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低处

    低处的风景

    顺着墙根

    一队黑色的蚂蚁

    穿过八月金色的风暴

    金色是低处的图腾

    在春天破茧

    在秋天成蛹

    蛹的歌

    如泣如诉

    一朵幽咽的花

    花开千枝

    花落无声

    零落成泥碾做尘

    尘埃流沙

    碎叶草芥

    在风口浪尖喊出一声叹息

    息事宁人

    混沌模糊隐忍

    幸福的模样咋冷还寒

    寒号鸟来了

    秋天的故事内容空洞

    一个接着一个狗尾续貂

    貂绒我不要

    我是一只蚂蚁

    没有风花雪月

    ——白马凤凰

    她跪在地上，用一把铁钩子，从下水孔里钩出一小堆垃圾。垃圾五颜六色，奶茶杯、牛奶盒、方便面袋子居多。

    “有些学生喜欢恶作剧，故意把垃圾朝下水孔里塞。下雨了，水下不去，经理批评我，还要扣我工资。”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说。

    她姓黄，红埔的，和常德江是老乡，是常德江介绍到学校做保洁的。在课间，老师们经常看到她坐在女生卫生间门前，修理卫生用具。调把用坏了，她就细绳把前面散开的地方重新理顺扎结实。没事她喜欢洗拖把，洗过后，像拧衣服那样，把拖把拧干，挂到在平台的柱子上晾干。

    “人勤快点，卫生用具就能使用时间长一点。”她一边洗拖把，一边说。

    “你们一个月工资多少？”董文峰问。

    “一千五，五十块钱一天。”

    “五十块钱一天，不高啊。”

    “就这老板还嫌高了，原来学校的保洁是六个人干的，现在裁掉了两个人。活都分到我们四个人头上来，工资还那么多。我不识字，年龄又大。就在这干吧，苦点就苦点吧，谁让自己是老百姓呢。”

    “钱难苦，都不容易。”董文峰安慰着，拎着水壶离开了水房。

    “到班里去了吧？让学生自己玩。你看我就没去。”一进办公室的门，马军对他说起班级学生来。

    董文峰说：“和保洁老黄吹了一会。和他们比起来，老师这个职业还能说得过去。”

    马军哼了一声，说：“你挺知足的。教师在过去是臭老九，现在臭老十也排不上。”

    董文峰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马军问：“你有余在哪里？在社会上有地位吗？有财富吗？有尊严吗？”

    董文峰笑了，说：“老马，就和保洁比，可比她们强？我们家附近公园里的一个环卫工，就管公园里的卫生间。时时都要清扫。他说，领导一天来拍三四次照，看到不干净，就罚二十块钱。”

    “说什么呢？老陈呢？”常德江进来问。

    董文峰说：“老陈和白玉明她们几个去十二里买猪肉去了。”

    “买个肉还要跑那么远？”

    “说是没喂饲料的猪。老常，你可买？明天我们一起去。”马军问。

    “别人不了解我，你马军还不了解我吗？我家床底下的茅台、五粮液、剑南春都堆满了。草鸡蛋、老母鸡一年四季也不要买。昨天晚上有两个朋友，一个送了个猪坐子，一个送了两条羊胯子。”常德江得意地说。

    马军说：“你就是牛，你比领导还牛。”

    常德江笑着说：“哪能和领导比，比领导要差远了。”

    “都别吹了，去报告厅，元旦晚会马上开始了。”白玉明进来催了。

    “我又不会唱，不去了。”马军说。

    白玉明说：“哪要你唱，你去凑个人数，你张张嘴，下面拍拍照就行了。”

    合唱节目一结束，马军就从报告厅出来了。

    老黄正在一楼办公室前的垃圾桶倒垃圾。满满三大袋子垃圾，黑乎乎地蹲在老黄的身后，像三只大黑熊，默默地看着老黄挥汗如雨。

    “今天垃圾最多！”老黄看到马军，说，“晚会结束了？”

    “没有。”马军说着，推门进了办公室。

    “晚上在学校吃饺子？学校准备了饺子。”老宋正在办公室玩电脑，抬头看见马军进来，问。

    “你看人家十三中、二十六中，都是以年级组为单位，组织老师们到酒店欢聚一堂。我们的领导太抠了，晚上给老师饺子吃？没吃过饺子！”马军气哼哼地说。

    “别生气，晚上跟我去喝酒。”常德江也进来了，说，“领导们对自己可不抠啊。”

    马军没有接受常德江的邀请，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发了多少卡？”吃晚饭的时候，刘珊珊问。

    “发了几百块钱购物券，我一张不要，都给你娘俩。你发多少？”

    刘珊珊说：“我请病假在家，一分钱没有。听说办公室王主任和我一样请病假，一样都不少。我明天就去厂里找领导，问他们说话可是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