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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再审旧案

    审讯室不足二十平方,周围一贯的灰黑色调,白色黑体大字书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钱一鸣交待内容与案卷中记录的丝毫不差。因为做生意赔了本钱还欠下高利贷,债主带着人去家里催债,吓得一家人胆战心惊,老婆孩子也躲回了娘家。

    无路可走的钱一鸣选择了盗窃,刚开始只是小偷小摸,溜到城郊没有任何防护的农民房,偷些小电器进行变卖,偶尔运气好也能偷到少量现金以及手表首饰之类值钱的东西,可是这些连高利贷的利息都还不上。

    在一次经过城郊别墅区时,钱一鸣发现别墅围栏因为地基塌陷发生变形,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钻过去。只是围栏里面到处都是监控,还有保安巡逻,想要进入别墅盗窃简直是自投罗网。钱一鸣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一天钱一鸣刚到家,就被守候在门外的债主堵个正着。几名打手二话不说便是一顿毒打,临走的时候警告钱一鸣,如果一周内再拿不出钱来就去学校找孩子。

    钱一鸣生怕老婆孩子有什么意外,于是决定铤而走险干票大的。经过连续三天观察,他发现别墅区保安巡逻时间是固定的,每两个小时巡逻一次,晚上九点以后别墅区内很少有人走动。同时钱一鸣发现距离破损围栏不远的地方,有一户三层别墅始终没有亮灯,一楼角落房间的窗户还微微敞开着缝隙。

    白天远远望去,这座三层别墅古朴而华贵,坡面屋顶上铺着红色瓷瓦,三层梯形结构逐级向下延伸,二层平台上可以容纳二三十人,乳白色外墙配以多利克柱式罗马柱凸显欧式装修风格,拱形门洞内的镶嵌着巨大落地窗,窗内隐隐闪射着一盏琉璃水晶吊灯,不难想像室内装修更为奢华。

    钱一鸣提前准备好手套、棉底鞋套、编织袋、魔术头巾、长沿棒球帽和一套藏蓝色保安服,伺机进入别墅进行盗窃。

    8月15日这天,天南市迎来特大暴雨。当晚狂风夹带着沙尘肆虐着整个城市,为即将到来的暴雨奏响序曲。钱一鸣早早潜伏在围栏外,等到保安巡逻后,趁着夜色迅速钻入围栏,动作麻利地翻进那扇微微敞开的窗户。

    在黑夜和狂风的掩护下,钱一鸣的进入没有引起监控室值班人员的注意。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钱一鸣看到房间里只有一张普通单人床和一组普通衣柜,心里盘算着是否选错了盗窃对象。归案后指认案发现场时他方才知道这是保姆间。

    走出保姆间,旁边是餐厅和厨房。钱一鸣为了壮胆,从厨房里随手拿了一把餐刀。餐厅正对着客厅,客厅是一二楼挑空设计,巨大的水晶吊灯从二楼垂吊而下,悬垂在客厅中央。米黄色大理石地板庄重而豪华,衬托出奢华的贵族气息,白色欧式沙发配以真丝缎面,摸上去仿佛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钱一鸣暗自窃喜,这一定是户有钱人家。

    按捺不住内心的紧张和兴奋,钱一鸣窜上楼梯直奔卧室。这一次收获颇丰,一台高档笔记本电脑、一块沉甸甸金黄色手表、一枚小拇指甲大小的钻戒、一条白金项链,还有两万元现金。

    钱一鸣得意之余,从衣帽间里顺走一个粉红色女士手包。书架里摆放着一支金笔也一并纳入怀中,书桌下面有一个保险柜,无奈打不开只好悻悻作罢。

    就在钱一鸣准备原路离开的时候,听见门外汽车熄火,紧接着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钱一鸣急忙藏在沙发后面,趴在地上不敢出声,拿着餐刀的手瑟瑟发抖。

    来人进门后并没有开灯,脚步声急匆匆由远及近,经过沙发没有停留直接上了二楼。灯光很快从书房里射出来,大厅里影影绰绰闪动着男人身影。

    外面传来暴雨冲刷门窗的声音,钱一鸣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趁机逃走。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深夜里的琴声伴随着雷雨声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钱一鸣发现琴声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趁着主人继续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这是绝佳的逃跑时机。就在钱一鸣蹑手蹑脚从沙发后面爬出来的时候,突然听见楼上一声大叫,一个男人从楼上猛冲下来,见到钱一鸣后径直向他扑去。钱一鸣用手推搡男人的时候,极度紧张的他竟然忘记了手中握着餐刀,结果直接就把餐刀送进了男人胸口。

    拔出餐刀,钱一鸣仓皇翻出窗外逃离别墅,滂泼大雨无情地敲打着地面,遮蔽所有的声音,也将钱一鸣的足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当晚钱一鸣在桥洞下躲了一夜。趁着天黑用餐刀刨出一个深坑,将手套鞋套衣服全部埋在桥洞下,看着那支金笔思谋良久,担心金笔上的激光印记暴露自己,也只好埋了。做完这一切后,钱一鸣把餐刀丢进了河里。

    第二天早晨天色蒙蒙亮,钱一鸣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悄悄回到家里,将赃物藏在卧室床下,打算过两天再去外地变卖。床底空间有限,钱一鸣见手包没有特别之处,便塞进床头柜里。等过些日子还清了高利贷,接老婆回家的时候再送给她,也算是对老婆担惊受怕的一种补偿。

    藏好赃物后,钱一鸣特意选择附近一家米粉店吃早餐。这家米粉店味道好,关键是客人多,可以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作为不在场的证据,同时还可以打听街头巷尾的消息。只是钱一鸣没有想到自己前脚刚出门,老婆就回来取换洗衣服,不仅拿走了手包,还在朋友间炫耀。谁知这只手包是爱马仕年度限量款,警方第三天就根据这条线索追查到钱一鸣,连人带物全部归案。

    这样的提问和回答钱一鸣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死者丁剑辉脸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罗依萍突然厉声问道。

    突如其来的提问使钱一鸣猝不及防,本能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说罢,钱一鸣的手不停哆嗦,紧扣桌角防止抖动。

    “审讯记录为什么要承认是你用手抓的?”

    钱一鸣紧张地低下头不再开口。

    “你不用害怕,慢慢想。”罗依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和打火机,这是来监狱路上特意买的。

    罗依萍打开香烟包装抽出一支烟,示意狱警递给钱一鸣。

    钱一鸣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表情平静了许多。不过抽完烟的钱一鸣依然保持沉默。

    “我来之前去看望你的老婆孩子,她们都希望你好好改造,争取立功早日出狱。你的女儿芊芊让我告诉你早点回家,她们等你。”罗依萍见钱一鸣不愿回答,便也不再逼问,她非常清楚罪犯一旦有了反抗意识,就很难再问出什么。也许还要几次软磨硬泡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哇”的一声,钱一鸣俯首痛哭。

    突破罪犯心理防线的时刻往往是审讯人员最为得意的时候,不过罗依萍却没有从中享受到任何快感。看着眼前瘦小无助的钱一鸣,内心不免升起怜悯之情。

    罗依萍将香烟递给狱警,嘱咐狱警按照监狱规定转交钱一鸣。

    就在罗依萍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他在喊救命。”钱一鸣哽咽地说道。

    狱警以为钱一鸣是否控诉监狱虐待囚犯,正准备上前质问,罗依萍揪住狱警袖口示意不要作声。

    “怎么回事?”罗依萍柔声问道。

    “那个男人冲下来的时候在喊救命。”钱一鸣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你慢慢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罗依萍重新坐回原位,一旁的夏长青跟着坐下。

    “那个男的从楼上冲下来的时候在喊救命,当时我看到楼梯口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晃动。”

    “巨大的黑影?看到是什么人了吗?”罗依萍追问。

    “没有看到,黑影特别大,就像是电影里面的金刚。”

    “会不会是房间灯光太暗,看花眼了?”

    “不会,灯光是从书房里照出来的。”

    罗依萍脑海中大致勾勒出现场的画面。

    “那丁剑辉脸上抓痕是怎么回事?”罗依萍再次问道。

    “他扑到我面前时,外面正好亮起一道闪电,我清清楚楚看到他脸上有血痕,但绝对不是我干的。”

    罗依萍深深地吸了口气。如果钱一鸣所言属实,那么受害人丁剑辉在生命遇到危险时,极有可能是为了求救,而非捉拿案犯。丁剑辉扑向钱一鸣的过程中,因为极度紧张,再加上光线不足,没有看清钱一鸣手里的餐刀,于是自己撞在了刀刃上。钱一鸣也因为惊惶失措误以为这一刀是自己捅进去的。

    如果以这个事实作为依据,案件性质就是误杀而非故意杀人。可是在案发现场,除了报案人李蔚然、受害人丁剑辉和钱一鸣之外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

    “那个黑影后来去哪里了?”一直旁听没有说话的夏长青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男人满身都是血,我吓得拔出刀就跑,哪儿顾得上看黑影还在不在。”钱一鸣回答。

    “这些情况在审讯时为什么不说?”

    冶明成看看罗依萍又看看狱警,沮丧着说:“抓到我的时候就说了,但是他打我威胁我,说是经过勘查,现场根本没有出现第三个人的痕迹。如果我撒谎不老实伪造证词,那么就会罪加一等判处死刑。如果配合警方工作,老实承认人是我杀的,那么作为初犯,有可能判处死缓或者无期徒刑。”

    “他是谁?”罗依萍问道。

    钱一鸣再次望向狱警。

    “你放心,我保证你的人身安全。”罗依萍说道。

    冶明成双手不停地握紧又松开,鬓角渗出层层汗珠,终于犹豫再三说:“张凯,张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