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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沓氏

    大秦灭燕后设郡县分割管理燕地,于燕都蓟城区域设置右北平郡,右北平郡以东之地以辽河为界,辽河以西设置辽西郡,辽河以东设置辽东郡;辽东郡地处帝国最东极,北临东胡东临朝鲜,按祖帝旨意,边郡均以强军驻守,郡内治军为主,治民为辅。

    辽东郡尉府居中设于襄平城,为利边防又分设置东、西部督尉两府,西部督尉府为拒东胡设于西北部昌黎城,东部都尉府为制朝鲜设于东南部安西平城。

    按日前捕蝇郎部截获的情报并勘察确认,臧荼部属隐匿之地在辽东半岛最南端,地名沓氏,尚未纳入管治;虽然辽东设郡日久,李林亦是生于世家大族,但其毕竟是军伍出生,治军尚且可圈可点,治民着实差强人意,以至于文县至安西平一线以南的整个半岛约莫三县之地至今仍然属于失控状态,因此便被臧荼钻了个空藏匿于此并趁机做大。

    便在萧起抵达两辽东胡边境当日,李林麾下部队也分别于都西部都尉府、郡尉府、东部都尉府三路分别悄然南下,西部督尉府行军路程最远,乃至安市;郡府军已然抵达平郭;东部都尉府更是已进入文县境内,再往前便可与臧荼部外围接触。

    此时,东部都尉杨植正率部万余藏身于文县边境山林之中后悔不迭,西部都尉府所在武安平城距离臧贼部藏身之地沓氏最近,也怪其立功心切,便在萧起呈报当夜,杨植便飞书传信部属整军准备,次日一早便托故仅将辅官留于郡尉府以应上命,自己则随萧起两位捕蝇郎百将一并返回东部都尉府,在与两位捕蝇郎百将交付完四百精骑后,便顾自整军准备并于次日拔营前往沓氏。

    便在杨植拔营两日进入文县之际,由西都尉府追赶而至的传令兵也将将快马追赶而至,见传令兵一路疾驰,乃至于明明其已然追上行军队伍仍是未见其减速,直接飞奔至杨植马前方才勒马而停,足见所传军令之重。

    马匹尚未停稳,便见传令兵飞身下马于杨植马前止步,随后高举令牌朗声道:“督尉请止步,且听郡尉大人口令。”

    因是郡内部属调兵,日常传令便不需兵符、印信、书令之类繁物,俱是持上官令牌口传军令,俱是亲属,也不存在作伪之事。

    杨植见得军令,也便翻身下马听令。

    待见杨植下马立身之后,传令兵便口传李林军令:“着西部督尉杨植于文县边境前沿海岸西进二十里许全军隐蔽扎营待命,斥候前探不得超十里,但有违令,军法从事。”

    “着西部督尉杨植隐蔽扎营后,遣两路斥候沿营地西方寻两处适宜大军扎营之地后北上与西部都尉府军、郡尉府军前行斥候接洽引路。”

    此时已过寒露时节,辽东的天气已然是霜杀百草的状态,且杨植行军之路近海,海风呼啸冰寒刺骨,若是行军则罢,军卒俱是青壮,行动之下也不觉得冷,一旦停军驻足,隐匿状态便不能见烟火,全军将士俱是遭罪。奈何军令如此,杨植恼怒自己冲动之于也不得不从,遂抱拳应喏后立即差人寻了一距离适当的密林于林中隐蔽扎营。

    待军令宣读完毕,因隼鸟传信需得固定锚点,传令兵并未离营返回而是向郡尉府传信后随军驻扎以便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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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东军中路,随军捕蝇郎刚将东路军状态传书于郡尉李林时,中路军也正在急行军途中,李林获知信息便于马上破口大骂:“竖子杨植,贪功冒进,坏我大事。”

    旁边幕僚则调笑道:“杨督尉这也算是“求仁得仁”,此等天气驻足停军禁烟禁火,这便已能抵上三十鞭刑了。”

    李林则是先行招呼亲卫道:“传令部队,加速前进;传信西路军,一路急行,于文县扎营再做歇息调整。”

    随即打马领先加速,边跑边怒骂:“把他杨植投海喂鱼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便是苦了全军将士还得受其所累陪他受罪。”

    其后对打马跟上的亲随幕僚吩咐道:“传令杨植,着其遣人前往中西两处扎营地提前收拾,为我等扎营做准备。”

    “你等给我详查军律,事后老子非得把他剥皮抽筋。”

    左右亲随也是苦笑不以。

    在东部都尉杨植一部在密林中受冻两日后,中路军抵达预选营地开始隐蔽扎营,又过一日,西路军才在兵马劳顿之下堪堪赶至预选营地,至此三营终于连成一线将半岛至内陆的通道全数截断。

    随即李林也收到海上密信,胶东水师舰队已完成半岛周边六座大岛的控制占领并完成布防,海面舰队也已就位待命,至此合围乃成。

    李林在确定三营地及海边之间均已经被斥候无间断连线无有缺漏后,着着斥候分散前探,而后下令全军隐匿修整,不得起灶生火,同时传信东、西两部督尉火速前往中大营议事。

    其实西部督尉部连日急行军,此时对方应正忙于扎营修整,本不易再行传召,奈何虽东、西两部督尉虽然皆是其亲属,但其已然决定欲斩杨植,便是亲属也不宜私下行事,需得有人当面见证以免人心涣散军心动摇。

    半个时辰后西部督尉苏朗强撑疲惫之躯抵达李林军帐,李林见舒朗如此疲态,恐是连日急行军之后抵达营地也片刻未曾休息便又被自己召来此间,未待其见礼便起身亲引其落座并传左右上饮食之物,并对苏朗道:“苏朗辛苦,你连日急行疲惫至此,今次本不欲着你前来,但东部都尉杨植贪功冒进至此,其罪当诛,仍需有你我在场监执;现下杨植未至,你且先行饮食休息稍待。”

    苏朗此前只得军令急行,尚不知其原因,此刻听闻李林所言,方才大致确认必是因杨植所起,但属实困顿,便与李林道:“末将途中便已于马上饮食,当下属实困顿难耐,便斗胆在大人帐中小憩片刻以待杨督尉。”

    李林忙道:“无妨,你自休息便是。”

    随即苏朗便开始闭目养神,李林顾自处理军务。

    直到两刻有余,杨植放才入帐,东、西两军大营与中军大营距离相若,便是苏朗如此疲态亦在半个时辰赶至,足见杨植来时之忐忑。

    见得杨植问候见礼,李林却并未理会招呼,而是当即吩咐中军副将李拓携其印信、军令赴东大营代为主事。

    杨植见此便知事态严重今日恐无法善了,当即也不顾大秦军人逢君面圣亦不必下跪的军律,当即双膝跪地道:“末将知罪,请郡尉大人恕罪。”

    李林见杨植此态怒极反笑,唾口骂道:“戎装行跪礼,你置我大秦军律、置我大秦军威于何处?”

    杨植听闻此话,也不敢起身,更是匍匐道:“末将死罪,求郡尉大人饶命。”

    李林怒极斥道:“站起身来,你说知罪,我便予你机会,但凡你能说清罪在何处,我便允你以戴罪之身战死;倘若说不清楚,你我共事多年,我也不忍斩你,允你自裁当临阵牺牲抚恤。”

    杨植闻言,已知自己结局,无非是死得有无尊严的区别,但作为大秦有资格独立领军的将领,其亦是百战出身,自有其尊严,虽其离战已久失了锋锐,但面临死局也不乏抗争之心;况且其虽然自认有罪,但罪不当死,便起身道:“那末将便自数罪状,请郡尉大人按律处置。”

    李林气极道:“死到临头不知悔改便罢,还巧舌如簧,平日倒是没见你如此能说会道;按律处置,你还道我是欲杀你泄私愤,这便予你自辩之机会。”

    杨植也不辩解,顾自出言道:“罪其一,未得军令便擅自出兵;然,虽未有军令,但出兵实是必然,将在外有临场机变之权;且虽有冒进但并未惊敌亦未曾贻误战机,未构成犯罪事实。”

    “罪其二,拖累三军,致左军中军被迫急行,影响三军临战状态;然,我军此时尚有时间修整,虽有过失但亦能弥补。”

    临了杨植还总结道:“末将以为,以上有罪属实,但罪不至死。”

    见其仍然冥顽不灵,李林此刻已然决意不在念及旧情,必将其战前处死已赎其罪,但也需让其死个明白,便冷声道:“其一、未曾惊敌乃是为军令所阻,非是你自觉终止,此罪当腰斩;其二,此时修整,乃是为尽可能给边境争取时间,不得不为;然此时天寒地冻,如若全军静默日久,不待遇敌我等士气便自行崩溃,届时何以为战?此罪当凌迟。”

    见此獠神情仍然不知所谓,为让其死心,便继续道:“为配合边境行事,按计划我等本应于三日后方才抵达此间,你可知道为何?”

    “萧起行军日为十月初五,其等赶赴边境预计两日行程,边境一百七十营地切割六路,每路二十七营,便按每日行事、巡查五营也需六日,合八日,故其等行事预计十月十三结束。”

    “我等拔营时间乃按距离最远的西都尉府行程起算,昌黎城距此地三百里,步骑混编,日行五十里,至此需要六日;故我等于十月初六定计郡尉府军和西都尉府于十月初七拔营,而你到此仅需三日,本应十月初十方才拔营,彼时你便已擅离军议,已是重罪。”

    “因你贪功冒进,我等三军提前三日暴露于此,此时边境之事方才行至半余,一旦臧贼发现我大军合围,鱼死网破之下飞书传信边疆引得民夫爆起,以隼鸟之疾此到边疆仅需不到一个时辰,届时民夫起事一呼百应浩浩荡荡十万余众,便是我等全歼臧荼部于此,又如面对北境之危局?若商君在世,此罪当诛九族。”

    此时大秦已取消商君时期最为严苛的连坐之刑罚,但即便如此,杨植之罪当死无疑。杨植闻言也是心丧若死,再次下跪自承其罪,并道:“末将罪该万死,愧对大人重托。”

    随即不待李林下令便欲拔剑自戕,见其举动苏朗念及多年同僚之谊,不忍见其死在眼前,于是不待多想便拔剑将相阻,许是杨植此刻心智已失,佩剑竟被苏朗击落。苏朗不待李林发落,便插剑回鞘抱拳对李林道:“请大人息怒,杨植今次确实罪该万死,但临战斩将不祥,且当此用人之际,何不允其战死赎罪。”

    李林环视左右,见帐内众属皆心有戚戚,且苏朗如此疲态仍冒险为杨植求情,已然心有不忍,加之临战斩将确实不祥且恐扰军心,便对杨植道:“可愿戴罪战死?”

    杨植只道必死,但有此转机岂能不愿,便是无有转机真当战死亦无妨,便仰声道:“大人宽仁,末将愿死。”

    处置完杨植之后续,李林身心俱疲,东都尉府部已在此恶劣天气之下静默三日,如若继续,军心必然崩溃,便下令随军秘书郎传信郡尉府着萧起部属加速行事,无论如何明日需得起灶生火。

    次日一早李林便下令起灶生火犒劳三军。随后下令斥候连线由北往南平铺前行,大军拔营紧随其后。

    至于惊敌,北地隐患已除、大军合围已成便再无所畏。在其作战策略之中,本就未曾存有陆战斩臧荼的计划。一来下属平庸,萧起亦不在此间,阵斩之举便就未做此想。二来围歼困兽牺牲甚巨亦不在其设想之列,乃至于那怕只是围歼臧荼部众,为了避免困兽之局,其都已做了充分准备,故意留有后手。

    李林的谋划便是大军平推,逼迫臧荼入海逃串交由胶东水师处理,其再以三路大军一举歼灭群龙无首的臧荼部众。至于军功,其已是戍边重臣,要之无用,胶东凑巧有族中晚辈正缺战功晋升,于其而言,逃串入海之人多多益善,以胶东水师冠绝当世之利,贼部一旦入海便是羊入虎口。

    全军开拔三个时辰后,夜幕将至,前军斥候已与对方斥候多次短兵相接;甚至顺势察觉数个山匪窝点,因无法确定其等与臧荼部是否勾连,大部行军途中也不易分辩,遂顺手屠之;沿途所经村庄无数,好在军队未曾略劫的情况下,村民也只是受惊,并未行成对峙。

    入夜时分,前方斥候来报,已然探明对方主力,对方也已整装以待集结完毕,只是从俘虏口中得知,敌寇数量远超预期,竟非是此前捕蝇郎所探四万而是有五万余众,索性贼部以步卒为主,成建制骑兵仅五千;而杨林部虽只出兵四万,但步骑各半,仍是碾压之局。

    因李林本意便是迫使臧荼入海逃离已全群龙无首之局,故而也不欲连夜强攻,便着三路大军成犄角之势各自择有利地形扎营过夜休整,斥候维持连线并前后两个方向以三层循环递进各五里维持防线,前拒对方斥候后防当地居民,营房前后五里不得使人靠近,各大营各自警戒。

    同时传东部都尉杨植入营,因其仍然在羁押状态未曾返回东部大营,故而片刻便至,杨植得令兵传唤便知其死机已至,深知必死其到也无所畏惧,便平静入帐见礼等候军令。

    李林对其道:“现下两军相距二十里,两军斥候已成犬牙交错之势相互绞杀,我欲今夜全军修整,便着你往前,尽屠对方斥候以免被其扰营。”

    随后又道:“今次乃你一人之过,故你回营后不得强差兵将随行,皆由其等自愿,你之行动原也只是锦上添花之举,若无人愿随,你只身赴死便罢。”

    杨植动容,事已至此他自是知其必死,然尽管大秦军律虽已不行连坐之举,但凡将领获罪,其亲随定然鲜有幸存,不想李林竟是宽仁至此,真对旁人既往不咎,甚至敢于冒大风险允其再次回营见众部属。

    便也顿生感激回报之心,内心暗想,既然督尉宽仁至此,便先回营中为其安抚军心,而后只身赴死便罢。杨林抱拳沉声到:“大人宽仁,杨植无以为报,待来世衔环结草以报大人恩德,末将这便回营于众道别。”

    毕竟共事经年,见其赴死也是心有戚戚,但事已至此已无回旋之机,便也只能出言道:“且安心去,家属仍按你此前军职牺牲抚恤。”

    杨植沉声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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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辽东半岛乃是锥行,往南愈窄,此时斥候防线东西长度仅百七十里,东、西两营亦非沿海扎营,故而中、东两处两军营帐相距已然不足六十里,骑马奔驰两刻即至。

    自郡尉府李拓日前持令信于东大营宣布东部都尉杨植贪功冒进无令行军已被郡尉大人羁押候审,并由其代掌东大营起,东部都尉府部虽军纪未曾动摇,但闻此噩耗亦知杨植定难有善果,加之其等已于天寒地冻之中静默多日,军心已然飘摇不已,虽大秦纪律森严还不至于炸营,但士气低落已成事实,这便是军中千古不易坚持临阵换将是为大忌的原因所在。便是李拓竭尽全力,也只能略作安抚收之甚微,直到得中军令起灶生火,军心方才稍有回转,但仍然难堪一战。

    杨植虽然离战日久锋锐有失,但毕竟是也是百战出身,自是深知军中深浅,但其此刻决定只身赴死,回营也不欲差兵遣将,仅是为报李林之恩来此安抚军心。便也未见部属而是与卫兵通传先行与李拓私下相见。

    得卫兵来报杨植回营求见,李拓心里顿时一紧,立即询问其是否已与众相见,待得回复后方才松气请杨植入帐相议。始一见面,二人也是感慨万千,共事多年,原本非但熟识还相交甚深的两人尽然相顾无言。索性二人均是心怀坦荡,杨植乃是一心赴死,回营只为与众同袍辞行并行报恩之举;李拓作为郡尉府副将,其军中品秩本就高于杨植,也不存在夺权之嫌。

    片刻后还是李拓率先开口,但并非是对杨植,而是对帐外亲随道:“传令杨植亲卫百将以上十二人及全军千将两刻后来营外集结待命。”

    杨植抱拳躬身谢过,不待其言,李拓便道:“何至于此。”

    杨植内心凄苦,颓然道:“末将惭愧,有负诸位大人提携。”

    随即道:“郡尉大人已准我阵前战死以全尊严,临行之前来与大人和众将道别。”

    李拓闻其言查其行,已然知晓其心中想法,但仍然不知如何言语,思酌片刻似是想到什么,神情一松喃喃道:“事情或有转机。”

    杨植闻言亦是神色一凛,当即问道:“大人何以教我?”

    李拓仍在沉思,未予回复,而是顾自沉吟:“如此行事或有一线生机,但仍需好生谋划,且需人配合。”

    而后对亲随道:“立即着先前之人前来帐中。”

    而后便对杨植道:“待众将前来,你且先与其等安抚道别,而后自行去营中准备后事,我与众将另有计议。”

    杨植知其是为自己谋划,虽仍不报希望,但也不欲拒其好意,随即抱拳应喏。

    片刻后杨植卫队下属十二人,全军千将十人尽数到场,众人见杨植无碍,神色俱是大喜,足见杨植御下有方。待得彼此见礼过后,杨植将此行原委悉数告知于众。众人听闻虽然心中悲戚,但也知其乃咎由自取,郡尉宽仁至此也已仁至义尽,结果已然无可挽回,杨植与众将诸般言语嘱托之后便与众道别顾自去营中安排后事,诸将则留于帐内待李拓吩咐。

    待得杨植出门片刻,李拓也不待废话,直接与众人问道:“诸位可愿保杨植性命?”

    众人愣神片刻,后方才醒神,见有事有转机便齐齐应声道:“我等愿意。”、“但凭大人吩咐。”......

    李拓抬手示意众人禁声,随即道:“杨植此次贪功冒进贻误军机,已是死罪无疑,但郡尉宽仁,着其阵前站死以全其尊严。”

    随即伸手抚须道:“郡尉大人着其战死,而非着其自戕,这便予了我等可趁之机。试想,如若先建奇功,全歼敌属后仍未身死,是否当是酌情再议?”

    “今次三军受杨植拖累最重之人苏朗校尉已然舍身救其一次,我等自然也是虽承其过但亦不忍其死,便等若我军之中之人皆不欲其身死;那便只剩萧起态度,其乃杨植本次违令累及最重之人,但其亦待人甚宽,且其正值用人之际,事后杨植若一心投靠,便予了郡尉大人台阶。”

    “因此,如若我等能先行保全杨植性命留待萧起问责,此事便有转机,诸位以为然否。”

    众人闻言亦是神色渐宽,于情于理此事皆可行,却是不知其所言奇功如何实现,便齐声道:“但凭大人吩咐。”

    李拓便再与众人分析道:“若论奇功,我大秦一统天下之后当以萧起琅琊之役八千铁骑尽斩项梁五万精锐主力为最,诚然此功定不可复制,但我等仍然可予以效仿,臧贼部众五万余,大部分应是乌合之众,但其五千建制骑兵定是精锐无疑,如若杨植能以奇兵将其尽斩之并于战后存活,那此事大致便成,若能在此之上再扩战果,此事必成。”

    众人闻得此计,俱是欣喜跃跃欲试。

    李拓示意众人平息情绪,随后着人将杨植在次唤来此间,并将此议原委悉数告知,杨植谢心存感激,但还是出言拒绝道:“杨植谢过众位好意,但一来我此行非是为自救而来,不欲累及众泽袍性命;二来我本便是因无令行军获罪,今次若是再累计众位违反军令,那便真是百死莫赎。”

    李拓闻言反驳到:“竖子之言,迂腐至极;我且问你,其一,你便不至,我等是否便不用遇敌对战无有性命之忧?故而累及泽袍性命之说实乃无稽之谈。其二,依你之言,郡尉大人是否着你不得强差兵将,只允我等自愿行事?而今我等全军皆是自愿,怎算违反军令?”

    杨植闻言还待反驳,便又被李拓打断,只听李拓大声呵斥道:“休得多言,我只问你,罪将杨植,离战日久,能否挥戈执剑,可还敢死敢战?”

    众人闻言无一不是热血上涌,固然辽东承平、众将离战日久,但悍勇之气仍存,忽被唤醒无一不是是血勇之士,便是心存死志的杨植,此刻也是热血沸腾,拔剑朝天朗声道:“死战。”众将亦拔剑跟随:“死战、死战、死战......”

    李拓见之,心中便是一宽,东大营全营将士一万一千余,因受杨植所累军心涣散,已然不堪一战,明日便是强行推进,也必不堪大用,甚至极有可能因此贻误战机,经此能重新唤醒士气,自己也算不负郡尉大人所托,至于一万对五万之生死顾虑,凡秦卒不论品秩,焉有惧死之理。

    随即着众人摊开地图吩咐道:“我等距离臧贼营地二十五里,按步卒速度计,在不伤战力之下行军需得两个半时辰,夜间行军多有不便,便计三个时辰。”

    “中、西两营听闻我等行事之后必然骑兵支援,两军距离臧贼营地二十里,骑兵保留战力行进两刻便至,”

    “按郡尉大人定计,大军将于明日卯时起灶,卯时四刻拔营。”

    “因此,我等便于亥时四刻拔营,若途中无有意外,寅时四刻便可抵达臧贼营地,便有意外最低卯时也定可抵达,届时还有半个时辰时间准备,我等便定于卯时四刻发起进攻,彼时中西路大营已然整军完毕,获信即可骑兵支援,便有所缓慢,也不过三刻。”

    届时,我等只需趁夜突袭并撑过三刻,援军立至,大事可成。

    众人闻言均无异议,待得众人商议完毕,已经是戌时四刻,距拔营时间仅一个时辰,李拓便着众人回营整军准备。

    是夜,东大营全属于夜色之中悄然拔营,所有骑属马蹄包裹衔枚无声。因斥候防御带乃是三营各自沿大营方向派遣,虽彼此有衔接,但并无从属关系,东大营斥候得营中军令后只道机密便闭口不言,因此便是中大营也未曾知晓。

    夜色掩护之下,东大营斥候尽出,骑兵紧随,步兵在后;但遇敌方斥候皆尽数杀之;但终归是不尽随人愿,斥候相互绞杀过程中耽误甚巨,夜间行军也多有不便,西部都尉府部直到卯时一刻才堪堪刻抵达臧荼营部里许之外,并在先行斥候的引导下在便于隐匿之地集结,至此臧荼部营内火光已然遥遥在望。

    因行军抵达时辰已晚,便已无更多休整时间,李拓着杨植帅亲卫营及骑兵营隐匿于大道附近战备,步兵扼守四方要道,之后便随斥候靠近营地观察情况。

    臧荼营地与辽东行营不同,乃是驻地营,虽为掩人耳目并无墙围,但俱是固定建筑,不利骑兵冲锋。然世间之事均有其两面,驻地营固然有防御之便,但也有其致命缺陷,李拓见其兵营马厩均是以麦秆盖顶,顿时毒计谋乃生;许是天助,近日虽然霜杀苦寒,但未曾下雪,天干物燥,而火箭此等杀人放火之利器,秦军曾灭六国何种战争场景未曾经历过,引火之器自然是必备之物,李拓当即决定引火焚营。

    其后李拓当即返回传令:“着步兵射手营全数更换火箭从四方摸索靠近营地,等待信号,信号一起重点朝马厩兵营以火箭引火,此两处火起之后便自发引动可燃之地。”

    “着骑兵配弩全数交于步卒,步卒携弩箭随射手营其后,见人便持弩射杀之。”

    “着骑兵待信号发起后于营地三十丈停步备战,待弩箭停歇后冲营,骑兵冲营之时需得迅速穿插而过,折转继续冲锋如此循环,不得于营地停留久战。”

    “骑兵冲营后换步兵扼守四方通道,马疲后换步兵清场轮换。”

    其他随战时军令应命行事。

    随前方射手和持弩步卒相继就位,李拓也顾不得再等时辰,便令左右发动信号,同时传信中军西军告知己方行动。

    随着令箭升空,营地四方火箭铺天而至,霎时便四处起火,虽然临战臧贼部士兵也是合衣服而眠刀剑随身,但慌乱之下很多士兵刚被火势撵出营房便为秦弩射杀,特别是马厩起火之后,因为周边马料堆积,顿时火光冲天,战马四出奔驰,为营地再添混乱,臧荼部甚至不曾有整军的机会,混乱持续到辽东军弩箭消耗完仍未停歇;李拓待得弩箭耗空方才令骑兵入营冲杀,待骑兵几番冲杀之后,辽东步卒甚至已经没了冲杀的机会,只顾入场纳降,顺便清理小股反抗。

    一宿慌乱自黎明方歇,待得李林、苏朗率骑兵援至,营地内已经完成全营反抗的清剿,步卒正着手整顿降卒,骑兵趁火光沿营地四周游走防范......

    是役、辽东东部都尉府夜袭臧荼营地大获全胜,混乱之中歼敌两万余,纳降卒三万,己方伤亡不一千,此伤亡数甚至包括趁夜沿路因伤掉队的百于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