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别了，克里米亚
看来老主教的疗术效果不错，卡尔娜已经能从长椅上站起身，虽然身形还是那么单薄，但莱利文却丝毫不敢小觑。
卡尔娜抬了抬下巴，格格一笑。
“你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泰坦军团的一员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莱利文皱眉道。
这时，他的脑海里又响起老维尔淡然的嗓音，“昨天上午。”
“你也听出来了吧，人类和血族之间的和平一直是虚伪脆弱的，从言和以后。”
“是的，血族一直对人类不怀好意”莱利文也很厌恶那些吸食人类鲜血的血族，当然不会为他们说话。
“而且我看出来了，你很特殊。”卡尔娜没有接他的话，转移了话题。
“我？”莱利文指了指自己，有些惊愕，这是除老维尔以外又一个说废柴的他特殊的人。
少女点头表示你没有听错，他问：
“为什么这么说？”
“还记得昨天在长廊那里的怪物群吗？”
莱利文点了点头，说：“嗯，像浪潮一样。”
卡尔娜微颌首，转头看着他，道出一个让他骇然的事实：“你难道没有发现，那群怪物是奔着你去的嘛。”
“什么？！！”莱利文大惊失色。“可是，它们不是在围攻你吗？为什么跟我有关？”
卡尔娜撇了撇嘴，用嘲弄的眼光看着他，说：“不用装作这么惊讶，我想你早就意识到了吧。”
“你的楔对它们有着无法拒绝的吸引力。”
“我？”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说完，莱利文就看见卡尔娜缓缓闭眼，一秒后，她猛地睁眼，莱利文顿时感觉浑身上下和内心的想法都被看穿了，就像一个赤裸的人类置身于雪原，无所遁形。
“咳。”老维尔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莱利文感觉到让他被针刺的痛觉减轻了不少。
“我只能猜测，你身上的能量波动的方式非常罕见。”卡尔娜捏着下巴做思考状，来回踱步说道。
“幸运的是，它对你成为神启者有帮助，但不幸的是，因为它蕴含的不稳定因素，一旦发作，会吸引大批怪物甚至是血族。”
我就知道是这样，莱利文早有心理准备，对此并不是很意外，从那头白狼开始我就怀疑了。
少女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但管理局的人都是冲我来的，他们太想杀我了，才释放出那群怪物来，而你是被连累的。”
“让你卷进这件事我很抱歉，但是如今的你真的不能留在克里米亚了。”卡尔娜向他致以歉意说道。
“加入我们，成为神启者吧，莱利文，跟我们走。”卡尔娜语气带着一丝诚恳说道。
“你应该成为神启者，这是一种无上的光荣。”一旁一言不发的乌洛斯忽然插嘴说道。
一瞬间，教堂变得异常安静，乌洛斯和卡尔娜两人都静静地注视着他，等待他的回答，地位崇贵如他们，也不能随意支配他人的命运，选择命运的权力应该交给莱利文自己决定。
“老维尔。”莱利文语气干涩，面临人生的选项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
莱利文在意识里看见老维尔小幅度摇头，他扶了扶眼镜认真地说：
“他们的做法没有错，这件事只能由你自己决定。”说完这句话后老维尔就默不作声了。
沉默良久，莱利文抬起头，直面卡尔娜的目光，眼神不再胆怯，后者回以微笑，莱利文迎着卡尔娜的目光问她：“我只要问一个问题。”
“你说。”卡尔娜从容淡定说道，一言一行都流露出优雅。
“你成为神启者付出了什么代价？”
卡尔娜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好看的眉头一皱，似乎是陷入回忆，
她看了一眼正静候着的乌洛斯，奇特的角随之微偏，随后开口说：
“没什么，只是舍弃了童年一部分微不足道的快乐而已。”
莱利文迎着她的目光，一张满是笑容的面孔撞进他的视线里，一张让人忍不住无缘无故去相信信任她的笑容。
这一刻，他忽然很想他那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们，虽然父亲艾格温向他解释了他的来历，但那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留在他们身边只会给他们平增麻烦。
莱利文挠了挠头，不去看她的眼睛，这是他的习惯，每当他对一件事感到疑惑或者棘手难办时他就会这么做。
虽然成为神启者是他的梦想，但说实话他还是有些害怕那些怪物，尤其是昨天见过怪物的恐怖之处后。
但他也很想保护家人，尤其是莫莉，她那么惹人怜爱，父亲艾格温和母亲劳拉年龄已经不低了，两个哥哥虽然有时候不待见他，但是不像红狐街的同龄人一样从不欺负他，反而还会为他出头。
思绪翻腾之间，“遵循你的内心。”老维尔说道。
莱利文盯着教堂的天花板，他仿佛又回到那一个夜晚，在白狼的利爪即将夺取他的小命时，一道低沉的闪电从天而降，震慑星辰，劈进莱利文的眼眸里，不知道成为神启者会付出什么代价，但是应该能让我废物的人生泛起一丝波澜吧，他回过神，对乌洛斯和卡尔娜一笑：
“谢谢您的赏识，大人。”
卡尔娜闻之一笑，目光也变得柔和，说：“欢迎你的加入。”
“那我现在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吗？”莱利文一直都很好奇她的身份，身为泰坦将军的乌洛斯面对她都只能卑躬屈膝，并且没有任何不满，同时还拥有可以那种难以言喻的神奇力量，可以轻松杀掉太空怪物，莱利文至今还记得卡尔娜身上冒出来的，如荆棘藤蔓的铁链，便问出了从昨天起就想问的问题。
“当然可以，战友之间是不需要隐瞒的。”卡尔娜很大度地说道。
乌洛斯干咳一声，试图提醒他的大人。
“没事。”
少女独自一人站在教堂拱形窗边，背对着他，莱利文只能看到她无可挑剔的侧脸上浮现出一丝傲色，她眼角微微弯起，长长的黑睫毛浅浅盖住眼眸，“我想想。”
“或许你可以称呼我，卡尔娜殿下，虽然我本人不是很喜欢这个尊贵的称号。”高贵，优雅又重新出现在这时的少女身上，圣洁的教堂和她相得映彰，体现得酣畅淋漓，仿佛她就是尊贵这一形容词本身。
殿下？莱利文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就不大的眼睛不由得眯成一条缝，整个哈波罗星系，十三个星国中，能够自称殿下的却是寥寥无几，殿下这个词意味着什么，莱利文认为克里米亚没几个人不明白其中的分量，莱利文不由得再次审视一番卡尔娜，后者依然保持着端坐的姿态不变，不因为莱利文暗中的态度改变而改变，莱利文心想，难道她是巨灵大帝的女儿？泰坦星国公主殿下？这一切简直荒谬极了，任谁都会这么想吧，一个好端端在矿坑里捡废矿的平凡废柴青年，有一天走在街上居然会被被高贵的公主殿下看上选中，要任命他当她的侍卫，这世界太疯狂了吧，又不是哄小孩的童话。
过了很久，莱利文才从震惊中缓过来，在这之前他想过很多种猜测，直到卡尔娜亲自承认，莱利文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她。
“很惊讶吧。”
莱利文悄悄抹了一把汗，“说实话，比我想的更厉害。”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莱利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一句，毕竟对方是巨灵大帝唯一的女儿，倍受宠溺，听说性格暴戾的巨灵大帝曾经为了博女儿开心，亲手撕下阿尔法联邦星国天使的一只翅膀送给小公主，公主是高兴了，但这一举动掀起惊天骇浪，让阿尔法星国全民暴动，联名上书谴责巨灵大帝，差点就引起阿尔法和泰坦星之间的大国之战了，听说最后还是星盟高层出面调解，巨灵大帝向阿尔法郑重道歉，并另外找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翅膀安在那位天使身上，这件事才勉强压下去。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泰坦星域的人几乎都知道，莱利文也不不例外。
她转过身面向莱利文，一双紫眸在微黄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笑道：“现在！”
“现在？你确定？”
现在都快黄昏了，哪里还有列车，不会地位越高的贵族带的病真的越多吧。
“喂，殿下！”乌洛斯很不合时宜地介入他们的对话，因为卡尔娜已经亲口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乌洛斯也不必要再隐瞒，自然地改口称呼。
“对，因为列车已经来了。”然后他看见卡尔娜抬起一只手，手心朝上，向他伸过去。
因为受伤的缘故，卡尔娜早已脱下了淡紫色宽裙上衣，只保留着贴身衣物，两只手臂赤裸着，像一位动人的芭蕾舞演员。
在哪里？莱利文扭头看了看，没有任何变化。莱利文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她的手掌不大，传来的触感很柔软冰凉，应该是还没有完全康复的原因。
咚！咚！咚！
这时，教堂里毫无征兆响起一阵沉重的钟声，悠远空灵，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空旷的厅堂里飘来微风，将卡尔娜殿下额前的白发微微拂动，她浅浅一笑，莱利文脑海里一阵恍惚，他的心脏骤然一停，猛然惊醒，此刻仿佛置身于极北之地，身体和灵魂都感到难以言喻的寒冷，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感觉。
莱利文猛地抬头一看，教堂里熟悉的一切事物都被无限的黑暗吞噬，刚才还在眼前和他握手的卡尔娜也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昨天莱利文在卡尔娜眼眸深处看见的身影，似巨龙一样的天地虚影，巨龙浑身被粗大的黑色铁链牢牢禁锢住，黑暗中，有光点一个接一个连续亮起，莱利文在这个身影上感应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不敢靠近，目光微微呆滞，直视着那道淡紫色的身影。
时间的概念仿佛已经泯灭，或许这不过是短暂的一瞬，又像是经历漫长的岁月，如同没有尽头的道路一样漫长。
巨大的龙影徐徐张开双翼，打破束缚自身的沉重枷锁，掀起一阵猛烈的狂风，灰尘漫天之际，卡尔娜的嗓音骤然响起，震彻的龙鸣震得莱利文眼神一颤，连忙堵住自己的耳朵，防止被龙吼继续伤害。
这绝对不是宇宙中存在的生物，他能够肯定，遮天避地的龙影给他的感觉既不像活物也不像死灵，而是介于虚幻和真实的边界。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星空！这是，神明创造的国度。”
明明听见了卡尔娜的声音，而龙影却没有开口，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动作。伴随着生物的嗓音响起，风景也随之剧变，莱利文一阵惊愕，身体止不住微颤，心脏剧烈跳动，只见在浩瀚无垠的星空里，只有数不胜数的星辰悬挂在视线远处，在两个星球之间，十几条长长的轨道铺陈在它们中间，望不到尽头。
这里是，真正的星空！
......
莫莉一脸疲惫回到家里，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她好像意识到什么，连忙跑到莱利文的房间，意料之中，里面空无一人，她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一封信静静地躺在书桌上，莫莉一眼就看到了，她走过去把信拿在手中，目光在信封上游离了几秒，信封表面用黑色墨水书写几个有些潦草的字，
上面写着，妹妹莫莉收。
这封信旁边还放着几封，和莫莉心里想的一样，是写给其他几个家人的，父母和两个哥哥都有。
犹豫了好一会，莫莉咬咬牙，最终还是撕开信封口，取出信纸
目光落在信纸行间，看着看着，她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不知不觉，眼眶红了一片，莫莉眼角微湿，伸手掩面，抱着信小声哭了起来。泪水打在信纸上，模糊了字迹。
脚步从身后响起，父亲艾格温粗略看过信的内容后，叹了口气，抬手抚摸莫莉的脑袋，过了一会，莫莉止住啜泣，呼了口气，把手中皱巴巴的信纸放在桌面上，仰头面向天空的那边，克里米亚将迎来黄昏，微黄的光线落在信和莫莉的脸上，泪迹还清晰可见，眼皮微垂，嘴里嘟囔着什么。
“臭三哥，自己记得保重。”
……
哈波罗星系北方星域，泰坦星域中，克里米亚与泰坦星之间的星空轨道，肉眼看去，一辆多达数百个车厢的列车缓缓行驶在这条轨道上，而实际上列车的速度非常快，行驶速度越来越快，已经接近光速，之所以看起来不快，是因为星球之间的距离过于遥远，与此同时，这片区域附近还有其他的太空列车同样在运行，星空列车的发动引擎部位发出阵阵轰隆声，像星空深处的滚滚天雷，令人心惊。
STT9号列车其中一个车厢里，莱利文孤自一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支起手肘撑着侧脸，目光发散落在窗外的星空，看起来在发呆，他透过完全透明的玻璃窗，看见一辆辆列车和造型奇特的飞船飞快掠过窗外，
“你的家人怎么办？就这么不辞而别？”脑海里，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响起，莱利文知道那是老维尔在说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昨天晚上熬夜写了几封信留给他们，这个时候，应该知道我已经离开克里米亚了。”莱利文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说道。
老维尔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你真的想好了吗？现在反悔的话我能帮你回去，他们不会知道。”
“嗯。”莱利文微闭眼，淡红色的眼影线条在昏暗的玻璃窗上就像画框中的红色痕迹，格外显眼。
他沉默了片刻后，又说：
“老维尔你知道吗，像我一样无所事事的废柴，看到熟悉的怪物的时候，过去的记忆也会如潮水一样涌现，心里也会惊恐万分。”
“这不难理解，人类对未知总会有畏惧的情绪。”老维尔回答得很快，就像没有感情色彩的机械人。
莱利文直起身板，端坐在靠背座椅上，“但我不想再那样了，看着没用的自己，只能瞎想叹气，面对可怕的怪物，无能为力。”
“我记得人类有一位哲学家说过，凡事都要量力而行。”老维尔机械不含感情色彩的声音继续在脑海里响起。
此时的窗外正好有一架造型不一般的飞船划过去，和前几天他无意间看见的飞船很相似，莱利文扬起嘴角，脸上浮现出笑容。
“我明白，但枯木都想燃烧，更何况废柴。”
“......”
老维尔的脸在脑海里慢慢消散，像是被橡皮擦干净一样，看起来他不想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与附近其他列车不一样，莱利文所在地车厢里的人很少，除了莱利文以外，只有寥寥几人，让这一节车厢看起来很是冷清空阔，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对不起，莫莉，我必须这么做，原谅我。”望着划过星际的白色流星，他在心里对莫莉默默认了个错。
莱利文对莫莉的性格了解得很清楚，从外表来看，谁都会觉得她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孩，但实际上她内心很缺乏安全感，连下雨时的打雷声都害怕得会找个地方躲起来。
你们放心，等我在那边混得不错，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老爹的腿伤也一定能治好了，不用再那么辛苦地下矿坑采星矿了，然后把莫莉最喜欢的衣服和心心念念的首饰全都一并买给她，想必她会开心得一整个夜晚都睡不着的吧，母亲呢，也不用为了半个水果砍价和古德先生争来争去，两个哥哥，呃，可以不用成天待在矿洞里那么累了，接下来还可以计划在主星国买个房子什么的，把他们都接过去。
莱利文心里忽然空空的，仿佛有沉甸甸的枷锁被打开，整个人心里萦绕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很难描述，轻松中夹杂着一丝沉重，充斥着矛盾的感觉，如果和龙影比较起来，前者是冷冽的冰原，那后者无疑就是沙漠中的绿洲清泉，真正让他感到惊喜的是，在胸口处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热流顺着血液和细胞流入全身各处，没有一丝不适，随着心脏有节奏的跳动，自己能明显感到身体里带来的力量在节节增长，莱利文惊喜地审视自己全身的变化，可能和淡紫色身影，卡尔娜以及乌洛斯比起来微不足道，但莱利文相信一定会逐渐提升。
“原来是这种感觉吗？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莱利文平摊手掌，目光在手心的纹路上游动，感受了一番，嘟囔着说道。
这要是让时空管理局的那群老学者听到，他们恐怕会当场吐血，举着手杖狠狠敲打他的脑袋，要知道因为觉醒激活的困难太大，使得本就数量稀少的神启者变得更少了，尤其是近几年来更是如此，大概一万个人中才有一个能与楔纹勉强契合，但这才是第一步，接下来在激活楔纹这一步上，许多人只能看着自己无法和楔共鸣而无奈放弃，可想而知其中的难度有多大。
浩瀚星空中，点点繁星的星光一闪一闪，银白色的纯色星光将广阔的星野整个笼罩住，看着就像是一个表面贴着碎白点的水晶球。
也许只有星空才知道，从离开克里米亚那一刻开始，这个身世不明的兽人族人类养子，就已经成为一名真正的神启者了。
卡尔娜抬了抬下巴，格格一笑。
“你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泰坦军团的一员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莱利文皱眉道。
这时，他的脑海里又响起老维尔淡然的嗓音，“昨天上午。”
“你也听出来了吧，人类和血族之间的和平一直是虚伪脆弱的，从言和以后。”
“是的，血族一直对人类不怀好意”莱利文也很厌恶那些吸食人类鲜血的血族，当然不会为他们说话。
“而且我看出来了，你很特殊。”卡尔娜没有接他的话，转移了话题。
“我？”莱利文指了指自己，有些惊愕，这是除老维尔以外又一个说废柴的他特殊的人。
少女点头表示你没有听错，他问：
“为什么这么说？”
“还记得昨天在长廊那里的怪物群吗？”
莱利文点了点头，说：“嗯，像浪潮一样。”
卡尔娜微颌首，转头看着他，道出一个让他骇然的事实：“你难道没有发现，那群怪物是奔着你去的嘛。”
“什么？！！”莱利文大惊失色。“可是，它们不是在围攻你吗？为什么跟我有关？”
卡尔娜撇了撇嘴，用嘲弄的眼光看着他，说：“不用装作这么惊讶，我想你早就意识到了吧。”
“你的楔对它们有着无法拒绝的吸引力。”
“我？”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说完，莱利文就看见卡尔娜缓缓闭眼，一秒后，她猛地睁眼，莱利文顿时感觉浑身上下和内心的想法都被看穿了，就像一个赤裸的人类置身于雪原，无所遁形。
“咳。”老维尔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莱利文感觉到让他被针刺的痛觉减轻了不少。
“我只能猜测，你身上的能量波动的方式非常罕见。”卡尔娜捏着下巴做思考状，来回踱步说道。
“幸运的是，它对你成为神启者有帮助，但不幸的是，因为它蕴含的不稳定因素，一旦发作，会吸引大批怪物甚至是血族。”
我就知道是这样，莱利文早有心理准备，对此并不是很意外，从那头白狼开始我就怀疑了。
少女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但管理局的人都是冲我来的，他们太想杀我了，才释放出那群怪物来，而你是被连累的。”
“让你卷进这件事我很抱歉，但是如今的你真的不能留在克里米亚了。”卡尔娜向他致以歉意说道。
“加入我们，成为神启者吧，莱利文，跟我们走。”卡尔娜语气带着一丝诚恳说道。
“你应该成为神启者，这是一种无上的光荣。”一旁一言不发的乌洛斯忽然插嘴说道。
一瞬间，教堂变得异常安静，乌洛斯和卡尔娜两人都静静地注视着他，等待他的回答，地位崇贵如他们，也不能随意支配他人的命运，选择命运的权力应该交给莱利文自己决定。
“老维尔。”莱利文语气干涩，面临人生的选项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
莱利文在意识里看见老维尔小幅度摇头，他扶了扶眼镜认真地说：
“他们的做法没有错，这件事只能由你自己决定。”说完这句话后老维尔就默不作声了。
沉默良久，莱利文抬起头，直面卡尔娜的目光，眼神不再胆怯，后者回以微笑，莱利文迎着卡尔娜的目光问她：“我只要问一个问题。”
“你说。”卡尔娜从容淡定说道，一言一行都流露出优雅。
“你成为神启者付出了什么代价？”
卡尔娜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好看的眉头一皱，似乎是陷入回忆，
她看了一眼正静候着的乌洛斯，奇特的角随之微偏，随后开口说：
“没什么，只是舍弃了童年一部分微不足道的快乐而已。”
莱利文迎着她的目光，一张满是笑容的面孔撞进他的视线里，一张让人忍不住无缘无故去相信信任她的笑容。
这一刻，他忽然很想他那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们，虽然父亲艾格温向他解释了他的来历，但那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留在他们身边只会给他们平增麻烦。
莱利文挠了挠头，不去看她的眼睛，这是他的习惯，每当他对一件事感到疑惑或者棘手难办时他就会这么做。
虽然成为神启者是他的梦想，但说实话他还是有些害怕那些怪物，尤其是昨天见过怪物的恐怖之处后。
但他也很想保护家人，尤其是莫莉，她那么惹人怜爱，父亲艾格温和母亲劳拉年龄已经不低了，两个哥哥虽然有时候不待见他，但是不像红狐街的同龄人一样从不欺负他，反而还会为他出头。
思绪翻腾之间，“遵循你的内心。”老维尔说道。
莱利文盯着教堂的天花板，他仿佛又回到那一个夜晚，在白狼的利爪即将夺取他的小命时，一道低沉的闪电从天而降，震慑星辰，劈进莱利文的眼眸里，不知道成为神启者会付出什么代价，但是应该能让我废物的人生泛起一丝波澜吧，他回过神，对乌洛斯和卡尔娜一笑：
“谢谢您的赏识，大人。”
卡尔娜闻之一笑，目光也变得柔和，说：“欢迎你的加入。”
“那我现在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吗？”莱利文一直都很好奇她的身份，身为泰坦将军的乌洛斯面对她都只能卑躬屈膝，并且没有任何不满，同时还拥有可以那种难以言喻的神奇力量，可以轻松杀掉太空怪物，莱利文至今还记得卡尔娜身上冒出来的，如荆棘藤蔓的铁链，便问出了从昨天起就想问的问题。
“当然可以，战友之间是不需要隐瞒的。”卡尔娜很大度地说道。
乌洛斯干咳一声，试图提醒他的大人。
“没事。”
少女独自一人站在教堂拱形窗边，背对着他，莱利文只能看到她无可挑剔的侧脸上浮现出一丝傲色，她眼角微微弯起，长长的黑睫毛浅浅盖住眼眸，“我想想。”
“或许你可以称呼我，卡尔娜殿下，虽然我本人不是很喜欢这个尊贵的称号。”高贵，优雅又重新出现在这时的少女身上，圣洁的教堂和她相得映彰，体现得酣畅淋漓，仿佛她就是尊贵这一形容词本身。
殿下？莱利文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就不大的眼睛不由得眯成一条缝，整个哈波罗星系，十三个星国中，能够自称殿下的却是寥寥无几，殿下这个词意味着什么，莱利文认为克里米亚没几个人不明白其中的分量，莱利文不由得再次审视一番卡尔娜，后者依然保持着端坐的姿态不变，不因为莱利文暗中的态度改变而改变，莱利文心想，难道她是巨灵大帝的女儿？泰坦星国公主殿下？这一切简直荒谬极了，任谁都会这么想吧，一个好端端在矿坑里捡废矿的平凡废柴青年，有一天走在街上居然会被被高贵的公主殿下看上选中，要任命他当她的侍卫，这世界太疯狂了吧，又不是哄小孩的童话。
过了很久，莱利文才从震惊中缓过来，在这之前他想过很多种猜测，直到卡尔娜亲自承认，莱利文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她。
“很惊讶吧。”
莱利文悄悄抹了一把汗，“说实话，比我想的更厉害。”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莱利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一句，毕竟对方是巨灵大帝唯一的女儿，倍受宠溺，听说性格暴戾的巨灵大帝曾经为了博女儿开心，亲手撕下阿尔法联邦星国天使的一只翅膀送给小公主，公主是高兴了，但这一举动掀起惊天骇浪，让阿尔法星国全民暴动，联名上书谴责巨灵大帝，差点就引起阿尔法和泰坦星之间的大国之战了，听说最后还是星盟高层出面调解，巨灵大帝向阿尔法郑重道歉，并另外找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翅膀安在那位天使身上，这件事才勉强压下去。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泰坦星域的人几乎都知道，莱利文也不不例外。
她转过身面向莱利文，一双紫眸在微黄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笑道：“现在！”
“现在？你确定？”
现在都快黄昏了，哪里还有列车，不会地位越高的贵族带的病真的越多吧。
“喂，殿下！”乌洛斯很不合时宜地介入他们的对话，因为卡尔娜已经亲口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乌洛斯也不必要再隐瞒，自然地改口称呼。
“对，因为列车已经来了。”然后他看见卡尔娜抬起一只手，手心朝上，向他伸过去。
因为受伤的缘故，卡尔娜早已脱下了淡紫色宽裙上衣，只保留着贴身衣物，两只手臂赤裸着，像一位动人的芭蕾舞演员。
在哪里？莱利文扭头看了看，没有任何变化。莱利文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她的手掌不大，传来的触感很柔软冰凉，应该是还没有完全康复的原因。
咚！咚！咚！
这时，教堂里毫无征兆响起一阵沉重的钟声，悠远空灵，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空旷的厅堂里飘来微风，将卡尔娜殿下额前的白发微微拂动，她浅浅一笑，莱利文脑海里一阵恍惚，他的心脏骤然一停，猛然惊醒，此刻仿佛置身于极北之地，身体和灵魂都感到难以言喻的寒冷，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感觉。
莱利文猛地抬头一看，教堂里熟悉的一切事物都被无限的黑暗吞噬，刚才还在眼前和他握手的卡尔娜也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昨天莱利文在卡尔娜眼眸深处看见的身影，似巨龙一样的天地虚影，巨龙浑身被粗大的黑色铁链牢牢禁锢住，黑暗中，有光点一个接一个连续亮起，莱利文在这个身影上感应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不敢靠近，目光微微呆滞，直视着那道淡紫色的身影。
时间的概念仿佛已经泯灭，或许这不过是短暂的一瞬，又像是经历漫长的岁月，如同没有尽头的道路一样漫长。
巨大的龙影徐徐张开双翼，打破束缚自身的沉重枷锁，掀起一阵猛烈的狂风，灰尘漫天之际，卡尔娜的嗓音骤然响起，震彻的龙鸣震得莱利文眼神一颤，连忙堵住自己的耳朵，防止被龙吼继续伤害。
这绝对不是宇宙中存在的生物，他能够肯定，遮天避地的龙影给他的感觉既不像活物也不像死灵，而是介于虚幻和真实的边界。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星空！这是，神明创造的国度。”
明明听见了卡尔娜的声音，而龙影却没有开口，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动作。伴随着生物的嗓音响起，风景也随之剧变，莱利文一阵惊愕，身体止不住微颤，心脏剧烈跳动，只见在浩瀚无垠的星空里，只有数不胜数的星辰悬挂在视线远处，在两个星球之间，十几条长长的轨道铺陈在它们中间，望不到尽头。
这里是，真正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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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莉一脸疲惫回到家里，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她好像意识到什么，连忙跑到莱利文的房间，意料之中，里面空无一人，她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一封信静静地躺在书桌上，莫莉一眼就看到了，她走过去把信拿在手中，目光在信封上游离了几秒，信封表面用黑色墨水书写几个有些潦草的字，
上面写着，妹妹莫莉收。
这封信旁边还放着几封，和莫莉心里想的一样，是写给其他几个家人的，父母和两个哥哥都有。
犹豫了好一会，莫莉咬咬牙，最终还是撕开信封口，取出信纸
目光落在信纸行间，看着看着，她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不知不觉，眼眶红了一片，莫莉眼角微湿，伸手掩面，抱着信小声哭了起来。泪水打在信纸上，模糊了字迹。
脚步从身后响起，父亲艾格温粗略看过信的内容后，叹了口气，抬手抚摸莫莉的脑袋，过了一会，莫莉止住啜泣，呼了口气，把手中皱巴巴的信纸放在桌面上，仰头面向天空的那边，克里米亚将迎来黄昏，微黄的光线落在信和莫莉的脸上，泪迹还清晰可见，眼皮微垂，嘴里嘟囔着什么。
“臭三哥，自己记得保重。”
……
哈波罗星系北方星域，泰坦星域中，克里米亚与泰坦星之间的星空轨道，肉眼看去，一辆多达数百个车厢的列车缓缓行驶在这条轨道上，而实际上列车的速度非常快，行驶速度越来越快，已经接近光速，之所以看起来不快，是因为星球之间的距离过于遥远，与此同时，这片区域附近还有其他的太空列车同样在运行，星空列车的发动引擎部位发出阵阵轰隆声，像星空深处的滚滚天雷，令人心惊。
STT9号列车其中一个车厢里，莱利文孤自一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支起手肘撑着侧脸，目光发散落在窗外的星空，看起来在发呆，他透过完全透明的玻璃窗，看见一辆辆列车和造型奇特的飞船飞快掠过窗外，
“你的家人怎么办？就这么不辞而别？”脑海里，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响起，莱利文知道那是老维尔在说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昨天晚上熬夜写了几封信留给他们，这个时候，应该知道我已经离开克里米亚了。”莱利文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说道。
老维尔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你真的想好了吗？现在反悔的话我能帮你回去，他们不会知道。”
“嗯。”莱利文微闭眼，淡红色的眼影线条在昏暗的玻璃窗上就像画框中的红色痕迹，格外显眼。
他沉默了片刻后，又说：
“老维尔你知道吗，像我一样无所事事的废柴，看到熟悉的怪物的时候，过去的记忆也会如潮水一样涌现，心里也会惊恐万分。”
“这不难理解，人类对未知总会有畏惧的情绪。”老维尔回答得很快，就像没有感情色彩的机械人。
莱利文直起身板，端坐在靠背座椅上，“但我不想再那样了，看着没用的自己，只能瞎想叹气，面对可怕的怪物，无能为力。”
“我记得人类有一位哲学家说过，凡事都要量力而行。”老维尔机械不含感情色彩的声音继续在脑海里响起。
此时的窗外正好有一架造型不一般的飞船划过去，和前几天他无意间看见的飞船很相似，莱利文扬起嘴角，脸上浮现出笑容。
“我明白，但枯木都想燃烧，更何况废柴。”
“......”
老维尔的脸在脑海里慢慢消散，像是被橡皮擦干净一样，看起来他不想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与附近其他列车不一样，莱利文所在地车厢里的人很少，除了莱利文以外，只有寥寥几人，让这一节车厢看起来很是冷清空阔，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对不起，莫莉，我必须这么做，原谅我。”望着划过星际的白色流星，他在心里对莫莉默默认了个错。
莱利文对莫莉的性格了解得很清楚，从外表来看，谁都会觉得她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孩，但实际上她内心很缺乏安全感，连下雨时的打雷声都害怕得会找个地方躲起来。
你们放心，等我在那边混得不错，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老爹的腿伤也一定能治好了，不用再那么辛苦地下矿坑采星矿了，然后把莫莉最喜欢的衣服和心心念念的首饰全都一并买给她，想必她会开心得一整个夜晚都睡不着的吧，母亲呢，也不用为了半个水果砍价和古德先生争来争去，两个哥哥，呃，可以不用成天待在矿洞里那么累了，接下来还可以计划在主星国买个房子什么的，把他们都接过去。
莱利文心里忽然空空的，仿佛有沉甸甸的枷锁被打开，整个人心里萦绕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很难描述，轻松中夹杂着一丝沉重，充斥着矛盾的感觉，如果和龙影比较起来，前者是冷冽的冰原，那后者无疑就是沙漠中的绿洲清泉，真正让他感到惊喜的是，在胸口处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热流顺着血液和细胞流入全身各处，没有一丝不适，随着心脏有节奏的跳动，自己能明显感到身体里带来的力量在节节增长，莱利文惊喜地审视自己全身的变化，可能和淡紫色身影，卡尔娜以及乌洛斯比起来微不足道，但莱利文相信一定会逐渐提升。
“原来是这种感觉吗？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莱利文平摊手掌，目光在手心的纹路上游动，感受了一番，嘟囔着说道。
这要是让时空管理局的那群老学者听到，他们恐怕会当场吐血，举着手杖狠狠敲打他的脑袋，要知道因为觉醒激活的困难太大，使得本就数量稀少的神启者变得更少了，尤其是近几年来更是如此，大概一万个人中才有一个能与楔纹勉强契合，但这才是第一步，接下来在激活楔纹这一步上，许多人只能看着自己无法和楔共鸣而无奈放弃，可想而知其中的难度有多大。
浩瀚星空中，点点繁星的星光一闪一闪，银白色的纯色星光将广阔的星野整个笼罩住，看着就像是一个表面贴着碎白点的水晶球。
也许只有星空才知道，从离开克里米亚那一刻开始，这个身世不明的兽人族人类养子，就已经成为一名真正的神启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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