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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务劳动与延长的暑假

    上了二年级以后,学校就再也没有组织过联欢和游园这一类的活动了。再组织活动就是打扫卫生、义务劳动的事儿了。义务劳动是到河渠边上去种蓖麻,据说蓖麻油是飞机上用的高级润滑油。那年国家要在串儿窑这边建个红领巾公园,于是我们便到那里去义务植树。

    那时农村已经实行了农业生产合作社,我们的义务劳动多是帮助生产队拔地里面的草。有时是帮生产队摘棉花,那时有句口号叫‘全国支援农业’。连城市里的工厂的工人,机关的工作人员,院校的大学生都下乡来帮助农业社干活儿。我们本身就是农村的学生,就更是责无旁贷了。

    义务劳动是从列宁提倡的共产主义星期六演变过来的。尽义务劳动而不要报酬。所以凡帮农业社干活儿,都是从自己家里自带窝头,棒子面饼子,再背一玻璃瓶儿的凉白开水,工具也是自带薅锄,镐头,铁锹。光干活儿连口水都不喝,这就是我们对“义务”两字最深刻最原始的理解。

    学校也有事情要学生义务劳动。那年学校要建围墙,把操场圈起来。教育局没给经费,当时也讲究白手起家,学校拆窑场里废弃的老窑头上的旧砖。偌大的操场,围墙的砖都是学生们从老窑头那边一块一块搬回来的。

    除四害那年,我们拿着苍蝇拍子,到村里各家各户去打苍蝇。消灭麻雀的时候,我们被分配在村东南的空地上,相当于现在红领巾公园的西北角处。负责轰家雀儿,隔不远一个人手拿一根长竹竿儿,上面系根布条,见麻雀过来就摇晃竹竿儿冲它大声嚷嚷,让它没地方落,累死它。连续几天效果不错,据老师讲在外省市有拉着整马车的麻雀的照片登上了报纸呢。

    大炼钢铁那年学校也盘了炼铁的炉。我们也参加了那场轰轰烈烈的大炼钢铁的活动。学校发动学生们去捡废铁,主要指的是生铁,实在捡不着就把家里的破铁锅或破拔火罐拿去。投在炉里练成了铁锭,当时我们觉得我们为大炼钢铁出了力,作岀了贡献而感到自豪。

    最难忘的是那年的暑假,放假的时候除了留了大量的暑假作业外,还让学生们割草送学校,说是给生产队喂牲口。开始时还有一个老师拿着秤收草约(yao)份量。后来时间长了,老师也不准时了,我们也不准点了,有时没看见老师就把草往操场上的草堆上一扔就走了。

    自这以后我们就撒了欢儿了,跟家里说割草去了,几个同学拿着镰刀、绳子、彈弓子、小刀、还拿了一盒火柴就出发了。说是割草去了,是哪儿荒往哪儿去了,窑坑边儿上、道沟沿、坡棱上、坟圈子里、反正都是平时没工夫和大人不让去的地方。

    那时我们村的西北方,也就是现在团结湖到农展馆一带,除了窑坑荒沟之外还有几个大坟院。这地方都有草有树林,我们奔那儿主要是为了打鸟去的。期间也曾打着麻雀挦干净毛,用小刀开了膛,弄点柴火烤焦了,闻着糊香糊香的,生不生熟不熟的就给啃吧了。

    现今妇产医院东南角儿那几棵松树,可是老坟院里的老树了。当时这几棵树边上有一个砖塔,塔坐在大石板上,从石板的间隙往下看是个青砖砌的井,不知葬的什么人。当时这块坟地比旁边儿的路高出有一个半房,坟地临路这边是砖砌的像码头一样的高墙,其中还留了两个斜坡的台阶通道,据说从风水上讲这儿叫泊岸,这样设制有利于坟家。因为现儿今的排球馆以前是苇坑,都是水,所以这里要有一个岸。这个苇坑斜向东南一直连到南窑坑。

    由泊岸这边往西北去过两个荒沟又是一个大坟圈,坐北朝南的大山子怀里坐落着几个大坟包。正坟前有半人高的大白石供桌,其它坟头在两边雁翅排开。高低不齐的荒草和树木,把这个坟场包裹得严实而荒凉。周边已经没了围墙。但正南面耸立着的一套汉白玉石门显示出了墓昔日的辉煌。我们在这坟圈子里惊飞了一只打瞌睡的夜猫子。这是猫头鹰的土话别名儿。

    我们村的东南,就是现在的红领巾公园,高庙八里庄一带。那时的地也没这么平整,尽是沟沟坎儿坎儿的。我们几个借着割草的机会都走遍了。红领巾公园的坑也是早年烧砖挖出来的。只不过北边儿的窑都是单个的窑头,而这边的窑是一长溜有很多门的,人们把这样的窑叫串儿窑。串儿窑的窑场在镇反时做过刑场,枪毙过特务反革命。

    那次我们转到一个大围墙前,转到南边儿是两扇大石门,门前的石阶上还有一口井。井不深水挺清,门是开着的,迈进大门槛儿,听见里面有动静。原来在院的东南角儿有一间小房,一个老头正在添火烧灶火,这坆院是有人看的,我们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

    但是这坟院里那遮天盖地的大树,特别是那树上传来的鸟叫声却勾引着我们,拉着我们的双脚。围着院墙又转了多半圈,还真在西北角儿找到一个缺口,是塌了半截的墙。但也是被树杈儿插堵着呢。我们悄悄的把树杈儿扒了出一个缝儿钻了进去。

    里面的树高大密实得不见天日,蒿草有我们腰那么高。里面有一个挺大的山子,我们是从山子的右后边进来的,我们四个像电影里的侦察兵一样,猫着腰手里端着崩弓子,一手在前握紧彈弓把儿,一手在后捏住装了弹子的皮兜,保持着随时准备战斗的架势。

    眼睛要看着地下的路,防止绊倒或踩出声响,又要注意东南角儿那边看坟人的动静,还得看着上面树顶搜索着鸟儿的踪迹,一步一步悄悄的前进……突然一只大鸟从我们头顶掠过,“凤凰!”随着喊声我们拉开了彈弓四弹齐发,随后我们掏兜、装彈、奔跑着追了过去,这时候也顾不得草深坟包大了,也顾不得树棵子划了衣裳,剐了腿了,连蹿带蹦的往前跑,兴奋的连喊带叫的,拿着弹弓追着打……

    突然一声

    “干什么呢!你们这帮……”

    “坏了!”

    从树与坟头的间隙里看见那看坟的老头儿,手里拿把扠枈禾的木扠正往这边赶来,我们撒腿就往回跑,连滚带爬的窜出了缺口,跑的远远的,连呼带喘的看老头儿没追出来,才一屁股坐在地上说:

    “咱们差点打着一只凤凰!”

    “那是凤凰吗?”

    “怎么不是?小人书上画的就是那样子,那么大的个儿,那鸟头上有灵子,羽毛上有那么多漂亮的颜色,特别是尾吧拖得那么长那么远,肯定是凤凰。”

    这个暑假是小学里玩的最痛快的一个暑假了。

    又开学的时候,学校里的老师少了几个,他们大都是师范来实习的青年老师。但也有两个年纪大的老师,其实他们来学校时间也不长,说是从大学下来的,特别是那个窦老师自到小学后特别活跃,搞了好些活动,使学生兴趣大增。晚上用业余时间给我们放幻灯片,《东郭先生》、《金苹果树》、《贾儿》……

    窦老师还特别会讲故事,记得在学校召开的苏联人造卫星上天的庆祝会上,窦老师既兴发挥,在台上连说带比划的说:“话说孙悟空这一日……一个跟头翻了十万八千里,连翻了两个跟头楞没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