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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两世为人

    “暃儿”“小暃”……,冥冥中似乎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喊着什么,刚开始很微弱,难以听清,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就在耳边,他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子紧紧地粘在一起,似有千斤重,用尽了全力,却怎么也睁不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远远的透出了一丝光,那么的微弱,又那么的刺眼,让他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使劲看了过去,刺得眼睛生疼,也不肯眨一下眼睛。

    渐渐的,那缕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让人不自觉地作出了闭眼的反应,但很快又睁开,如是几次,渐渐的在刺眼的光幕中,出现了几个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这时围在马暃身边的有老又少、有男有女,看到马暃睁开了眼睛,一个个高兴的喊着:“大家快过来,马暃(暃儿、暃哥)醒过来啦”。

    周围的人听到之后,立即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马暃你怎么样,马暃你还好嘛之类的话。甚至有人激动的伸手摸他的脸,被其他的人制止住了。

    刚刚有了点意识的马暃,脑子里一团浆糊,迷迷糊糊的。好一会儿才有了一点反应,能感觉到自己被几个人抱着,身上好多地方火辣辣的疼,一群人围着自己喊着什么“吗啡”“飞儿”什么的。

    好一阵子,他才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我什么时候变成了吗啡了?一边奇怪地想着,一边下意识地想起身。只是刚刚回过神来,口干舌燥、头晕脑胀、手脚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动一动都非常困难,心里纵有千万个疑问,最后只变成了一个微弱的音符:“水”。

    抱着他的马陵立即喊身边的同伴取来皮囊,粗壮的手臂将皮囊中的清水,轻柔的凑到马暃的嘴边,慢慢的滋润着干裂的嘴唇。

    喝了几口水的马暃渐渐清醒过来,记忆也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猛的冲进了他的大脑,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反应时间,让没有丝毫准备的他,就像有人猛然给了他的脑袋一下狠的,整个脑袋似乎就要裂开一样,大脑瞬间宕机,全身猛然蜷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马暃的意识和思维才渐渐恢复过来,但现实又给了他重重的一击,让他一时间茫然,满心充满了不真实和荒唐感。

    潜意识中,他告诉自己,我一定在做梦,这一切都是假的,睡醒后就好了。旋即,他又闭上了眼睛,可身上特别是脑袋上不时传来的痛楚,耳边的声音,以及脑海中充斥的一个叫“马暃”的人的记忆,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现在是汉灵帝刘宏熹平四年(公元175年),马暃是敦煌郡广至县马家族长马陵的长子,天生神力,身阔体长,今年不过12岁(173年出生),却已长得和普通大汉无异,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老天是公平的,这孩子身体素质极好的同时,脑子却没有开窍,跟五岁稚童似的,头脑简单、待人淳朴,经常帮助邻里,从不吝啬力气,是以族人都很喜欢这个傻小子。

    马暃心思极为纯真,没有任何杂念,一门心思随父打熬武艺,锻炼力气,小小年纪就经常随族人入山打猎,手中枪、掌中箭使得虎虎生威、有模有样,方圆百里,除其父几无对手,为县里所称奇,让其父为之骄傲,只是那可怜的几点智力,也让其父伤透了脑筋。

    马家坞堡位于祁连山下,住的都是马氏族人,靠着祁连雪水,周边牧场和田地倒也肥沃。

    前些年,凉州羌人先后掀起三次大规模起义,虽都被镇压,但羌汉之争一直没有平息。近年来,不仅南边羌胡叛乱愈演愈烈,而且北边鲜卑和匈奴残余时时入寇劫掠,乡里早已不得安宁,经常能够看到成群结队的难民艰难逃生。

    马家族人有时也会接济一二,一些身体素质好的,就被各家各户收留,平时作为徒附和仆役,一旦有事也能凑个人数。

    却不成想,坏就坏在收留的外来人口上。昨夜,一伙贼人在内鬼的接应下,偷偷打开大门,趁夜攻进坞堡,烧杀劫掠,马家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组织反抗,族人、庄客、徒附、仆役,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好不凄惨,马家几代人修建的坞堡落入贼人之手。

    马暃之父马陵系广志马家这一支的族长,居住的祖屋比较高大,院墙院门坚固,贼人一时无法攻破,被马暃父子带领家人和庄客乘乱冲了出去。当是时,面对黑夜里不知多少贼人,头脑简单的马暃不知畏惧,听着父亲“冲出去”那句话,一马当先、连杀十数贼人,神勇无畏让贼人胆寒。

    其父在后一边砍杀,一边收拢族人,大家齐心协力,成功逃了出来。

    坞堡大门附近一贼首带着二十多个贼人追了出来,马暃父子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族人反冲回来,箭射枪刺刀砍,连杀十余人、连夺数匹战马,剩余贼人破胆寒心,一哄而散。马陵看到坞堡大门附近贼人越聚越多,立即喊住正欲追杀的马暃,护着其他族人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众人逃出之后,马暃毕竟年幼,加上一路冲杀在前,早已脱力,待众人安全、一口气松掉之后,一头从马上栽倒,从山梁上倒滚而下,待众人摸黑寻到,早已昏死过去。

    马暃醒来后,天已大亮,慢慢接受现实的他,恢复了一点力气后,在众人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虽然身上和头上还不时的传来疼痛,但是检查以后,都不严重,基本上是皮外伤。原本浑浑噩噩的脑子,有了两个人的记忆后,反而透亮起来,就像原本拉着厚厚窗帘的窗户,突然打开了一样,让马暃感觉到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敞亮。

    马暃的恢复,让马陵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紧紧皱上了眉头。昨晚一战,马家堡彻底失陷在贼人手中,从中逃出的族人不足五十之数,其中十余妇孺老幼,许多人还多多少少带点伤,除了手中的兵器、抢夺回的一些战马,以及贼人战马上带着的一些干粮和水,什么都没有。

    在天光的照耀下,看着族人的惨状,除了发愁、叹气之外,只剩下茫然而又不知所措了。

    马暃转头看向便宜父亲,古人结婚生子比较早,马陵的实际年龄不到30岁,可昨晚的变故让这个年轻人一下子似乎老了十余岁,雄壮的身躯似乎都弯了起来,眉头紧锁,时不时的叹息几句。母亲张华就蹲在马暃身边,手上还抱着马暃不到两岁的妹妹马月,美丽的脸上满是憔悴和担忧。

    “我们一定要杀回去,救回我们的族人。”

    “就我们这几十个人,拿什么救?”

    “我们去郡城,太守大人一定会为我们做主,平时我们可没少孝敬这些当官的。”

    “就郡城那几百郡兵,连我们坞堡都不如,我看悬。”

    “那不是还有阳关和玉门关的戍卒吗?”

    “别指望了,他们连关城都快守不过来了。”

    “那怎么办?”……

    听着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争论,恢复了一些的马暃走到父亲面前,说了一句:“我脑子好了。”

    “我知道了。”马陵头也不回的说到。

    “我是说脑子好了,不傻了。”

    “啊”,马陵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回过头来,死死盯着马暃,“你再说一遍,快!”

    “昨天头撞到石头上,醒来之后就觉得自己开窍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的浑浑噩噩了。”马暃解释道。

    马陵一把抓住快比自己高的儿子,一脸不敢置信的说道:“那我问问你,周围都是谁?”

    马暃把周围的人名字、与自己的关系,相互之间的琐事一一说了出来。众人啧啧称奇,族长家的傻儿子竟然真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