中队离团大操场很近,就在点将台前。这里的宿舍不像八中那样,八中队的房子是一个区队住一间,而这的六、七、九中队都是一个中队百多人一大间房子,三排房子依山坡而建。室内罗架床摆放的紧挨在一起,都得从床头上下床,显得特别挤密。

    我的一对儿红是湖北人,(一帮一对儿红是在班中两人互相帮助共同进步的一种方式)。我们的床是上铺紧挨着,我上铺时不小心把他的鞋踢到床底下去了。他下床时脚够不着鞋子就满嘴的嚷嚷:“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哪里去了?”我惊讶的说。”你在家都有孩子了?”他说:“不是,是我的孩子。”我说:“什么孩子?”他说:“是脚上穿的孩子。”我说:“那叫鞋子。”这时听见房子的另一头也满地找孩子的声音。

    我发现湖北人的口音不单把鞋子叫孩子,他们说到蒋介石时是天生的发音成蒋该死。我这一对儿红个头比我高,挺白的,大分头留得挺长,垂下来就挡着眼睛,走道儿撇达撇达的,我觉得他有点母了母气的,就有点贬着说他:“你怎么跟个姑娘似的。”谁想到他说:“我家里就是把我当姑娘养着的。”嘿,他当我是夸他呢!午休前我整理内务蚊帐,剩下个图钉没地方搁,转眼一瞧,人家已经仰面朝天睡着了,长头发就耷拉在床板外面,我把图钉摁在了床头外也躺下了……起床号一响,大家一跃而起听得“啊!”的一声,他那几根长头发就留在床头上了。

    这次由八中队分出来,崇兴分到九中队,我到了六中队,兄弟俩就不在一起了。可是我们班的崔信昌和他的叔伯哥崔宏昌却没分开,都在六中队,他们是东坝的。一次我见崔信昌和一个个头不高,但很老成的人说话,过后我问他那人是谁。他说那人叫孔庆余,之前他们是一个班的,并说那人是姚家园的。

    过了两天吃过午饭由食堂回宿舍的路上,前前后后的人凌凌散散的,我见那人在我前面十多步的地方走着,心想他是姚家园的,个儿不高,脸也不胖,但两膀子肌肉挺壮的。想起了头当兵前我姥姥和我姨的对话。心想那他可能就是那个‘杨子’了,我不动声色的边走边喊了一声“杨子!”他转过身来把人找了个遍,似乎没有看见他的熟人,疑惑的转回身去往前走。走了几步我又喊了一声“杨子!”他转过身来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他熟的人,他茫然无目标的嚷:“谁叫我呢?谁叫我呢?”我不言声与己无关的向前走去。

    超过他十来步远的时候也不回身又大叫一声“杨子!”这时就听他在身后叫唤:“谁叫我呢?谁叫我呢?”我转过身说:“我。”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我说:“我不认识你呀,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呀?”我说:“你不认识我,我知道你呀,你是姚家园的吧。”他说。:“是啊。”我说:“那就对了,我是六屯的,我姥姥家是姚家园的……”把过程一说明白了,他拍了我一巴掌说:“前后没有认识的人呢,你都把我叫蒙了。”几年后回家说起这事儿时,我姥姥乐得什么似的,怹说没想到我自小老实,当兵后会犯这么大的坏,说杨子说您那外孙子可真够嘎咕的。

    那是个星期天,我顺着临海的山边小路边走边玩,不知怎么转到了机关食堂的后面。见到顺坡而下的粪堆上有一堆蛋壳,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悲凉。几个月了,我竟然忘记了世界上还有鸡蛋这种东西,难道以后的几年里我就再也吃不上鸡蛋了吗。

    自从入伍当兵以后,新鲜感,自我光荣感,再加上学习,训练,劳动,内务等等紧张的生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吃的。记得最清楚的是在八中队过中秋节时,晚上每人发了两块月饼,开了茶话会。当时石佛营的唐振生还给大家打了一趟拳。在家时就听大人说过玩在杭州,吃在广州,可发那两块月饼,我只吃了半块,北方人受不了那肥肉冬瓜糖的甜馅儿。

    过十一国庆节时加餐有炖肉,但也没有蛋,要不然我怎么会把鸡蛋给忘了呢?平时的伙食,早上是馒头、咸菜、粥或者是汤面。中午晚上都是米饭,中午芋头空心菜,下午空心菜芋头,也有白瓜,苦瓜,沙瓜什么的,还炒过两次青木瓜,吃着有点药性味。大家都把那空心菜叫无缝钢管。

    连队有革命军人委员会监督伙食,谁帮厨连带着把采购买回来的菜过秤登记,但是四毛多一天的伙食,光粮食一天一斤半就去了两毛多钱,新兵又是素肚子能吃,一顿饭半斤不够。所以各中队都有自己的菜地,也用剩泔水养猪,改善伙食。

    菜地最容易种的就数空心菜,特别是在低洼水足的地上种,长的和白薯秧子似的又长尖又多,只要掐尖天天都能收。有一次我帮厨去地里掐空心菜。看着一层层绿绿的叶子,揪起一根长藤准备挨个掐它的尖,不想叶子底下趴着好几个软了吧唧的虫,样子像枣树上的扁洋辣子似的,个头可比洋辣子大了去了,得有一寸左右,有纯黑有半黄不绿的,软软的无声的沾在叶子背面,不刺人不咬人可让人看着腻味。我抖落掉了扁虫,摘了空心菜的尖,拿回去经水洗,炒熟了端上桌的时候,谁都不不记得它曾与那恶心的软体动物为伍的了。

    在点将台操场的旁边有一块地上有几棵树。为躲避太阳晒,平时学习上课,中队就在这个小树林下,其中一棵树上钉个牌子‘不准扒树皮’,大家不明所以,就问班里的眼镜刘,他说:“这树是桂树,炖肉时用的花椒大料的桂皮就是这种树的皮。”在我们班里眼镜刘知道很多东西。“这种树叫万年青,那树叫玉兰树,还有这个是铁树……”等等。但是大家都不明白的是,我们检查身体时对眼睛要求挺严的,可看他的眼镜度数不浅,怎么也被录取了呢?听中队长和他聊天才知道。他父亲现在广州,过去曾经是这个部队的领导。赶上这年招兵儿子想当兵,眼睛差点也就算合格了。

    在小树林上课,侧面两山之间有一个空档,可以看到海面上经常有大轮船经过,有时也有军舰。一次水面上有一只小艇,个头不大,跑的特快,似箭头子一般,冲起的浪花也特大,大家都扭过头去看。指导员说:“这叫鱼雷快艇,是我们国家自己生产的带水翼的鱼雷快艇,现在大家都看吧,看够了,等他开过去了咱们再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