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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养接班人

    这年上海出了一种特适合种菜翻地用的手扶拖拉机,上面要求生产队购买,一套连犁具带拖车大油桶总共是三千六百块。有拖拉机就得有拖拉机手,通过社员大会讨论,最后选出了范二和黄二两人去农机站学习,学成后就势把拖拉机开了回来。在小队的院里牲口棚边上盖了一间拖拉机房。

    对这事年纪大的社员不认可,觉得太贵了,一挂骡车才两千来块钱儿,可这么个玩意儿就三千六,再就是牲口吃的是草料比油便宜。对此队里特意进行了一个比试,在一块地上用骡子拉犁和拖拉机耕地,在同样的时间里看谁耕地多,结果是拖拉机成倍的胜出。

    那老社员们也不认同,说是油比草贵。队里就说养牲口干活得吃草,不干活也得吃草。可机器不动就不喝油,连着一礼拜不喂牲口,牲口就趴下了,可拖拉机没事,该干活了给油就走。老农民不说什么了,可是一听见拖拉机开进来咚咚咚咚的声音,就跟着哼叽;“嘣穷,嘣穷,嘣穷……”寻思着那轮子每转一圈就烧走了钱。

    队里有大牲口,有猪场,各家各户也养着猪,可是兽医站只有两个人,各队的猪打针,阉猪,再加上保不齐的得个病,兽医站根本就忙不过来。一次兽医站的刘大夫逮着一个劁猪的带到我们小队训斥说:“你带着病菌在我的区域里乱窜,下次逮着绝不轻饶!”所以上面要求各队出一个人去培训兽医,学成后管自己队里猪的打针阉猪外带着看一些小病。队里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定了小范三去学兽医。为此范三爷特地拿出钱来给小范三买了一辆新的自行车。他讲话:“该花的钱就得花,这是到外面去了,办公事去了,不比在家里,再说了要省俩钱买个旧车,三天两头的修理,一是倒不起的麻烦,二是也不省钱”。

    这时候上面有培养革命接班人的精神,传达了到了下面,虽然我们这个队长没干几年才二十六七岁。但是为了落实上面的精神,也得定一个后备队长。条件自然是人得可靠,农活得都拿得起来,在这十来个年轻人中挑来选去,最后选中了范家老大。他家成分是中农,二十出头,已经干了五六年的活了,当过记分员,虽说身体在一次抢种大白菜挑粪抢分时受过伤,后背有点毛病,但最大的优点是老实公平,人选确定之后,为了加强培养,还随着四清工作队到别的公社去搞了一段时间四清。

    这时的范三爷家那日子过的是生产队里头一户。眼瞧着三个儿子,小范三是队里兽医,范二是拖拉机手,老大是被培养的生产队长,真是一个赛着一个强。

    培养革命接班人也体现在青团上,一天大队团支书冯树林找我,说我表现的不错应该积极要求进步争取加入团组织。当时我看,上夜校时那几个比我上学时高一两年级的,正在这个追那个,那个追这个的搞对象,先后都入了团,所以我说你们那是搞对象的团,我不入。

    后来一天干活时,副队长张三叔把我叫到一边说:“跟你说个事儿,你自从干活以来表现的都不错,咱们一村的住着,父一辈子一辈的互相都知道,本分家庭,再说咱们贫下中农应该起到核心作用……队里打算让你当会计……”“不行,不行,我干不了……”“你先别推,别一口给回了,你好好想想,回家再跟家里大人合计合计,过两天我听你回话。”

    我之所以一口回绝,是因为前街段家一个老爷们曾经在单位里当会计,一来二去犯了错误,结果进了监狱,后来虽然出来了,见着人总是臊眉耷眼的,抬不起头来。所以我觉得离会计离钱远点,省得犯错误,二是虽说上学时有大字课珠算课,练过字背过口诀,可是实际上字也写不好,算盘也打不明白,三是我自知单薄体瘦,想卖力气使自己长得壮实些,所以就根本没有跟家里提这事儿。

    不想过两天干完活到家在门道那正撞上张三叔从里院往外走,一边回着头和我爸说话“……回头您再好好跟他说说。……”一回头见了我说“回来啦?”一边冲我爸说:“别送了,我得赶紧走了,还有别的事儿呢。”进了屋说起这个事儿,我说我不愿干的理由,我爸说人家信任咱们,咱们不能驳人家面,再说打算盘也不难,练练就会了。我爸随手拿起算盘一抖,两排算珠分开,顺手往桌上一搁説:“你就加一六八七五……你看一上一六上一去五进一……就这么加,怎么检查对错呢?加十遍进一位还是一六八七五就对了,不然就是中间有加错的地方。”劳动之余练了几天的算盘,倒也有些熟练了。

    在副队长的主持下,我们接了生产队的财会,其实我不是会计,是统计兼出纳,接会计的是王慧玲,按说她们家住的地方是属中街队,为什么当这个队的会计我也不明白,可能是大队的安排。

    王会计二十三四岁,也是毕业后先在城里做事,后来下放回来的。人家已经成家立业,有个怀抱的小孩了,父母家就住在街里边,路南挨着合作社旁边,前两年她父亲去世时,关于她们家的故事,东一句西一句的听了些传说,其中还有和神仙连上了关系。因为她父亲是高寿无疾而终,并且儿女都在眼前。所以人们都说真是个好修行。

    听说老爷子是织罗底的,人称罗底铺王家。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说上天派人下来察访民情,来人打扮成一个寒酸的要饭的。五更天的时候由村东头进的村,头一家进的是家开煤铺的,说是又饥又渇寻囗汤水喝,结果掌柜的态度不好给轰走了。第二家进的是豆腐房,赶上起早做豆腐,说寻口浆喝,结果也没给。第三家进的就是罗底铺王家。忙着织罗底还没睡呢,也说是又饥又渴寻口吃喝。结果王家看着可怜给了吃喝。过后开煤铺赔了本儿关了张,六里屯的水再也点不出豆腐来了,豆腐房也关了张。确实是我们村吃的豆腐是南边甜水井的,北边儿水碓的人做好到这街上来卖的。而只有小本儿买卖的罗底铺反而发了,倒不是置了多少房子多少地,是他们家的子女都供得上了大学师范什么的。就连他弟上的也是男二中,她是毕业后也先在城里做事,赶上国家调整的政策下放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