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别信
姜九微刚才所站的位置已经面目全非——青苔地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被一大坨黑泥全然覆盖，黑泥上还冒着白烟，发出“嘶嘶”的声音。
如果自己再晚一秒，就会被这块未知黑泥吞噬。
天花板上，一根同样是黑色的管道露出了笑容，姜九微确信那是一个恶劣的笑：一道向上的白色弧度。黑泥正是从那裂缝中脱落出来的。
忙忙退到了墙边，姜九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坨异形的泥，它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地面蠕动，天花板上的裂开的管道已经合拢了，一切如初，如果不是整个房间里又多了一个会动的物件，姜九微都快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不敢冒失地靠近黑泥，但又无路可退，她的余光突然瞥见了墙边的柜子——那是一个和人差不多高的柜子，柜门半开半掩，姜九微连忙把门整个抽开，里面湿润的霉味顺着柜门逃离了出来，呛得她一阵咳嗽。好巧不巧，里面有一块折叠得很是凌乱的黑布，像是许久没用的被罩，姜九微一把扯出了这块脏布，将它盖在了那块黑泥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冥冥中，她觉得不直视那块黑泥就会减少自己的不安感。是的，其实她并不恐惧，只是感到不安，对无形与未知感到不安。
可能是掩耳盗铃吧。
脏布完美地勾勒出了黑泥的形状，它先是扁平的一摊，随着不断蠕动，逐渐变成了一个不太规整的球形，姜九微只觉得这个球越来越大，大得马上就能破开了——
它确实破开了，球身上新伸出了四个块，顶上还冒出来一个新的球，它们没有停止蠕动，在不断不断地变大。
姜九微的心底突然萌生了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她眉毛一拧，“嘶”——倒吸了一口凉气，见证了自己猜想的实现。
黑泥越来越像人形了。
姜九微的后背贴紧了墙，隔着衣服布料，甚至能感受到墙上凹凸不平的颗粒感，已经没有地方再退了，也不知道这玩意是敌是友，眼见黑泥长出了手指、五官逐渐成形，它即将就能拥有生命了…
握住这把匕首总能给自己安全感…姜九微闭着眼做了个深呼吸，再睁眼时，她的目光满是下定决心后的坚毅。
既然经历了这么多，那就不能够枉费先前的努力，人在生死关头也许总是这样自私：宁可错杀也不愿意当过。
先下手为强。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黑泥，姜九微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匕首，正准备向下方刺去，可万万没想到，这块黑泥比她反应来得更快，黑布被下头的“人”一扬，一下子遮挡了她的视线，姜九微踉跄地后退了两步，暗骂一声，立马掀开了遮挡住自己视野的破布。
她和坐在地上的女孩视线对了个正着，地上的人满是迷茫，深棕色的瞳孔像在树林里邂逅的受惊小鹿，姜九微甚至能从女孩清澈的目光里看清自己的倒影，看清自己充满杀意的漆黑眼眸。
地上的女孩反应很快，她试图站起来，却失败了，她连忙双手撑地拖着自己的身体连连后退，却发现都只是徒劳。
“你是谁？别…过来。”
连声音都带着颤音，看样子这女孩被吓坏了，姜九微没有放松警惕，这段时间的经历甚至让她怀疑这是个陷阱。
房间陷入了安静。
黑泥能变成活生生的人，这真的是自己的同类吗？但在深渊里，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又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
地上这个女孩就只是坐在那，楚楚可怜。自己刚才的行为和决定是不是很过分很自私，悄悄咬了咬嘴唇，姜九微没有回答，沉默背后是极为矛盾的内心。
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女孩裹了裹破烂的衣裳，仰视着面无表情的姜九微，她观察了一会姜九微，突然别过头去，笑出了声。
“你和我家以前养的猫炸毛的时候一模一样。”女孩边笑，边解释道。
炸毛的猫？
“噗嗤。”犹豫的天平彻底偏倒了，姜九微没能绷住，也笑出了声；原本一触即发的可怖氛围猛然崩塌，一时间，空气流淌着略带尴尬的活泼味儿。
“刚刚…对不起。”姜九微敛去了杀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没事。换做是我…我也一样的。”地上的女孩反而出声安慰：“毕竟…我也接受不了，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东西变出来的。”
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姜九微在心里默默吐槽。青苔地上，还有方才滴落的黑泥一点一点与地面融为一体。不过这个女孩的出现倒是启发了自己，难道自己也是通过这种不明不白的方式来到这个房间的吗？
地上的两人不约而同地仰头望向天花板上密闭的管道，又相视一笑，看样子两人是想到一块去了：管道里到底流淌的是什么？还有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还会有新的黑泥落下来吗？
“我之前是在锦阳军备里，然后……不知不觉就到这里来了。”姜九微开口道，她避开没谈振兴会的事情。
女孩眨了眨眼，回答倒是出乎姜九微意料：“我也是逃命到了锦阳军备，结果莫名其妙就到这了。”
“逃命？被变异种追杀了吗？”
“是啊。”女孩点点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你倒是个生面孔，难不成你一直躲在锦阳军备里面？”
“算是吧。”姜九微本想打个马虎眼混过去，却不料女孩又笑出了声：“你不想说就不说，用不着说谎。”
“我能通过你的行为读取你的潜在意图，这是我的能力哦。”
“哦…是读心术吗？”姜九微应了声，倒是放心了不少，如果这女孩说的话属实，那么至少证明了她不是披着人皮的变异种，姜九微可从来没听说过变异种也能觉醒异能。
这次默不作声的人换做了地上的女孩，她眯起了棕色的瞳孔，手指放在一张一合的唇边摇了摇：“不全对，这是秘密哦。”
姜九微没有深究这个话题，她一把拉起了瘫坐在地上的女孩，既然彼此没有敌意，在互相交换名字后，她俩就立刻决定一同将这间不大的屋子再度仔细地摸索了一遍，因为她们都想活着回到原本的世界，需要找到出口，或者是出口的线索，它一定在这间房子里。
可惜细到每一个角落，就差没将青苔地掘地三尺，第一遍搜索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唯一的线索是将卓抖落下来的管道。
难不成真的叫她们变成黑泥，钻进管道里，然后再爬出去？这也未免太惊悚了吧。
“卓，要不我们再搜一次？”姜九微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叫住了柜子旁的女孩。
卓没有吭声，她站定在柜子旁，只给姜九微留下了背影。那个柜子姜九微翻过三次了，里面除去最先拿出来的那块脏布外，都是些无用的零散物件，什么泛黄发脆的旧纸张、缺了零件的发条玩偶、烂得掉渣的木板之类的旧玩意，都叫人提不起再看它们第二遍的性质。
房间外是幽幽的青，房间内是悠悠的静，安静之余偶有“咕噜”的声音，想必是头顶的管道又在运输不知名的东西。
卓挪了挪脚后跟，鞋子和青苔摩擦，一股泥土与青苔混合的腐臭味徐徐散开。
“我说，柜子里之前有这个吗？”卓侧了侧身子，露出被挡住的柜子，姜九微眼神很好，一眼就看见了黝黑的柜子里多出来的东西——
一块还算完好的旧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地刻了东西。
“我看看，刻了什么？”卓凑近木板，努力辨识着上面狗爬一样的字，磕磕巴巴地念了出来：“别、信？”
“别信什么啊？还有，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个新东西，这个房间里不是只有我俩，难道还有幽灵不成？”卓嘴上絮絮叨叨地没有停过，脸色却白了不少。
这样一个小小的密室，里外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人，之前加入房间卓也是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出现，像这样无根无源的天外之物，谁也没法解释。
第三个人？
姜九微突然萌生出一个疑惑：她究竟是不是第一个来到这个房间的人？
带着探究再次仔细打量这个房间，毫不起眼的东西映入了她的眼帘——柜子的角落有一些蒙灰的碎屑，像是干粮的残渣，还有撕落后只余一角的塑料包装袋，摸索地面，甚至还有一个瓶盖…这些东西串在一起，显然，姜九微并不是第一个来到这个房间的人。
那之前的人都去了哪？
没有任何尸骨残骸，他们是逃出去了，还是永远地消失在了世上，没有人能够告诉她答案，姜九微和卓都陷入了沉默。
房间里除了柜子，还有一个靠墙的破旧木梯，这是唯二两个可以移动的大件物品了，卓对柜子失去了兴趣，已经走向了梯子的方向，准备看看梯子能否有新的作用。
姜九微这才走近柜子，仔细端详那块新木板，妄徒有新的发现。
当目光碰到木板上的字迹时，她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卓还在背后“铛、铛”地翻弄着木梯，姜九微的脖子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姜九微没有多的动作，她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
木板上的“别信”，是她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在匆忙中用匕首草草刻上去一样。
如果自己再晚一秒，就会被这块未知黑泥吞噬。
天花板上，一根同样是黑色的管道露出了笑容，姜九微确信那是一个恶劣的笑：一道向上的白色弧度。黑泥正是从那裂缝中脱落出来的。
忙忙退到了墙边，姜九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坨异形的泥，它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地面蠕动，天花板上的裂开的管道已经合拢了，一切如初，如果不是整个房间里又多了一个会动的物件，姜九微都快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不敢冒失地靠近黑泥，但又无路可退，她的余光突然瞥见了墙边的柜子——那是一个和人差不多高的柜子，柜门半开半掩，姜九微连忙把门整个抽开，里面湿润的霉味顺着柜门逃离了出来，呛得她一阵咳嗽。好巧不巧，里面有一块折叠得很是凌乱的黑布，像是许久没用的被罩，姜九微一把扯出了这块脏布，将它盖在了那块黑泥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冥冥中，她觉得不直视那块黑泥就会减少自己的不安感。是的，其实她并不恐惧，只是感到不安，对无形与未知感到不安。
可能是掩耳盗铃吧。
脏布完美地勾勒出了黑泥的形状，它先是扁平的一摊，随着不断蠕动，逐渐变成了一个不太规整的球形，姜九微只觉得这个球越来越大，大得马上就能破开了——
它确实破开了，球身上新伸出了四个块，顶上还冒出来一个新的球，它们没有停止蠕动，在不断不断地变大。
姜九微的心底突然萌生了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她眉毛一拧，“嘶”——倒吸了一口凉气，见证了自己猜想的实现。
黑泥越来越像人形了。
姜九微的后背贴紧了墙，隔着衣服布料，甚至能感受到墙上凹凸不平的颗粒感，已经没有地方再退了，也不知道这玩意是敌是友，眼见黑泥长出了手指、五官逐渐成形，它即将就能拥有生命了…
握住这把匕首总能给自己安全感…姜九微闭着眼做了个深呼吸，再睁眼时，她的目光满是下定决心后的坚毅。
既然经历了这么多，那就不能够枉费先前的努力，人在生死关头也许总是这样自私：宁可错杀也不愿意当过。
先下手为强。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黑泥，姜九微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匕首，正准备向下方刺去，可万万没想到，这块黑泥比她反应来得更快，黑布被下头的“人”一扬，一下子遮挡了她的视线，姜九微踉跄地后退了两步，暗骂一声，立马掀开了遮挡住自己视野的破布。
她和坐在地上的女孩视线对了个正着，地上的人满是迷茫，深棕色的瞳孔像在树林里邂逅的受惊小鹿，姜九微甚至能从女孩清澈的目光里看清自己的倒影，看清自己充满杀意的漆黑眼眸。
地上的女孩反应很快，她试图站起来，却失败了，她连忙双手撑地拖着自己的身体连连后退，却发现都只是徒劳。
“你是谁？别…过来。”
连声音都带着颤音，看样子这女孩被吓坏了，姜九微没有放松警惕，这段时间的经历甚至让她怀疑这是个陷阱。
房间陷入了安静。
黑泥能变成活生生的人，这真的是自己的同类吗？但在深渊里，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又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
地上这个女孩就只是坐在那，楚楚可怜。自己刚才的行为和决定是不是很过分很自私，悄悄咬了咬嘴唇，姜九微没有回答，沉默背后是极为矛盾的内心。
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女孩裹了裹破烂的衣裳，仰视着面无表情的姜九微，她观察了一会姜九微，突然别过头去，笑出了声。
“你和我家以前养的猫炸毛的时候一模一样。”女孩边笑，边解释道。
炸毛的猫？
“噗嗤。”犹豫的天平彻底偏倒了，姜九微没能绷住，也笑出了声；原本一触即发的可怖氛围猛然崩塌，一时间，空气流淌着略带尴尬的活泼味儿。
“刚刚…对不起。”姜九微敛去了杀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没事。换做是我…我也一样的。”地上的女孩反而出声安慰：“毕竟…我也接受不了，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东西变出来的。”
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姜九微在心里默默吐槽。青苔地上，还有方才滴落的黑泥一点一点与地面融为一体。不过这个女孩的出现倒是启发了自己，难道自己也是通过这种不明不白的方式来到这个房间的吗？
地上的两人不约而同地仰头望向天花板上密闭的管道，又相视一笑，看样子两人是想到一块去了：管道里到底流淌的是什么？还有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还会有新的黑泥落下来吗？
“我之前是在锦阳军备里，然后……不知不觉就到这里来了。”姜九微开口道，她避开没谈振兴会的事情。
女孩眨了眨眼，回答倒是出乎姜九微意料：“我也是逃命到了锦阳军备，结果莫名其妙就到这了。”
“逃命？被变异种追杀了吗？”
“是啊。”女孩点点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你倒是个生面孔，难不成你一直躲在锦阳军备里面？”
“算是吧。”姜九微本想打个马虎眼混过去，却不料女孩又笑出了声：“你不想说就不说，用不着说谎。”
“我能通过你的行为读取你的潜在意图，这是我的能力哦。”
“哦…是读心术吗？”姜九微应了声，倒是放心了不少，如果这女孩说的话属实，那么至少证明了她不是披着人皮的变异种，姜九微可从来没听说过变异种也能觉醒异能。
这次默不作声的人换做了地上的女孩，她眯起了棕色的瞳孔，手指放在一张一合的唇边摇了摇：“不全对，这是秘密哦。”
姜九微没有深究这个话题，她一把拉起了瘫坐在地上的女孩，既然彼此没有敌意，在互相交换名字后，她俩就立刻决定一同将这间不大的屋子再度仔细地摸索了一遍，因为她们都想活着回到原本的世界，需要找到出口，或者是出口的线索，它一定在这间房子里。
可惜细到每一个角落，就差没将青苔地掘地三尺，第一遍搜索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唯一的线索是将卓抖落下来的管道。
难不成真的叫她们变成黑泥，钻进管道里，然后再爬出去？这也未免太惊悚了吧。
“卓，要不我们再搜一次？”姜九微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叫住了柜子旁的女孩。
卓没有吭声，她站定在柜子旁，只给姜九微留下了背影。那个柜子姜九微翻过三次了，里面除去最先拿出来的那块脏布外，都是些无用的零散物件，什么泛黄发脆的旧纸张、缺了零件的发条玩偶、烂得掉渣的木板之类的旧玩意，都叫人提不起再看它们第二遍的性质。
房间外是幽幽的青，房间内是悠悠的静，安静之余偶有“咕噜”的声音，想必是头顶的管道又在运输不知名的东西。
卓挪了挪脚后跟，鞋子和青苔摩擦，一股泥土与青苔混合的腐臭味徐徐散开。
“我说，柜子里之前有这个吗？”卓侧了侧身子，露出被挡住的柜子，姜九微眼神很好，一眼就看见了黝黑的柜子里多出来的东西——
一块还算完好的旧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地刻了东西。
“我看看，刻了什么？”卓凑近木板，努力辨识着上面狗爬一样的字，磕磕巴巴地念了出来：“别、信？”
“别信什么啊？还有，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个新东西，这个房间里不是只有我俩，难道还有幽灵不成？”卓嘴上絮絮叨叨地没有停过，脸色却白了不少。
这样一个小小的密室，里外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人，之前加入房间卓也是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出现，像这样无根无源的天外之物，谁也没法解释。
第三个人？
姜九微突然萌生出一个疑惑：她究竟是不是第一个来到这个房间的人？
带着探究再次仔细打量这个房间，毫不起眼的东西映入了她的眼帘——柜子的角落有一些蒙灰的碎屑，像是干粮的残渣，还有撕落后只余一角的塑料包装袋，摸索地面，甚至还有一个瓶盖…这些东西串在一起，显然，姜九微并不是第一个来到这个房间的人。
那之前的人都去了哪？
没有任何尸骨残骸，他们是逃出去了，还是永远地消失在了世上，没有人能够告诉她答案，姜九微和卓都陷入了沉默。
房间里除了柜子，还有一个靠墙的破旧木梯，这是唯二两个可以移动的大件物品了，卓对柜子失去了兴趣，已经走向了梯子的方向，准备看看梯子能否有新的作用。
姜九微这才走近柜子，仔细端详那块新木板，妄徒有新的发现。
当目光碰到木板上的字迹时，她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卓还在背后“铛、铛”地翻弄着木梯，姜九微的脖子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姜九微没有多的动作，她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
木板上的“别信”，是她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在匆忙中用匕首草草刻上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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