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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与虎谋皮

    时长生轻轻捻起青灰色的戒子,双指拧转。昏暗的光线下,青铜戒子上的纹理清晰可见。他略微感知一番,发觉戒子上原有的禁制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不由得瞥了一眼身旁的吞生蛤蟆。

    “为何会有种是吞生蛤蟆故意为之的感觉。”

    时长生心中虽是疑惑,手中的动作却是没有停止。在稍加祭炼之后,他打开了这枚青灰色的戒子。

    一抹白光一闪而过,一堆灵石凭空出现在空地之上,约莫有五千多颗,无一例外皆是中品灵石。在灵石一侧则是有七八个精致玉瓶,里头多多少少放着几枚丹药。

    时长生得了药神宗的传承,这些除去一枚古怪的丹药,其余他都认得。至于丹药的品阶,除去一枚六品的可以锤炼体魄的丹药之外,也都清一色的是五品丹药。

    “一般的元神境修士可不止这个身价,想来修炼那些杂七杂八的功法让她显得颇为拮据。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里头有没有那些宗门的功法玉简?”车小北说道。

    时长生摇了摇头,将戒子里头的余下物件全都取了出来。除了几件女子穿着的宫装之外,也就唯独只有一张妖兽的毛皮。

    毛皮也不知取自何种妖兽,入手极为顺滑,且韧性极佳。毛皮之上还雕刻有十几行娟秀的字体。

    “想来也是,修行那么多的大宗门功法,若是被他们知晓了,恐怕真就天下之大无容身之所了,不留下痕迹也在情理之中。”车小北说道。

    时长生端详着毛皮之上的文字。这似乎是记载了一门妖族的功法,但字里行间却是有不少人族修行的迹象。

    “见过这个功法吗?”时长生问道。

    车小北细细查看了一番。

    “这功法可谓是天马行空,不过不少地方却有许多有违常理的事情,就比如人族怎么可能修炼出妖力……”说道这,车小北不由一停顿,他忽然想到了时长生便做得到这一点,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或者这只是某门功法的下半卷。”

    时长生当下不再纠结,在将所有的东西都收进杜仲戒后,便将那枚比杜仲戒存储空间小的多的青铜戒子串上丝线,挂在了脖颈之上。毕竟,戴在手指上还是显得太过张扬,财不露白的道理他还是知晓的。

    至于杜仲戒,在药茯苓的禁制之下,已然是完全隐匿起来,旁人几乎很难看出破绽。

    做完这一切后,时长生开始盘膝而坐,用着刚入手的中品灵石与丹药开始迅速得恢复伤势。

    几日后,时长生的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不过他却没有丝毫动身的意思,转而罗列起了他手上稀奇古怪的物件。

    吞生蛤蟆、药茯苓给的玉牌、破境真意……

    “这是在做什么?你不是怕迟则生变,怎么还不动身?”车小北好奇道。

    时长生没有回答,却是转而问了一个问题:“若是换算成真正的境界,药茯苓前辈的修为能有多高?”

    “之前我见识过药尊者出手,虽说其只有一具风烛残年的元神,但却有两道气运护持,在遗迹之内起码也能有寻常地仙初期的战力。”车小北答道。

    “那个掌刑长老,药之刑呢?”

    “少说天地境。你为什么问这些?”

    时长生不顾车小北的询问,轻轻拧动脖子上挂着的青铜戒子,继续问道:“那这个呢?”

    车小北沉默不语。他是在搞不明白时长生究竟想表达什么。

    时长生却是继续说道:“我知道,元神境对吧。之前那场斗法,我让意识到一件早就该明白的事。莫说是地仙、天地境修士,随便一个有些手段的元神境都能轻而易举地杀了我。”

    车小北很想说戚素衣已经不能算作是有些手段了,不过转念一想也没差。因为时长生即将面对的是一群天地境,甚至还会出现不少的地仙。一时间,车小北欲言又止,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时长生摆放完了杜仲戒里头稀奇古怪的玩意。然后,他拾起身旁的一个小石块,开始在地面上刻画起来。

    他先是画了一个圆,然后又将用一淑将其对半分开。接着,他脑海里便开始罗列起自到达云海洲之后,他所遇到比较在意的人或者事。每当想到一点,便在那圆的一旁划上一笔。

    笔划又长又短,对当下影响越大,象征该事的笔划就越长。例如代表崔珏崔判官的那一笔就显得尤为狭长。

    时长生一丝不苟地默默划着笔划。车小北却忽然想起当年在浮游山中,时长生也做过类似的举动。

    “你在梳理脉络?”车小北忍不住问道。

    时长生划下最后的一笔笔划,在确认没有纰漏之后,这才回答道:

    “出了这山洞之后,我接下来要做的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与虎谋皮,完全就是羊入虎口。在令人绝望的的境界鸿沟面前,其实过多的谋划依然没有过多意义。那为了将我所求之事成功的概率最大化,我必须在诸多繁杂的脉络中理出最清晰的一条。”

    车小北静静地听着,时长生又将手中的石块指向最先画的那个被分裂开的圆。

    “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明确我究竟所求为何物。”时长生将石块点在左边的半圆上继续说道,“毫无疑问,我要救出闫字音的魂魄,至少要将他从罗刹的掌控中彻底脱离开来。若是能满足这一点,其余一切皆不重要。”

    接着,时长生又抓着石块沿着圆边描了一圈:“若是可以,最好还能抢下罗刹的那具身外身。”

    听到这,车小北不由得笑出了声:“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出乎意料,时长生却是点头附议。

    “我知道很难。除非罗刹愿意,又或者在她能得到了足够让她忽略掉这些的巨大利益。”他用石块点了点右边的半个圆,继续说道,“所以,我要尽可能得推断出罗刹的情况,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接下来,时长生便开始自言自语起来。说的全部都是与罗刹所相遇的情形,从罗刹刚开始塞给他半门虚空凝符的天地灵篆,到被她逼着来寻找破境真意,一五一十,十分详尽。

    听完时长生的讲述之后,车小北思索片刻后,便开口说道:

    “依旧你的描述,我猜测此人恐怕是个手段极多的地仙,可能还有不止一件的极品道器。要知道跨州唤出道器虚影是很消耗道器本源的举动,若是只有一件不会如何肆无忌惮的使用。

    此外,此人恐怕掌握不少神通,不然不太可能随随便便就给你一门‘虚空凝符’。

    至于性格方面,我感觉她杀伐果断,目的性极强,极有可能会为了达成某件事而不择手段。”

    时长生点头附议,同时又继续补充道:“每当出现那池水虚影,罗刹便可以绝对的占据主动。而之前在六仙密境之内,闫字音曾经说过罗刹找不到他才会触发种在我体内的禁制。而六仙密境最特殊的地方恐怕就是在灵气海的范围之内。换句话说,在灵气海之内,罗刹极有可能无法将意志投射到身外身之上。”

    说道这时长生又想起了一事,不过他却没有说出来。那便是在他第一次带上识海中的面具,出现魂魄金丹的时候,曾经打散过冥池虚影,还从罗刹的手中夺下了那些虚空凝符的天地灵篆。

    时长生依旧是绞尽脑汁地想着。许久之后,他在确定无法继续分析出有关罗刹的一丝一毫的情况下,转而换了一个一个方向思考。

    “杀伐果断,目的性极强。那她最终的目的恐怕就在玄门灵气海之内了。”时长生想起之前罗刹让他寻找的诸多材料,同时又撇下身旁闪着一团白光的破境真意,呢喃道,“她曾提起过段青山的名字,难不成是那个玄门之主?”

    “不会是他。”车小北笃定道,但他却没有作出解释。

    时长生双眼一眯,车小北不说,他自然也不会问。不过,时长生转而问道:“你曾说过你生前是玄门众人,可否告知那段青山究竟是何修为?”

    关于这个问题,若是只提大境界,其实在山巅修士的圈子内,算不得什么秘辛。此时说出来也无需担心时长生沾染不必要的因果。

    “地仙之上,自成一域。”车小北说完这八个字后,关于此事又只字不提。

    时长生皱眉深思。他将手中的石块抵在地面上,来回推动,脑海里则是不断地思考着。许久之后,他开口说道:

    “罗刹修为高、手段多,寻常的东西已经吸引不了她。不过,若是一个地仙之上的存在那就另说了。有可能罗刹想要某样东西,这东西可能是比真正的绝世神通,可能是比极品道器还是珍贵的宝贝,又可能是跻身地仙之上的惊天秘辛……

    总之这东西极有可能与段青山有关,不可能寻常的物件。否则罗刹、那个崔大人还有那么多的天地境修士没必要一个个不知死活地来触一个‘三绝’之一的超级宗门的霉头。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车小北闻言,心中没来由地想到了一件东西。那件他在陨落之前,他的师父曾给他看的东西——有着九个竹节的枯竹。

    “对了!”时长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继续自言自语道,“段青山不在玄门,或者他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无暇他顾。不然,罗刹与那个崔大人在云海洲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他没理由不出手。不对,应该是灵气海中的地仙境的强者都有所顾忌,不能出手。”

    接下来,时长生并闭口不语,不过心中却像是突然开了窍,开始飞快地推演、谋划着……

    他时不时地看向一旁的破境真意,有时还会将其拿起来捣鼓一二,一旁锈剑之内的车小北甚至还能感受到一股股涌动的二三剑意。此外,那块药茯苓给予的刻录有数十层灵篆的玉牌也被时长生多次拿起。

    当初被戚素衣追杀的时候,时长生曾险些将其激发,也亏得那次将发未发之举,时长生有些明白这玉牌里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毕竟那股天地灵篆涌动的感觉,时长生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一日之后,时长生将拜访着的东西收起,像是梳理完了全部的脉络。不过,他却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转手炼起了丹药,一些能蕴含魂魄,滋补元神的五品丹药。至于炼丹用的药材,吞生蛤蟆之内的息壤土中刚好都有。

    在时长生炼制了数炉丹药只有,车小北忍不住问道:“既然已然成竹在胸,不与我说说?”

    时长生摇了摇头:“大多都是猜测,变数太多,无甚意思,聊以慰藉罢了。光提一点,就算我生而知之,自打我出生之日算起,无非也就过了二十多载。而我所面对的无一不是活了成百上千年的老怪物,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凭我这三脚猫的谋划能及得上他们浩如烟海的阅历?”

    车小北觉得在理,当即苦笑不已。

    时长生忽然另起了一个话题,说道:

    “‘长生’这个名字其实是我自己取得。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那么早就死喽。记得最当初的时候,我只是一个讨饭的小叫花子,过得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然后,古师傅将我残缺魂魄与这具肉身的仅存魂魄拼凑了起来,你说巧不巧,我所缺的一魂二魄,恰好就是他所仅剩的魂魄……

    在那个遗迹之内,我得到了一个名为‘化妖天斗’的灵篆,有了这灵篆我才算真正踏足修行……

    ……”

    时长生将自身的经历大致讲述了一番,连苏阡陌以及苏阡陌所告诫的千万不能告诉他人的“化妖天斗”都没有例外。

    而唯独没有告诉车小北的便是那古怪的黑气与那琉璃种子。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两个殊途同归的东西远比“化妖天斗”要来得重要的多。

    车小北则是专心地听着,偶尔还地插几句嘴,倒是显得颇感兴趣。

    到讲述到破开困死药之维的空间,来到云海洲之时,时长生忽然话锋一转,道:

    “你呢,我总觉得你的经历会比我的精彩得多,也给我说说呗,讲讲你当年在玄门或者别的大洲的壮举。其实你没必要担心我,接下来我所要做的必定会沾染因果,你的担心其实是多虑的。指不定,现在段青山就能推演出我的存在,若是他愿意,兴许还能算出我一共几次直呼他的名讳。”

    锈剑纹丝不动,车小北缄默不语。

    时长生双眼一眯,似有寒芒闪动。不过,几乎就是在瞬间,他便恢复了往常的神色,也不知车小北究竟是否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