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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梁上少女

    龚光杰早就巴不得教训这姓段小子了,既闻师命,提剑跳入场内,拱手道:“段兄,请赐教!”段誉坐在椅子上,茫然道:“赐教什么?”龚光杰以为姓段的还在装模作样,登时怒道:“当然是请你来点评点评我的功夫了,快下场来!”段誉此时还在思索这马五德马老哥是不是父亲派来抓他回去的,毕竟他知道自己身份,一路上又恭敬得很,听龚光杰大声叫喊,也不懂他什么意思,随口说道:“段某虽不懂武功,让我点评的话,只能说你的剑法没你那师弟使得灵动漂亮,但胜在实用,虽然摔跤的样子逗人发笑,但你用脚踢而非用剑制伏师弟,不忍利刃伤人也是好的,君子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而你们无量剑派取无量之名,想必是来自佛经。须知给众生欢乐为慈无量心;救众生于苦难为悲无量心;见众生离苦得乐而喜,为喜无量心,对众生无憎无爱,一视同仁,为舍无量心……”

    大理国虽崇佛,但龚光杰这些山野武人从来不懂佛经,无量剑派也只是取自无量山的名字。龚光杰只见段誉安坐椅上摇头晃脑掉书袋,怒火攻心,脸色涨红,飞身倏地一剑朝椅上人刺去,周围观众如鸟兽散,马五德连忙大声提醒:“段公子小心!”

    剑尖直至段誉胸前一寸方停下,惊得不少东宗弟子都“啊”的一声叫出来,段誉却丝毫没有惊慌神色,仿佛抵在胸口的不是利剑而是一秉拂尘。龚光杰道:“你到底比不是不比?”段誉这才恍然大悟:“你原来是要和我比武啊,我不会武功,平生最恶打打杀杀,不比不比。”龚光杰道:“我师父有命,你不比也得比!”于是踢开周围凳子,后退两步作势欲攻。段誉见他真的要动手,连忙喊道:“不比不比,比武有什么好的,败者轻则受伤重则送命,就算是赢了比武,少不得结个仇家,天天提心吊胆,有什么好处。比武何及比文也,可以去大理国乃至大宋科举做官,读圣贤之书,经世济民,岂不美哉……”段誉这一通道理是他不愿学武被父母逼出来的,大理国世代崇佛,段誉自幼深爱佛理,对学武打打杀杀之事相当抵触,这次私逃出家门,也是被父亲逼着练功所致。周围武林中人,或有通些文理的,听了段公子这番话,不免微微颔首,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那龚光杰见状更为生气,不知这段誉是否真的不会武功,也不用剑,左手上前出掌试探。段誉身形笨拙,又很少锻炼,躲闪不及,俊俏白皙的脸上被印了一座五指山。这下引得周围人一片哗然。之前有些未出声支援左掌门的观众,还以为段誉如此狂妄,是身怀绝艺一时藏拙,戏耍对手而已,故尔等着看扮猪吃老虎的好戏。而这龚光杰一掌得手,顿时知道段小子就这点斤两,便一脚将段誉踢到地上,与散乱的桌椅撞了个结实。龚光杰觉得索然无味,骂道:“就这脓包也敢来我无量剑派撒野,真是活腻了。”于是收剑入鞘,回身向师复命。

    马五德赶快去把段誉扶起,叹道:“段公子既然不会武功,何必出言不逊,得罪武林中人?”段誉摸着自己摔破的膝盖,疼得哎哟一声,抱怨道:“我好生生地跟他们讲道理,怎知他们突然就动手伤人,这比剑真没啥可观之处,你来我往的一不小心就要跌跤见血,还不如猴儿戏憨态可掬,我们快走吧。”马五德心想糟了,这段公子全然不通武林中人情世故,一出口就要得罪人。果不其然,左子穆身旁一名刚才没有参与比剑的年轻弟子仗身一跃而出,拦在段誉面前,叫骂道:“你这厮武功狗屁不通,本来让你滚下山去已经是龚师兄心慈手软了,还敢大放厥词说我们练剑不如猴戏,今天你不跪下给师傅磕几个响头认错,想这么便宜就下山我手上的这柄剑可不答应!”

    还不等马五德开口周旋,段誉抢着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凭什么跪拜!”左子穆本就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出言道:“马五德马老兄,姓段的是来我无量剑派挑战之狂徒,他与你既然无甚交情,你就别管他的事,快下山去!”马五德心知段誉是逃不过这一劫了,长叹三声,拱手道:“段公子出言无状,得罪贵派,我老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恳求左掌门稍加惩戒即可,千万手下留情。”又对一旁段誉说:“这回我也帮不了你了,你挨一顿打之后好生回家歇息,莫要再牵扯这江湖之事。”这才告辞离去。

    那年轻弟子见段誉就是不跪,一记重拳就向段誉的脸打去,眼看着段誉就要被打得鼻青脸肿,突然从天上飞下一团白花花的物事,来势极猛,电光石火之间,那年轻弟子躲闪不及,等那团白花花飞跃离开,才发现自己手腕上已经被咬出牙印。只见这年轻弟子要张嘴喊叫,却又发不出声音,旋即僵硬地摔倒在地,嘴巴张开,姿态尤为诡异。

    这时众人才听到头顶有格格娇笑之声,抬头往上看,见一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坐在梁上,这少女长得乖巧可爱,笑靥如花,微圆的小脸还带点婴儿肥。等众人定睛一看只觉得她古怪骇人,原来少女手上还抓着几条色彩斑斓的三角头毒蛇玩弄,手法熟练,一看就有练毒功的家传功夫,与她清纯娇憨的外表形成鲜明的反差。

    段誉不识毒蛇之恐怖,只见这少女娇俏可爱,穿着蓝衣黑裙,身上几处挂着银饰银环叮咚作响,赤着双足坐在梁上一荡一荡,颇有活泼趣味,笑着搭话道:“好姑娘,一定是你救了我吧!”

    那少女笑着说道:“我不是救你,我是看不得这些老大不小的家伙在这以大欺小,以多欺少,违背江湖规矩,也不怕传出去坏了无量剑派名门正派的威名。”东宗弟子听这少女牙尖嘴利,言及师门极尽讽刺,本来对她美貌的一丝好感也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