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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辞别周至县

    在被皇帝亲自下令,允许入住柳城县男爵府后,李仲武觉得自己已经取得了胜利,连皇帝都站在自己这边,李俭服软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他一高兴,就跑去喝花酒,还招呼来了一帮跟他年纪相仿、都是世家子弟、当年在长安一起厮混的老朋友。没想到李载智和李载信俩人觉得到了长安还没快活过,于是也跑去喝花酒,父子三人就这么在教坊下属的同一家青楼遇到了。

    李仲武当即大怒,追着儿子殴打,很快被巡视的武侯发现。武侯们发现是最近长安跳得最欢的一位,又上报上司,最后消息传到了李渊这里。

    得知消息的李渊大为震怒,若不是他现在要依靠李仲文的武勇,只怕李仲武父子三人已经进了长安监狱。而李渊现在也彻底理解李俭为什么不认父亲了,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爹,他都觉得心累。

    但李俭的处罚依旧不变,作为皇帝,李渊必须维护礼教,维护伦理,维护纲常,因为只有维护了这些,才维护了他作为皇帝的权威。

    周至县衙,面对着前来传旨的吏部官员,李俭神色不变,坦然地交出了县令大印,脱下了官服,习惯性地给那名官员塞了个钱袋。

    吏部官员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是第一次传旨了,遇到升官的,个个感恩戴德叩谢天恩,自然有红包拿。但也有罢官的,都如丧考妣,哪里有像是李俭这样不喜不悲,还给自己塞钱的?

    实际上最开始李载仁将事情闹大后,许多官员纷纷上书斥责李俭的行为,并表示皇帝应该肃清吏治,清理一批像李俭这样不忠不孝的官员。但随着李仲武父子三人同去一家青楼的事情传开,关于李家事情的真相也渐渐传了出去。

    弄清除了事情真相的许多官员,都对李俭表达了同情,毕竟遇到了这么个不着调的爹和不靠谱的兄弟,要一点儿脸面的人都觉得害臊。

    但这份同情总归是暗地里的,明面上大家还要维护伦理纲常,还是要将李俭痛骂一番,以表达自己的立场。

    所以看到李俭给自己塞了钱,颇有些诧异的吏部官员觉得,可以给李俭多透露些消息,于是将李仲武父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俭顿时大笑了起来,他再也忍不住,对着一脸无奈的吏部官员说:“不好意思!”继续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由于旨意来得过于突然,吏部还没有决定周至县令的新人选,于是便以柴县丞暂时掌县令大印,等待新任县令的到来。

    看到李俭向后院而去,柴县丞连连告罪,便急急忙忙地追了过去。“县尊且慢!”柴县丞小跑在身后大喊,李俭转过身来,总算是止住了笑,说:“我已经是白身,不是县令,不要乱喊!”

    柴县丞无奈地叹了口气:“县尊被罢,由我暂管大印,我该怎么办?”“夏收在即,县内诸大小事务,皆应当以保证夏粮为重。其他事务,你暂时萧规曹随吧,等到新县令来,听他安排便是!”

    柴县丞拱了拱手,说:“县尊欲去何处?”李俭说:“小民草字文约,县丞可以如此相称呼!”柴县丞跺脚说:“何以至此呢?何以至此呢?”

    这时听说李俭被罢官的诸官吏纷纷赶来,七嘴八舌地说话,都替李俭感觉惋惜。李俭看得出来,这些曾经的下属是真心实意的,他心头不由得一暖,朝四面拱手说:“我如今已是白身,往日多有得罪,还请诸位谅解。柴县丞如今暂掌大印,还请大家多多帮忙。新任县令至时,也请诸君多努力!”

    当县令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李俭虽然在工作上很是严厉,但他对待下属却也很大方。有事务李俭不懂,他也从来不会顾及面子,而是多有请教;给下属们安排任务,也是讲解细致,若下属们偶有差池,他也很少故意为难苛责。

    而李俭由于与秦王、柴府的关系还算不错,故而本县的琉璃作坊、蜂窝煤、铁皮炉、白硝等,都可以通过李俭便宜购得,李俭也常以县衙的名义发放各种福利,所以在李俭手下干活累归累,但付出和收入也是成正比的。

    听得李俭如此郑重,众人知道事情不可挽回,纷纷回礼:“诺!”

    回到后堂,母亲严氏看到李俭只穿了内衬回来,忙问:“我儿的官袍呢?”李俭笑着说:“儿子被罢官了,爵位也丢了,长安那座宅第被皇帝下令收回了!”

    严氏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几乎站不稳。之前柴绍来时,她心中就有些动摇,得知皇帝亲自下令,准许李仲武一家入住柳城县男爵府,她害怕耽误了儿子的前程,便有了让李俭认父的打算。

    眼下她的担忧称为事实,如何让她不心慌呢?李俭却笑着将李仲武父子的丑事说了一遍,胸有成竹地说:“母亲不必担忧,三五年间,儿子必能官复原职!”

    严氏却是不信,李俭说:“母亲且去收拾东西,咱们先去楼观,周至县非久居之地。路上儿子慢慢与母亲细说。”他好言相劝,才勉强劝动了严氏。

    一天之后,收拾完毕的李俭,就带着母亲,以及车夫一家和两个婢女,赶了三辆马车,与一位玄真观的师兄一起,向鄠县的楼观匆匆而去。

    李俭之所以跑得这么快,是怕向善志向家的报复,他很了解向家这种带有地方恶霸、黑社会性质的豪强,一旦得罪过他们的官员失势,他们是完全不会考虑其中的门道,第一时间就要展开报复的。

    果然,李俭前脚刚离开周至县城,就有人快马向县城南部向家报信去了。李俭却不担心,周至县离鄠县太近,即便是向家派人追赶阻拦,他也早已经进入鄠县。除非向善志想造反,否则他家的主事是断不敢在鄠县境内生事的。

    马车上,严氏仍旧一脸忧愁,不住地询问儿子有何对策。李俭低声说:“母亲记得李载礼否?”严氏点点头,她记得这个跟李俭身世类似的李仲文的儿子。

    “李载礼私下告诉我,当初李仲武接到他大哥李仲文的消息,便决定前往并州。并州北有刘武周和突厥,东有窦建德,虽然是皇帝的龙兴之地,却凶险异常。想当年杨玄感造反,李密尚未跟随,李仲武就害怕得要逃走。母亲以为,以李仲武的胆量,他为何在这个时候敢去并州呢?难道长安不是更安全吗?”

    严氏摇摇头,她实在不清楚李仲武为什么要去并州,只是说:“毕竟李仲文在那里。”“李仲文李仲武虽然是亲兄弟,但却早已经分家。以李仲武的本事,李仲文难道还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有期望不成?”

    他低声说:“师父岐真人有一位江湖朋友,发现他早年间结识的一个妖僧志觉与李仲文来往密切。此前志觉还在朔方,梁师都去年称帝,建国号为梁,这个妖僧的师兄就被拜为国师。如今志觉突然出现在并州,母亲以为是为何?”

    李俭已经说得如此清楚,严氏结结巴巴地说:“我儿的意思,是….”后面的话她却再也不敢说出口。李俭低声说:“李仲文或已有不臣之心!所以我母子无论如何,不能跟李仲武扯上关系!”

    这当然只是岐晖共享情报后,与李俭的猜测,但毕竟无凭无据,现在是李渊最信任李仲文的时候,师徒俩自然不会跳出来说李仲文要造反。

    李俭对唐初这一段历史的细节并不了解,如果不是因为有某些亲戚关系,他根本就不知道李仲文到底是谁。但他的便宜老爹李仲武的不寻常的举动,再加上师父传递给自己的一些情报,信息综合之下,他也只能往这个方向推断。

    但毕竟这个逻辑链条证据不完善,全靠个人脑补,所以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若以结果反推,即以李仲文想要谋反为前提,那么有些事情反而能说得通了。

    按照李载礼私下告诉他的消息,李仲武正是听了李仲文的建议,才一心想要将事情闹大。李俭不认父,就涉及到伦理纲常,必然会牵扯到李渊,这就是转移了李渊的注意力,大约就是李仲文想要掩盖些什么。

    但还是那句话,李俭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能力收集证据,所以他只能将各种事情强行联系在一起,以安慰母亲。

    事情闹到现在这一地步,其实是超出了李俭的设想的。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真的有些累了。做一个县令,要处理许多琐碎的事务,这大大牵扯了李俭的精力。而且现如今的大唐,虽然据有巴蜀,但关中仍旧是最为稳定的根基。

    作为关中县令,要负责的事务太多,比如安定地方、劝农桑、遵照命令往前线运送粮草物资、抽派百姓充徭役、协助地方折冲府事务等,远不如天下大定时当个县令来得舒适。

    所以接到罢官旨意后,李俭虽然有些惊讶甚至慌乱,但很快就想好了以后的安排。他有心在这个时代做些事情,留下印记,现在却觉得,无官一身轻,不当官未必就不能够实现梦想。

    于是李俭又询问了林师爷的意愿,便遵从他的意见,写了一封信,又送了许多财物,请林师爷送往柴府,至于林师爷去哪里,就是他自己做主了。

    好容易安定了母亲,李俭的马车,也远远地来到了通道观、楼观所在的终南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