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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得意春风驻 贵人不知祸伴身

    周楚的榷场终于建成了,前后耗时将近两年,倒不是北周的工部偷懒,而是要在这林边水畔建立起一座小镇来还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首先选址要选在北周官道的附近,接壤的肥水又不能太过湍急;好不容易选定了地址,这河畔的地质基本都是沙石,若在沙石上建房,怕是不出三年定然倒塌,于是只得挖开沙石,然后从他处运来密实的泥土,再铺上上号的松木,这才能在上面建造房屋。这般折腾都耗费了大半年,所以这榷场是到今日才竣工。

    两国都对这榷场极为重视,都分派了户部官员署名来前坐镇,北周还委派了一三品大员做着小小城镇的知府,还有顾耀之领两万兵将驻守在此。自开埠以来,这小小的榷场变成了这两国的中心,北来的皮草鹿茸,南产的珠蚌珍禽,似乎这天下的新奇之物都在此能够找到。并且如此一掷千金的地方,更少不了各地的珍馐美酿,这让驻守在此的顾耀之可是高兴坏了。

    榷场西边有一家南楚人开的酒肆,老板有一种独家的桂花酒,此酒以糯米为酿,雨后桂花花瓣为辅,酿出的酒水醇香甘甜,又不失浓烈,寻常人喝不过半斤定时要醉上一晚的。顾耀之本来不喜南酒,但尝过此酒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每日不饮上半坛,就觉得整日无趣。那店家老板也是知趣之人,知道这顾耀之其实在这榷场之内才是生杀定夺的本主,所以每次顾耀之来定然前后照顾着,这酒菜也是半卖半送。顾耀之的性格哪里会在乎那么许多,知道这家老板另有所图,不过他依旧照喝不误。

    这日喝到夜半才步履阑珊的向营地走去,一手拿着酒壶,一手不知比划着什么。榷场由于设立不久,所以还是在例行宵禁,此时已是夜半三更,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突然顾耀之察觉身后有什么动静,手中酒壶扣紧朝着声响之处便掷了出去,尾随之人估计误以为顾耀之吃醉了,便放松了警惕,这一击酒壶飞过来只得抽出手中单刀劈砍下来。

    顾耀之阴笑一声,然后缓缓的从腰中抽出自己的钢刀,“跟我几日了,你还真是挺有耐心的。”

    只见街角处站着一人身着黑衣,手提单刀,粉碎的酒壶散落在他面前。黑衣人突然单刀握紧向前冲来,顾耀之自然也是持刀戒备,哪知这黑衣人才冲了两步,便身形一转向右边的巷子内拐了进去。顾耀之心中暗叫上当,紧忙提刀追赶,不过这黑衣人步伐极为灵活,顾耀之又吃醉了酒,不免慢慢的拉开了距离。眼见敌人越走越远,顾耀之心中焦急,突然见到巷子墙边有片掉落的碎瓦,于是拾起碎瓦当作飞镖打向黑衣人。黑衣人突感身后有劲风袭来,紧忙回身躲避,这一躲速度自然慢了下来,顾耀之趁机一刀拦住黑衣人的去路。

    “跑什么跑,咱们不还得认识一下嘛。”顾耀之嘴上还是不饶人。

    黑衣人也不回答,手中单刀舞得如花一般,刀刀对向顾耀之的前胸,哪知顾耀之完全不躲不避,手中钢刀对着敌人来刀方向就是一劈,还真是一力降十慧。黑衣人知道自己拼不过对方,只能收刀回守,顾耀之又飞出一脚踢向黑衣人的膝盖,黑衣人只得向后一跃退开数尺。但顾耀之怎肯罢休,大跨一步向前,随后左拳直出,只听得砰的一声,实实的打在了黑衣人的胸前,这一拳可是毫无留力的。不过这黑衣人也是了得,眼见自己躲不过这一拳,只得聚气于胸前硬吃下,随后身体借势向后,又卸掉了一部分的力量,但即便如此自己也深受内伤。这一拳没有打到敌人着实让顾耀之有些诧异,让他分神了一刹那,也就是这一分神,那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柄飞刀,顾耀之本想追击,被这飞到一阻,黑衣人趁机几个纵跃消失在夜色之中。顾耀之看了看手中的飞刀,似乎也没有那么的失望。

    顾耀之本不想带着何二一起来着榷场的,其一,他嫌何二啰嗦;其二,他怕何二总是管着他。果不其然他喝酒到夜半,这何二就一直在军营前等着他,眼见顾耀之喝的步履蹒跚的向军营走来,何二便气鼓鼓的迎了上去,“二公子又去喝酒!”

    顾耀之拍了拍何二,然后从怀中掏出了那柄飞刀,“这几日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不过是想个法子引他出来罢了。”

    何二见到飞刀脸色一变,“那公子没受伤吧。”

    顾耀之咧嘴一笑,一股酒气喷到了何二的脸上,“你家将军武功盖世,怎会怕个区区毛贼。”

    何二一脸嫌弃的躲开了他,“我看你就是给自己喝酒找借口。”

    顾耀之没有理会他,反而一脸严肃的问道:“二哥这几日在干什么?”

    何二被问的一愣,然后脸色一红的说道:“在榷场内给慧娘安了个家。”

    “哦?今日也在慧娘处?”

    何二点了点头,“半个时辰前才从慧娘那回来,看到公子尚未归营,这才出来寻你。”

    “半个时辰...”顾耀之自言自语道。

    “怎么?我不能把慧娘接过来吗?”

    顾耀之咧嘴一笑,“我不让你接过来,你舍得留她在那间小破屋子里吗。”

    “莫要取笑我了,赶快进营去歇息吧!”何二重重的拍了下顾耀之的背心,将他拍了个趔趄,若不是这样还真怕顾耀之看到他那涨红的脸。

    第二日午后,何二忙完了手中的公务,便又要去慧娘哪帮忙,抱着一堆衣物刚出了军营的大门,就见到顾耀之懒洋洋的靠在树荫下。何二甚是奇怪,走过去问道:“二公子在此作甚?”

    顾耀之看到何二过来了,就立刻跳了起来,“走,去找慧娘。”

    “找慧娘?”何二知道顾耀之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做一件事。

    “帮你搬家!别废话了!走吧!”不由分说拉着何二便向走。

    “不是那边。”一时间何二也被他弄得糊涂了。

    何二还真是用心,在榷场西北处找了一间房,虽然不大但着实比之前的木屋好的太多了。慧娘似乎都算准了何二几时回来,此时正在门口扫着落叶,见到顾耀之同行而来,明显呆住了一下,不过转瞬间便微笑着迎了上来。

    “将军今日怎么也来了?”一边说一边接过何二手里的东西。

    顾耀之笑嘻嘻的,“昨日才听说姑娘搬到此处,自是要过来认认门的。”

    “将军军务繁忙,哪里敢滋扰。”嘴上说得越客气,越是躲闪着顾耀之。

    何二这时也插言道:“二公子每日都泡在酒肆里,我哪里有机会跟你说话啊。”

    顾耀之不理会何二,继续同慧娘说道:“姑娘不请我进去看看吗?”

    “真是不好意思,光顾着说话了,将军赶快请进!”引着顾耀之进了小院。

    如同在那木屋一般,小院内又是在空地上种满了蔬菜,顾耀之左顾右看的满眼都是新鲜。走到屋子门口,慧娘先走上台阶,打开了房门,然后微笑着请顾耀之进去。顾耀之也是一脸嬉笑地跨步向前,哪知脚下突然一个趔趄,一头边撞到了慧娘的身上,好在是慧娘怀中抱着那包衣物,并没有怎么样。但犹是如此一旁的何二还是一脸的埋怨看着顾耀之,“走路就不要东张西望的。”

    顾耀之反而讪笑道:“二哥心疼了啊,我没撞到的。”嘴上同何二在说话,眼睛却一直瞧着慧娘,只见慧娘轻轻的拍了拍装衣物的包袱,似乎真的完全没受到什么影响。

    何二一巴掌拍在顾耀之的后颈上,“二公子又胡吣!”

    顾明之和县主童悦育有一对儿女,顾明之婚配极晚,年少时随着父亲四处征战,无暇估计婚配之事,二十多岁父亲病故,自己先是守孝三年不得婚嫁,后来又少年掌军不得不再驻守边关。中间其实有不少人上门提亲,不过顾明之这身份太过敏感,总也无法找到匹配之人,直到三十出头才由隆兴帝做媒娶了县主童悦为妻。这老夫少妻自然是对童悦宠爱万分,童悦又喜武爱动,所以这孩子也要的晚了些。如今顾明之都四十有五了,这大女儿苑儿不过才八岁,小儿辉祖刚刚满六岁。每日晨定之后便入宫学,半日的授课,午后回府歇息一个时辰,下午便由童悦教习二子练体之术。

    这日宫学归府后,童悦便让一对儿女小憩一会,自己好趁机整理下顾明之的书房。岂知都过了未时还是不见二人,于是便唤了嬷嬷一同前往看望,童悦一进儿女的屋子便觉得烦闷不已,走到两人的床边发现还在熟睡之中,刚要伸手唤醒他们,突然察觉他们呼吸急促且毫无规律。要知道他们学习练体术已经有了几年,正常睡眠时的呼吸应当长而绵柔,童悦紧忙探手抚摸二子的额头,这一摸吓得她不由得浑身一颤。两个孩子的额头冰冷如雪,若不是还能听到呼吸声音,怕是定让人以为已经死亡,童悦紧忙摸向两个孩子的脉门,脉搏犹若悬丝,时停时断。童悦到底不是一般的女人,此时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但还能压得住气息,吩咐嬷嬷唤来管家,自己则抱起一对儿女,拽了一张床榻置于日光之下,让二子平躺在上。果然见了日光,两个孩子的气息稍稍稳定了一些。管家这时赶到见到两个孩子如此情形不禁悲痛,童悦来不及安慰,冷声吩咐道:“老管家即刻到宫门处唤王爷归府,再派几名得力的家丁出去,寻来城中名医。”

    老管家摸了摸眼泪,转身便去行事。童悦则看着两个孩子说不出的心痛,不过她心中清楚,这肯定不是寻常的疾病,定是有人在暗中谋害。又让嬷嬷唤来今日接送子女的马夫,马夫哆哆嗦嗦的跪在了童悦的身后,“夫人,小的真的不知公子和小姐是怎么了。”

    “你先起来。”童悦的声音冷的结冰,“你先详细的把今日所遇之事和所见之人全部说一遍。”

    马夫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道来,“今儿小的还同往常一眼,晨定前边把马车停到了侧门候着小姐和公子,晨定刚过小姐公子便从侧门出来了,出来的时候公子手里还拿着半块玉子糕...”

    童悦转头看了看嬷嬷,嬷嬷上前答道:“是昨天厨房做的,早起的时候公子说肚子饿,便取来了一块。”

    童悦点了点头,“去查查厨房和取糕点的下人。”嬷嬷转身吩咐人下去查证。

    “你继续说。”童悦转过头看着马夫。

    “哪个时候大概是卯时初,街上也没什么人,小姐和公子上了车也就眯了着了。这一路上没发生什么,到了宫门前差不多卯时三刻,还是李公公出来接的人...”

    “李尽忠吗?”

    “是的,每日小姐和公子进宫都是他出来接。”

    童悦想了想,应该是隆兴帝安排的,“你继续说。”

    “小姐和公子进了宫,小的自然就在这车上睡着了。”

    “这期间有人上过车吗?”童悦问的仔细。

    “呃...小的睡着了,大抵是没人上过的。”

    “哦?”

    “车就停在宫门侧,旁边就是宫卫禁军,若是有人上车他们定然会阻拦的。”

    童悦想了想,宫门处做手脚却是耳目太多,不禁也点了点头。

    马夫见童悦不再有言语便继续说道:“刚过了午时小姐和公子便下了宫学,出来宫门,小的拉着两位贵人路上自然不敢耽搁,径直回府的。”

    马夫说完了默默的跪在原地,童悦则在仔细琢磨他说的每一个细节,“回来的时候,从未耽搁过?不曾有人或什么事情阻拦过马车?”

    “夫人,马车挂着咱们王府的旗号,寻常的百姓躲避还来不及,怎会阻拦?”

    童悦点了点头,然后自己默念道:“那就真的没什么反常的地方了。”

    听到童悦这么说,马夫似乎想到了什么,“夫人,今日下了宫学,小姐和公子一直在争论着什么,好像是什么糖水甜不甜?”

    童悦双目一睁,“什么?他们两个在宫内吃过东西?”

    马夫摇了摇头,“这个小的便不知了,只是刚上车的时候,小姐说什么糖水好喝,而公子说糖水太甜,两人便争辩了几句。”

    童悦双眉紧聚,她心中知道,宫学的老师最为严苛,不会让学生在上课期间吃任何东西的,所以这糖水也是下课之后才吃到的。如今这宫学内上课的公子小姐并不多,除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外,只有程家程周忠的幼子和令妃给隆兴帝所生的四皇子。若是说要毒害,这两个孩子定然也跑不掉,不过若是皇子被毒,恐怕此刻已经满城风雨了。

    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究竟是何人要加害于自己的儿女,正在此时顾明之也赶回了王府。见到了顾明之,童悦一下子似乎变了个人,扑在顾明之的怀中便痛苦了起来,顾明之虽然心中也是悲痛不已,但还是耐心安抚着妻子。童悦边哭边把自己调查的情况说给了顾明之,顾明之听完后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时才从宫中出来,并未听说四皇子抱恙,向来这是冲着咱们苑儿和辉祖来的。”

    “要不要问下程王府那边?”

    顾明之摇了摇头,“如今情况尚不清朗,还是不要宣扬的好。大夫可曾请到?”

    童悦转头看向嬷嬷,嬷嬷紧忙答道:“管家已经命人出去请了,想来应该到了,老奴这就出去迎一迎。”

    不多时老管家便引着丘廷福进了内堂,丘廷福行过礼后便走到了两个孩子的身旁,切脉,抚额,望睛,查舌一同操作下来,自己也是满头大汗。然后转身对顾明之道:“王爷,恕老夫无能,这小姐和公子的病老夫也是看不出端倪来。”

    顾明之听闻此言,心中一沉,“丘大夫是这京中圣手,若是您也看不出端倪,怕是...”

    童悦强忍着泪水,也在一旁哀求道,“还请丘大夫用心。”说着便要下跪,丘廷福紧忙搀扶住童悦。

    “王爷,王妃,并非老夫不用心,只是...”丘廷福似乎有些隐情。

    顾明之自然明白,手一挥让府中下人都退了回去,然后又是一礼,“还望丘大夫给本王指一条路,好救下爱女麟儿。”

    丘廷福不敢作声,只是做了一个双膝跪拜的君臣大礼,顾明之自然心领神会,对其点了点头。随后传来管家命其厚金赠予丘廷福,并派人送回医馆。

    丘廷福走后,童悦看了眼顾明之,顾明之自然知道妻子的意思,紧忙命管家套了马车。夫妻二人各抱着一个孩子坐上了马车,然后径直向宫中而去。

    隆兴帝今日本来在上书房同几位大臣议事,突然有内官禀报,说渤海王府管家在宫外有急事求见顾明之。本来顾明之在此就是旁听学习的,就便放了他回去,不过事后隆兴帝越想越觉得心慌,他知道童悦是个懂分寸的人,家中若不是出了人命关天的事情,断然不会让管家传信至大内的。刚要想派人去王府打探下消息,便听得李尽忠禀报,“陛下,渤海王顾明之携子觐见。”

    “携子?”隆兴帝有些诧异,又是一件奇事。

    李尽忠似乎还有话,“陛下见了便知。”

    隆兴帝挥了挥手示意顾明之尽快来吧,片刻后只见顾明之在前,身后跟着几个宫人,抬着两个孩子进到了上书房。隆兴帝见此情形不由得大惊,急忙起身走向两个孩子,“明之,这是怎么回事儿?”

    “按夫人说,今日下了宫学,回家吃了点东西便去午睡,哪知直至未时尚未苏醒,我家夫人进屋查看,二子便如此这般昏厥不醒了。”顾明之单膝下跪,请求隆兴帝救人。

    隆兴帝紧忙搀扶起来,“李尽忠快去传御医!”

    顾明之又道:“时才在府上让药王丘廷福看过了,说是已经药石无功了。”

    一说到丘廷福的名字,隆兴帝便明白顾明之此来的意思了,不过出于谨慎隆兴帝并没有做什么反应,而是柔声安慰道:“莫急,先让御医看看。你再说下两个孩子今天都去过哪里。”

    顾明之又将今日之事重复了一遍,隆兴帝有即刻传来了御膳房和禁军,找到了轮班值守的宫卫,他们表示并未有人靠近过顾家的马车;御膳房也说今日从未给宫学里的孩子送过吃食。隆兴帝思索了片刻,命李尽忠传来了令妃。

    令妃卓伶是原工部尚书卓士荐的女儿,卓士荐是南降之臣,所以当时隆兴帝便召进宫来封了令妃。李尽忠在路上便把事情同令妃讲了,令妃一进上书房便直接跪下,“陛下,是四皇子今日有些咳嗽,所以妾命宫内的婢女煮了些糖水,带到宫学处的,四个孩子都是吃了些的,四皇子安然无恙,定然不是这糖水的问题。”

    “召你来只是问话,这般好似谢罪一样。”隆兴帝库安慰了几句,“何人做的糖水,又经了何人之手,你可都知道?”

    令妃点了点头,隆兴帝继续道,“那便让李尽忠都审一遍吧。”隆兴帝说的轻描淡写,但令妃听到还是不禁打了个冷颤。

    李尽忠退出去办事,令妃跪在原地,隆兴帝似乎也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而是转头与顾明之继续道:“太医马上就来,你且安心。”

    顾明之点了点头,然后斜眼看了看跪在后面的令妃,不过隆兴帝没有话语谁也不敢置喙半字。不多时一名内官引着几名太医走了进来,行礼后边伏在两个孩子身边仔细诊察,诊察后又聚在一起商议了半晌,才转身来报,“陛下,我们几位太医都看不出这两位小主得了何病,不过看得出确实是气血两亏,但查不出病原还是无法医治。时才我等商议了一下,可以用灵芝仙草先吊住两位小主气血,然后再另请高名。”

    “那这样吊住能维持多久?”顾明之忍不住问道。

    “呃...回王爷,即便用灵芝吊住,也撑不过今晚。”

    顾明之傻了眼,本以为进宫就会有望,但如今看来不过是多续了几个时辰罢了,隆兴帝紧皱眉头,对着太医们吩咐道:“快去取灵芝来,先吊住再说。”

    隆兴帝走到顾明之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还会有办法的,你先莫要死心。”

    顾明之扑通一下双膝跪在隆兴帝面前,“求陛下救我儿女。”

    隆兴帝将他搀扶起来,“先吊住,朕自会有办法。”

    在太医们的治疗下,两个孩子的面色终于有了些许的血色,但依旧是昏厥不醒。隆兴帝见稍有好转,便托词要休息片刻,转身进了后殿,后殿之内黑衣老者正在等候隆兴帝。

    “陛下,两位小主中的是尸咒。”

    “尸咒?”

    黑衣老者点了点头,“时才老夫混在太医中给两位小主切过脉,确实是尸气缠身。”

    “那可有解救之法?”

    “老夫也并无完全把握,不过可以换血法一试。”

    “换血法?此法怎得操作?”

    “需三人换一人,先割开中咒之人的血脉,从其血脉中引出尸毒,将尸毒引入一人;然后再以一人之血洗净中咒之人的血脉;最后再以一人之血注入中咒之人体内,方才成功。”

    隆兴帝点了点头,“去罪奴殿押来几人便是。”

    隆兴帝转身回到上书房,唤李尽忠到身边,与其耳语了几句,然后又走到了顾明之身旁,“你且先回府等候,今晚侄子侄女便留在宫中,朕自有办法救他们。”

    顾明之一愣,“陛下...”

    隆兴帝脸色一沉,“你若想救他们便按朕吩咐去做。”

    顾明之咬了咬牙,躬身一礼后也跟着太医们出了上书房。

    不多时李尽忠便带着几名罪奴和宫人进了上书房,然后吩咐宫人将顾家的两个孩子抬入了后宫。黑衣老者此时已经等候多时,他先命人将顾辉祖抬上了桌案,抽出一把匕首,在其胸口上划了一个十字,奇怪的是伤口只是洇红并未有鲜血流出,老者眉头一皱,命人将一名罪奴带到身旁。隔开其手腕上的动脉,然后按在顾辉祖胸口的伤口上,顷刻间顾辉祖的伤口仿佛活物一般,一口口的向外吐着绿色的鲜血,这些鲜血都顺着那名罪奴的伤口涌入了他的身体。起初那罪奴还并未什么异常,但随着绿色鲜血涌入的越来越多,罪奴的脸开始变得沉青,罪奴也感觉到刺股的寒意让他不禁的打颤。老者示意左右上前按住那名罪奴,果然那醉奴渐渐的双眼失去了神色,口中也开始低吼了起来,随着最后一滴绿血流进了他的身体,他突然崩开了左右的束缚,仰头高喊一声,随后便倒地不起没了生机。

    老者又命左右赶快压上来第二名罪奴,手起刀落隔开了他的喉咙,鲜血立刻从其喉咙处喷出,老者钳住其后颈,让其喉咙对准顾辉祖胸前的伤口。顾辉祖的伤口遇到这些鲜血之时,犹如热锅遇水一般,滋滋的发出骇人的声响,响声过后伤口又开始冒出黑色的油状物,待那油状物不再冒出,老者才将那被割了喉罪奴丢开。

    命人清理干净了顾辉祖的身体,然后又拉来了第三名罪奴。这次并没有割破罪奴的手腕或者喉咙,而是让人扶起了顾辉祖,让罪奴背靠顾辉祖做了下来,然后黑衣老者取来一根黑针。这根针长约三尺,拇指粗细,两头都有针尖。老者双手握紧黑针,对准顾辉祖胸口的伤口,便刺了进去。黑针十分的锋利,刺穿了顾辉祖又刺穿了他身后的罪奴,罪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任由黑针穿透胸口,鲜血顺着黑针从罪奴的身体里缓缓的向顾辉祖流去,顾辉祖的身体也渐渐的恢复着鲜活的气息。整个过程进行了一个时辰,最后那名罪奴犹如被抽干一般,而顾辉祖则恢复了生机,就连时才被切开的胸口,如今也是剩下两条鲜红的印记罢了。

    处理完顾辉祖已经是三更了,不过还有苑儿还在危险之中,老者也不敢怠慢。按照之前的步骤开始了拔咒,清洗和换血,本来一切进行的都非常顺利,但在最后的换血阶段,被换血的罪奴不知为何突然的挣扎了起来,老者紧忙命人按住那罪奴,不过似乎已经为时已晚,罪奴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最后四五个人也按不住他,终于被他挣脱了束缚,扭断了那根黑针。随着黑针而断的还有那掌握着命脉的血液,老者想要补救,又抓来了一个罪奴,瞬间刺破了他的心脏,不过这次流出的鲜血,不再如先前那样会自己流向苑儿。老者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看着苑儿慢慢的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