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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韦金明很执着,天天下班来找春分,为了跟春分说上话,一个大男人居然办了美容院的护肤套票,指名要春分服务。

    春分看他就像个没要到糖的小孩,这让春分格外头疼,好歹维持了作为一个成年人的体面,没有撒泼打滚儿。

    好不容易熬到过年放假回家,算上来回路费,根本没剩下多少钱,夏生本来花销就比春分大,兜里也没剩下多少。

    春分打算回去跟妈妈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钱要回来先还了,结束这种无意义的纠缠,当然她也明白可能性不大。

    果然她们到家第二天谢美珍就明里暗里表示家里开销大,没钱,年都要过不起了,春分明白这是想看看能不能从她们手里再抠点钱出来。

    村里的水泥厂开起来了,采石场在村里那条小河的上游,每天都有大车从山里一车车拉石头出来,原本的水泥地面不堪重负变得坑坑洼洼。

    路边干枯的野草树木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一派萧条衰败的景象,门前的小河也不再清澈,河底铺满一层灰白色,再没有什么小鱼小虾能在这里存活。

    以前家家户户都敞开的大门也都关上了,抵御无处不在的灰尘,李家的后生们人手一辆大车给水泥厂拉石头,买不起车的都去水泥厂扛水泥了。

    郭平干不了体力活,地也都荒废了,转而专心养牛羊,每天早上把牛羊赶到自家长满野草的地里去吃草,下午再去把它们赶回来。

    郭奶奶已经躺在床上基本失去了行动能力,每天早上郭大伯跟郭平把她扶到门口坐一坐,吃完午饭再扶到床上去。

    春分两姐妹回来,谢美珍就成了甩手掌柜,每天去村头茶馆打麻将,像上班一样准时。

    看着这一屋子老弱病残和这个永远都在焦虑没钱却天天都在打牌的妈,春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无力感。

    春分甚至想,要不干脆回去找何老板把自己卖了算了,这样人生多少还有些盼头,虽然何老板以为加一条不管她家里人是拉她出火坑,是救她出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无非是感动了自己,本质上还是想钱色交易。

    人哪有那么容易跟家庭断绝联系,有时候春分甚至会想如果自己像那些极端重男轻女家庭的女孩一样被虐待长大也好,这样反倒能狠下心来。

    但这也就是想一想,毕竟人真要下定决心卖了自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春分拖着夏生一起去县里置办年货,本来还想给两个小的买件衣服,手里的钱怎么抠都不够,只能作罢。

    往年年二十九郭平能在家里忙一天,炸肉,炸鱼,炸面食,蒸包子,蒸肉,能折腾到大半夜,把食物都做好,冬天全冻上了,也不怕坏,等有亲戚朋友来拜年热一热就是一桌菜。

    现在郭平熬不了夜,这些事情都落到春分跟夏生头上了,将近凌晨两姐妹聊着闲天等最后一锅蒸肉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狗吠声,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了郭家门前。

    韦金明又来了,这个人幼稚又软弱,但对春分有一种很难让人理解的执着。

    春分看着他已经不想说话了,韦金明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冲着春分笑得一脸灿烂:“我这叫冤鬼缠身功。”

    夏生看姐姐一脸生无可恋,完全不想搭理的样子,心里也在骂这个人脸皮未免也太厚了些,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过年跑别人家来合适吗?

    但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明哥,你怎么来的?今天都年二十九了,你不用回家过年吗?”

    韦金明笑意不减:“嘿嘿!没想到吧!我上次来的时候把地址写下来了。”

    说着从车上搬东西下来,春分忍不了,又给他放回车上去了:“别搬了!趁车没走,你爱去哪去哪,过年你跑我家来合适吗?你当你是谁呀!”

    韦金明一脸尴尬,他以为春分不会做得这么难看。

    春分也很纳闷,他到底哪来的底气,觉得人来了就不会被轰走,明明上次自己连桌子都给他们掀了,明显不是个什么都能忍的人。

    韦金明又开始撒娇:“不要这样啦!你们这里好冷,我都在发抖了,你真的忍心赶我走?”

    春分一把把他推进车里说:“没人让你来这里,你冷你活该!原路回去吧,去市里找个酒店住一晚上,年三十回去的机票好买得很,赶紧走!”

    拉扯间谢美珍起来了,韦金明看见谢美珍眼睛都亮起来了,简直看见了救星:“伯母!是我啊,阿明啊,春分要赶我走,阿姨你收留我几天吧!”

    谢美珍看见他也是一愣,大概她也没见过这么没有分寸的人,但谢美珍马上换了一副笑脸:“阿明啊!你这大过年怎么跑这来了?”

    又对春分姐妹佯装生气道:“你们俩怎么回事?这么冷的天,就把人家晾在外面,真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吗!”

    “阿明,快进来,外头冷。”

    春分简直没眼看,拉了拉夏生的袖子,两姐妹扭头进了屋。

    谢美珍见状骂道:“哎,你们也不知道帮忙拎一下东西,这些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

    韦金明连忙卖乖:“伯母,没关系的,春分她生我的气了,是我不对,你别骂她。”

    说话间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屋,韦金明一件件从行李箱往外掏东西:“伯母,这是鱼翅,燕窝,这个是花胶,海参,还有鲍鱼,这是我妈妈让我带过来给你们的,给你和伯父补身体的。”

    春分插嘴:“你这些个东西别说我家没吃过,见都没见过,没人会煮。”

    韦金明脸色僵住一瞬,又笑着说:“没关系,我可以打电话给我妈,她可以教你的。”

    春分刚想说什么,谢美珍踩了她一脚:“死孩子,不会说话就不要出声。”

    “还有这个。”韦金明拿出一个红色绒布的首饰盒子递给谢美珍,“这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来就来了,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多浪费钱啊!”

    谢美珍一边说一边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条黄金项链,链坠是花朵造型,顿时脸上笑开了花儿,嘴上说的却是:“你看看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破费,下次可不能再这样花钱了。”

    韦金明:“不破费,又要打扰你们了,太不好意思了!”

    春分在旁边直翻白眼:“没看出来你不好意思。”

    又转头怼自己的妈:“你还想有下次?这次都别想。”

    话音刚落又挨了谢美珍一肘子,谢美珍用方言骂她:“你有话非要当着别人面说吗?伸手不打笑脸人知不知道,还不去看你的肉蒸好没有。”

    春分起身去了厨房,夏生也跟着一起走了,进了厨房就撇着嘴说:“这人脸皮是真的厚,献殷勤献到妈这来了,这狗皮膏药算是贴你身上撕不下来了。”

    春分没说话,把灶里的柴火一根根夹出来灭了,夹着夹着就越想越气,手里的火钳一把摔在地上。

    夏生吓一跳,缩着脖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一瞬间她觉得大姐要哭出来了,就看见大姐又把火钳捡起来继续干活。

    厨房里两个人沉默着把东西收拾妥当,洗漱了一下回了房间。

    二月睡得很沉,还打起了呼噜,两个姐姐一身凉气钻进被窝,二月也没有一点反应。

    成子屋里谢美珍搬进去一张竹床,拿了好几床棉被给韦金明铺了张床。

    春分听着隔壁屋的动静气得睡不着。

    夏生也没睡着,但她不敢说话,她也知道妈在干什么,如果帮着大姐,那自己也要被拖下水,大姐一个人是撑不起家里这个烂摊子的,韦金明好像也不错,起码有钱,大姐不喜欢也挡不住妈要把她论斤卖了,话又说回来,谁让她是大姐呢!这样一想夏生也就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