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
参与殿试的贡生一共七十九人，这其中除了三名出自寒门的学子外，其他人都与二人挂钩，殿试的题目也由二人拟定。
其他人的名次都已落定，只剩一甲的名次还需殿前再次考核，也就是所谓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紫薇殿前。
玉阶最上面坐的自然是桓筝，她坐地僵硬，背部微微弯曲，身体前倾，老实巴交地看着下面。瘦小的身体与威武尊贵的龙椅很不相称。
她的旁边站着韩巡，左下方坐着李乾，右下方则是王徽。
玉阶下方站着的便是此次殿试的前三名。
一眼望去，中间的男子众人皆识得，为李乾的嫡次子李璟。李璟的确生地钟灵毓秀，令女子都自叹不如。他鬓发如点漆，面白胜雪，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袖口处绣有金线流云，腰间系青色祥云宽边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
左侧的男子便是司空炎口中的宋东阳，此人容貌整肃，眼烂烂如岩下电。一身沉香木色纻丝直缀，负手而立。还带有几分行伍之人的肃杀之气，竟然敢直视圣颜。
右侧的男子身姿颀长，低眉垂目，布衣长衫。清冷静默，如雪松独立，与这殿中所有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是三名寒门学子之一，此人名叫江爰。
桓筝又看了看一旁的李王二人，清了清嗓子:“各位都是……人才俊杰。”
话音刚落，宋东阳就有些忍俊不禁，如今坐在帝位上的竟是位女子，简直是贻笑大方。
李璟则是上扬的嘴角中带着一丝倨傲嘲讽，并不看桓筝。
李乾和王徽适时地呈上了殿试所用的策试题目。
桓筝乖顺地照着念了，三人等她说完，便开始思索答题。片刻后，李璟先答，而后宋东阳，最后江爰。
接着便轮到桓筝给他们三个排名，桓筝看了看李王二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目光里没有一丝善意。
韩巡站上前拱手道:“陛下自己还须出题。”说完朝桓筝点头相示。
桓筝说出韩巡为她准备好的题目:“何为，则民服？”
此言一出，李乾和王徽看桓筝的眼神微微一变，片刻后如常。
李璟有些思索地看了看她，敛目凝神后答道:“举直错枉。”说完看了自己父亲李乾一眼。
宋东阳挑了挑眉，站出来拱手道:“奉法御人，明赏严刑。”
宋东阳说完众人将目光都投向江爰，后者却微微拧眉，没有要答题的意思。
韩巡看着江爰道:“贡生江爰要主动放弃此题吗？”
江爰闻言向前走了一步，低声道:“陛下恕罪，草民才疏学浅。”
桓筝的眼神不知落在何处，盘龙案头四方熏炉里沉香袅袅，令人有些微的窒息之感。她看过江爰的文章，虽然不是很能看懂，但也知道他说得是一些忧国忧民之语。
殿中静默了片刻，李乾便立即出声:“贡生江爰材质粗陋，对问失次，剔除一甲之外。”
桓筝这才将目光又一点点移到江爰身上，后者准备谢恩告退时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眸看了她一眼，顿了一下，随后便站住了脚步。
跪下道:“草民……有一言要答。”
桓筝抬手。
“君，不应使民服。”
“放肆！”李乾和王徽异口同声地喝道。
“左右龙武卫何在？此人出言不逊，拉下去！”
江爰似乎早就料到，只低头，双手伏地，听天由命。
“左相和王侍郎稍安勿躁，让他把话说完，再行处置不迟吧？”韩巡低声平静道。
二人闻言脸色不悦地挥了挥衣袖，退到一旁，四只眼睛睨着地上的江爰。
江爰继续道:“民既为贵，何故使民服？不若使民安乐。民安则天下安。”
“江贡生……起来吧。”桓筝小心翼翼出声。
江爰起身，恭敬退到一边，垂手而立。
“太祖曾言，民为重，君为轻。左相和王侍郎还认为他放肆吗？”
李乾和王徽见韩巡提到太祖，一时无法驳他的话。
“既然两位爱卿都没有异议，朕已经拟定好了一甲名次和授职。”
旁边的御前内丞接过她手里的圣旨，便开始宣读。
……
殿试结束，桓筝从紫薇殿出来穿过东西两宫的高廊，一年前她从清居殿出来的时候，那天，她也走过这里。时间过得真快，她父皇已经驾崩，而她从公主成了皇上。
她又立住脚步，欣赏这里的风景，登高望远，整个皇宫都尽收眼底。暖阳下，旌旗如龙蛇舞动，微风中燕雀高飞于宫殿之上。
跟在一旁韩巡的道:“陛下也不用太惧李相和王侍郎他们。”
桓筝轻叹了一声:“老师，今日之事朕不是很明白为何一定要去争这个状元之位？”
韩巡道:“李璟和宋东阳能进前三甲，并不全靠真才实学，背后有李乾和大将军的操作，这是一重。另外陛下可知只有状元之位才能让他们以后按住江爰官衔的时候有所顾虑。”
“除此之外，臣还有一点私心。臣已经老了，不可能永远陪着陛下。江爰的文章臣仔细看过多次，对他的人品才具也暗中派人打听过。
以后就让江爰给陛下讲学。他师从隐世大儒一白先生，见识和才学都是一流，如今的大魏很需要他这样的人才，且他无根无萍，不会受任何一方所用。”
桓筝微微扯出一丝笑容:“孤明白老师的苦心。”
江爰紧赶慢赶在皇城下钥前回了吉祥坊，这里离皇城远，租金便宜。他与两位同乡皆在此投宿，三个人只租了一间屋子。
杜九和陈勉皆早早地出了院子等他了。
“少陵回来了！”二人面露喜色迎了上去。
“如何？”
江爰微微一笑，拍了拍他们两个的背，就先进了屋。屋里只有一盏灯，他拿起海碗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你可急死人了，快道。”杜九和陈勉都在会试中取得了名次，只待明日授官了。
“陛下亲授，翰林院修撰。”
“真的？”二人闻言面露喜色，围其而坐。
“不是说李相把持朝政，公开行贿吗？咱们又没有钱贿赂他，此次运气是真好。”
江爰敛色:“我们三人能高中，大约与韩大学士有关，他素有正直之名。”
“那我们得去人家府中好好答谢才是，提携之恩不能忘了。”
江爰摇头，又倒了杯水:“如今朝中朋党之争激烈，我们若去，怕会给人家添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装作不知为好。”
二人闻言沉思片刻后深以为然，又笑道:“我听说陛下貌美绝伦，你今日见了，传言是否有虚？”
其他人的名次都已落定，只剩一甲的名次还需殿前再次考核，也就是所谓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紫薇殿前。
玉阶最上面坐的自然是桓筝，她坐地僵硬，背部微微弯曲，身体前倾，老实巴交地看着下面。瘦小的身体与威武尊贵的龙椅很不相称。
她的旁边站着韩巡，左下方坐着李乾，右下方则是王徽。
玉阶下方站着的便是此次殿试的前三名。
一眼望去，中间的男子众人皆识得，为李乾的嫡次子李璟。李璟的确生地钟灵毓秀，令女子都自叹不如。他鬓发如点漆，面白胜雪，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袖口处绣有金线流云，腰间系青色祥云宽边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
左侧的男子便是司空炎口中的宋东阳，此人容貌整肃，眼烂烂如岩下电。一身沉香木色纻丝直缀，负手而立。还带有几分行伍之人的肃杀之气，竟然敢直视圣颜。
右侧的男子身姿颀长，低眉垂目，布衣长衫。清冷静默，如雪松独立，与这殿中所有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是三名寒门学子之一，此人名叫江爰。
桓筝又看了看一旁的李王二人，清了清嗓子:“各位都是……人才俊杰。”
话音刚落，宋东阳就有些忍俊不禁，如今坐在帝位上的竟是位女子，简直是贻笑大方。
李璟则是上扬的嘴角中带着一丝倨傲嘲讽，并不看桓筝。
李乾和王徽适时地呈上了殿试所用的策试题目。
桓筝乖顺地照着念了，三人等她说完，便开始思索答题。片刻后，李璟先答，而后宋东阳，最后江爰。
接着便轮到桓筝给他们三个排名，桓筝看了看李王二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目光里没有一丝善意。
韩巡站上前拱手道:“陛下自己还须出题。”说完朝桓筝点头相示。
桓筝说出韩巡为她准备好的题目:“何为，则民服？”
此言一出，李乾和王徽看桓筝的眼神微微一变，片刻后如常。
李璟有些思索地看了看她，敛目凝神后答道:“举直错枉。”说完看了自己父亲李乾一眼。
宋东阳挑了挑眉，站出来拱手道:“奉法御人，明赏严刑。”
宋东阳说完众人将目光都投向江爰，后者却微微拧眉，没有要答题的意思。
韩巡看着江爰道:“贡生江爰要主动放弃此题吗？”
江爰闻言向前走了一步，低声道:“陛下恕罪，草民才疏学浅。”
桓筝的眼神不知落在何处，盘龙案头四方熏炉里沉香袅袅，令人有些微的窒息之感。她看过江爰的文章，虽然不是很能看懂，但也知道他说得是一些忧国忧民之语。
殿中静默了片刻，李乾便立即出声:“贡生江爰材质粗陋，对问失次，剔除一甲之外。”
桓筝这才将目光又一点点移到江爰身上，后者准备谢恩告退时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眸看了她一眼，顿了一下，随后便站住了脚步。
跪下道:“草民……有一言要答。”
桓筝抬手。
“君，不应使民服。”
“放肆！”李乾和王徽异口同声地喝道。
“左右龙武卫何在？此人出言不逊，拉下去！”
江爰似乎早就料到，只低头，双手伏地，听天由命。
“左相和王侍郎稍安勿躁，让他把话说完，再行处置不迟吧？”韩巡低声平静道。
二人闻言脸色不悦地挥了挥衣袖，退到一旁，四只眼睛睨着地上的江爰。
江爰继续道:“民既为贵，何故使民服？不若使民安乐。民安则天下安。”
“江贡生……起来吧。”桓筝小心翼翼出声。
江爰起身，恭敬退到一边，垂手而立。
“太祖曾言，民为重，君为轻。左相和王侍郎还认为他放肆吗？”
李乾和王徽见韩巡提到太祖，一时无法驳他的话。
“既然两位爱卿都没有异议，朕已经拟定好了一甲名次和授职。”
旁边的御前内丞接过她手里的圣旨，便开始宣读。
……
殿试结束，桓筝从紫薇殿出来穿过东西两宫的高廊，一年前她从清居殿出来的时候，那天，她也走过这里。时间过得真快，她父皇已经驾崩，而她从公主成了皇上。
她又立住脚步，欣赏这里的风景，登高望远，整个皇宫都尽收眼底。暖阳下，旌旗如龙蛇舞动，微风中燕雀高飞于宫殿之上。
跟在一旁韩巡的道:“陛下也不用太惧李相和王侍郎他们。”
桓筝轻叹了一声:“老师，今日之事朕不是很明白为何一定要去争这个状元之位？”
韩巡道:“李璟和宋东阳能进前三甲，并不全靠真才实学，背后有李乾和大将军的操作，这是一重。另外陛下可知只有状元之位才能让他们以后按住江爰官衔的时候有所顾虑。”
“除此之外，臣还有一点私心。臣已经老了，不可能永远陪着陛下。江爰的文章臣仔细看过多次，对他的人品才具也暗中派人打听过。
以后就让江爰给陛下讲学。他师从隐世大儒一白先生，见识和才学都是一流，如今的大魏很需要他这样的人才，且他无根无萍，不会受任何一方所用。”
桓筝微微扯出一丝笑容:“孤明白老师的苦心。”
江爰紧赶慢赶在皇城下钥前回了吉祥坊，这里离皇城远，租金便宜。他与两位同乡皆在此投宿，三个人只租了一间屋子。
杜九和陈勉皆早早地出了院子等他了。
“少陵回来了！”二人面露喜色迎了上去。
“如何？”
江爰微微一笑，拍了拍他们两个的背，就先进了屋。屋里只有一盏灯，他拿起海碗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你可急死人了，快道。”杜九和陈勉都在会试中取得了名次，只待明日授官了。
“陛下亲授，翰林院修撰。”
“真的？”二人闻言面露喜色，围其而坐。
“不是说李相把持朝政，公开行贿吗？咱们又没有钱贿赂他，此次运气是真好。”
江爰敛色:“我们三人能高中，大约与韩大学士有关，他素有正直之名。”
“那我们得去人家府中好好答谢才是，提携之恩不能忘了。”
江爰摇头，又倒了杯水:“如今朝中朋党之争激烈，我们若去，怕会给人家添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装作不知为好。”
二人闻言沉思片刻后深以为然，又笑道:“我听说陛下貌美绝伦，你今日见了，传言是否有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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