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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队办的常客

    虽然就隔着一间牲口棚,一般人没事都不到我们这间屋子里来闲聊。因为沾钱的地方人们都避嫌,也有人就不在乎这些,刘汉平就是这儿的常客,还有就是张老的闺女时不时的就溜达过来了。

    农村的习俗把一家子哥几个里最小的那个叫老的,如女孩叫老丫头,男孩叫老疙瘩。张老的就是他们家这辈儿里最小的,这老头儿得有六十多了,从有合作社那年就在生产队里喂猪。

    我在猪场那阵子他和她闺女也都在猪场。那时期老头儿只负责配猪和仔猪,除平日记工分外,每产一窝猪都给他另记奖励分。一次一头母猪夜里下了猪,他事先不知道,到早晨一看八只小猪死了七只,队里照样给奖了分。我就觉得不合理,刘汉平和他不对付,后来换了王家二大爷负责时,又跟张老的吵了一架,我心里倾向于王家二大爷。

    这时候正进行四清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搞忆苦思甜,张老的解放前是正经的贫农,曾经卖儿卖女过,所以有时学校机关请张老的去讲过去的事,忆苦思甜。在队里也是贫协代表的中坚力量。他闺女在我的印象比我低两个年级,就算上学晚,也应该是比我小,虽说从街坊上论她大一辈儿呢。

    对她最初印象不太顺眼的是她拿着片儿纸招摇过市,觉着一个姑娘家的拿手纸毫不避讳的在人眼前晃就是不知道羞臊。

    在猪场干活时就老往小队跑,起歇时迟到晚来,刘汉平让我隔着墙头喊她。我就站在墙头上扯着嗓子隔着两道房子一条道沟的向那边喊。我也知道那是为了让满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到点儿了还没来干活。光顾了嘴痛快了也没多想,后来让我妈知道了,狠说了我一顿:“人家干活儿不干活儿是你管的吗?你干你的活儿就行了,人家把你使出来,得罪人招人恨你都不知道,都这么大了,该长长心眼儿了。”

    我那会儿刚进入社会,还真是没心没肺的,过不久一次干活中不知什么事和张老的发生了冲突。其实干活中的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一句:“跟小流氓似的。”把我给惹翻了,自干活以来,人家都说我少言寡语的干活儿,不惜力不偷奸耍滑的。在我的概念里打架,生事闹事搞破鞋是流氓,这和我不相干呀,他竟然这么说我。而风言风语的倒是他家闺女不干不净的。所以我回怼他说:“您说我是小流氓,流氓俩字怎么写呀?不会写回家问问去,还在这儿说道我……回家自个好好说说去吧……”。就这么吵着嚷嚷着,一起干活的也没人劝,都在旁边看热闹。最后大队长老头邢玉峰从办公室出来了说;“行了行了,这样吵好听吗?”才停了下来。

    以后干活时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该干什么干什么。一次那头大公猪跑了出来,我和他一块儿往回轰,当赶到圈门口的时候,那猪迟疑了一下,那意思是要跳过去。因为夏天的猪圈里除了棚子底下是干的,前半部分连水带猪粪的就是个大粪塘。特别是靠门的地方被猪给拱了一个大深坑,下去得到膝盖儿那么深。这猪稍一停似乎是想跳过去,我两手扶着门墙,右脚蹬在猪屁股上,一使劲说:“你给我下去呗!”一脚就把猪踹到了泥塘里了。

    这时张老的脱了鞋进去别那个门,那会儿挡猪圈的门都是用那废弃的大木车轱辘,把轱辘搁在里面,在辐条上穿上绳子或铁丝,外面穿一个杠子摽在墙上。张老的在里面弄那车轱辘,我在外面拿着杠子。这时那头猪刚从粪塘里爬起来一身的粪汤,这猪它也浑身难受啊,使劲那么一抖落身子,我见势赶紧闪到墙的后面。这猪一身的粪水全甩在张老的身上了。我蹲在墙后面捂着嘴那个乐呀,比张嘎子堵了人家的烟筒乐得还叫坏。

    一天上午在办公室,我和会计对桌坐着做着自己手中的事。那姑娘靠着桌边站着,我都听出来了喘气声儿不匀了,会计说:“大清早上的吃的什么呀?吃的这么饱。”没言声儿,刘汉平说:“吃的窝头吧,要不然怎么都出尖儿了呢?”那姑娘一扭身出去了。刘说:“得几个月呢?”会计说:“都快生了,你没瞧她是里边勒着,外面套了一件肥衣裳啊?”

    过了不久正赶上收麦子,麦收季节那叫龙口夺食。一是指拔麦子起早贪晚的,趁着凉快防止掉麦粒子,二是指收麦轧场扬场要抓紧时间,千万别赶上雨。就这样全队上下一通得忙活,男的拔麦子女的运麦子。总算把麦子颗粒归仓了。我们这块地的麦子是直接借用中粮的麻袋装车拉走的。这块地的麦子也正好顶了全年的土地税。

    张老的家姑娘在运麦子时不小心被车碰着了,歇了两天工。等再见到时身子已经轻了。会计说:“您说这得受多大罪呀?显身子时得勒着盖着的,生了后怎么也得坐一个月的月子啊?这可好硬挺着,跟没事人似的,身子得受多大伤呀?”

    掖着、盖着、躲着、藏着、正应的那句话了,可街的人都知道了,唯独瞒着武大郎。可是事儿也就那么巧,传出来说法是:男方的小姨子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小孩,这次从医院里抱养了一个小男孩,甭提多高兴了,得了孩子能不让姐姐看吗?姐俩越看越瞧这孩子长得越像姐家的那个小子。这边是在那家医院抱的。那边是在那家医院生的,一来二去全对上了。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篱笆呀,风言风语总有个耳闻。等到二嫂从城里下来了,人们想的一定会有一场大吵大闹,可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也许是高墙大院的缘故吧,外边什么声儿也没听见。

    过后他们家院里住的街坊的小孩来小队玩,小丫头也就比办公桌高出不到半头,可是聪明伶俐会学舌。别看她小,辈儿不小,也叫二哥。会计问她说前些日子你二嫂回来了,他们吵架了吗?“…….那天吧,我正睡午觉,听着有人小声的哭,就把我吵醒了……我大姑说就是不能让他们离婚。……我躺在炕上没动,听着他们在院子里小声说话,这个说什么什么,那个说怎么怎么……这小姑娘学舌的明明白白……”就这样大院子里的平静也透过了高墙流传了出来。

    虽然是一个办公室坐着,像这些话会计一般还是避着我的。她并不知道我和二哥有转着弯的亲戚关系,主要是因为一是因为男女有别,二是在他们眼里我不在大人之列。是经过一件事情之后,她才半当着我的面说这类话的。那次会计起身出去了,一会儿就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说:“妈呀,吓死我了!”我抬眼一看她两手捂着胸口脸煞白,似乎有喘不上气来的感觉。我问怎么了?她说:“刚才我上茅房,一进茅房见一个小老头半提拉着裤子站起来,吓得我转身就跑了回来。”“哦!您是不是碰上那‘老公’了?”本地土话把乌鸦叫老鸹,发音念白了叫老公。因为乌鸦连毛带爪子都是黑的,小时候不爱洗脸洗手时,大人一边拉着一边哄着的念叨说:“老公老公你别飞,比比咱俩谁爪儿黑。“我知道路北的那个仓库里有个老公,还真不知道他上哪个茅房。”她说:“什么老公?”我说:“您连老公都没听说过?”她说:“不知道。”我说:“我也是在地里干活时听他们说的,开始听他们说老公,我还以为说的是乌鸦呢,所以他们说北边仓库里有一个老公,我还以为是仓库里的那棵大槐树上有一个老公窩呢。后来才听明白,是说那里有一个人早年在皇宫里待过,听说凡是在皇宫后院里的人,都得像劁猪似的给劁了,劁过的人就叫老公。后来他们隔着挺远,偷偷指给我看过那个人,好像得有六十多了,个儿不高挺白的,长得不是很壮,脸上挺干净的,好像没胡须。我还真不知道他应该上哪个厕所。经这事以后,她们再说那些事就不刻意避着我了。

    一次到信用社取开支用的钱,过马路时看见已经走远了的小学同学李文福,他那身海军服和带飘带的海军帽太惹眼了,连话也没说上,但是我的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