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的不是电影

    喧闹的人群，明亮的灯光，琳琅满目的商品，人们欢笑的表情，嘈杂的广告声，一下涌入李若言的眼和耳。李若言有点吃惊，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看的世界只有灰色的。可是如今，在自己以一个恐怖又滑稽的形态存在于世时，她看到的世界，居然是这么的艳丽、丰富、吵闹。到处都是活着的气息，它们温暖又奔放的扑向她，李若言一瞬间被冲击的说不出话来。

    赵云尚并没有注意到，他漠然地行走着，一如往常，他不关心人群，也不需要人群关心他，几对手挽着胳膊逛街的女孩，经过他面前窃窃私语，小声地感叹这个好帅的男孩，和他奇怪的胳膊姿势。

    到了影院，赵云尚站在电影海报面前，一幅认真的样子，好像在思考看什么电影一样。

    看什么电影？不知道，其实他不喜欢看电影，他只是想坐在黑暗的人群中间，让他觉得不那么孤独，在黑暗的电影院里，不断交织着明亮又晦暗的光线，在这些纤长的光线中，有的人在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屏幕，有的人在窃窃私语地交流剧情，有的人在咯吱咯吱的嚼着爆米花，还有的人抱在一起享受情侣间的亲密动作。无论每个人在做什么，赵云尚都很高兴，因为他知道，反正不会有人在看他，在这个温暖又舒适的黑暗空间，他既可以安静地呆在人群中享受与人在一起的亲密，又不用担心这个亲密失了分寸过度贴近他，让他烦躁。

    “看什么电影啊？”李若言在他的腋下发出问题。

    “什么电影都无所谓吧，反正就是个电影。”赵云尚漫不经心地答道。

    “那看不看电影也无所谓吧，反正就在家看电视也一样。”李若言说道。

    “你的名字叫抬杠吗？”赵云尚问道。

    “我的名字叫以例举例。”李若言回答。

    “哇，你真的很烦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生，正常人不都是顺着别人说话吗？”赵云尚低头看向自己的腋下说道。

    “很遗憾，你看我这样像正常人吗？”李若言平静地看着赵云尚。

    “我的错，我眼瞎。”赵云尚无奈。

    “那就看这个吧《血月》，看着好像不错哦。”李若言说道。

    “.........”

    “你害怕？”李若言不怀好意地问道。

    “开什么玩笑！我现在夹着一颗头来看电影，我还会害怕恐怖片？”赵云尚叫道：“我是觉得电影太短了，我想看个长一点的。”

    “哼，随便吧，反正我又不掏钱。”李若言哼哼道。

    “不用你掏钱，我请，你好，一张《若能与你诉说》十五点三十的，第7排6座。”赵云尚买了票。

    工作人员用奇怪地眼神看着赵云尚的胳膊，赵云尚紧张了，难道他看得见？

    “那个。。。先生，您的胳膊没事吧？”工作人员小心地问道。

    在常人眼里，赵云尚一直手臂弯曲，拳头抵着腰部，好像夹着一颗不存在的篮球一样，在自言自语。

    “哦。。。没事，我胳膊受伤了，习惯这个姿势。”赵云尚解释道。

    “好的好的。”工作人员恍然大悟，还以为遇到了一个怪人，挺帅的小伙儿，以为精神不正常呢。

    等会出来，我得买个包，赵云尚想道。

    进了影院，赵云尚刚找到座位一屁股坐下，又突然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干什么？”李若言问。

    赵云尚没有回答，他来到第一排中间坐好，把李若言放在旁边的座位上，竖立的座位正好足够卡住李若言的头不掉下来。

    原来他是发现在后排，李若言没办法看到电影。

    李若言对赵云尚突如其来的体贴感觉有点不自在，赵云尚没有说话，她也不想说谢谢。

    两个人沉默地看着上映前的广告。

    电影很长，足足三个小时，赵云尚的心思完全不在电影上。和以前不一样，虽然坐在第一排，周遭都没有人，可是他并不觉得孤单，因为他不是“一个人”来看电影。回想之前约会么，也陪女朋友来过，但是和这次感觉不一样，李若言不是人，鬼，好像也算不上，她既不会漠视我，也不会缠着我，她说她是来拯救我的，一个嘴欠嘴欠的“女孩”。想到这，赵云尚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他真想伸出手，揉一下李若言的头。余光望去，李若言的视线一直很专注地看着电影，她生前一定总看电影，赵云尚心想，一个死去的人，一个放弃自己生命的人，短短的接触就能感觉她骨子里对一切摆烂无所谓的态度。可是李若言，你看你，你看的那么认真，一个放弃一切的人，还会这么认真的看电影，你才是，你为什么会选择放弃呢？对生命完全没有留恋的人，不会这么认真地看着电影吧？赵云尚在心里默默地问道。

    电影结束了，赵云尚夹着李若言出来，两个人并没有就剧情讨论起来。从影院出来，李若言就一直沉默不语，赵云尚也没有询问，他想，也许是电影让李若言回忆起什么，他不想打扰她的心情。

    等李若言反应过来时，赵云尚把她放在一片黑暗中，啊，原来是个斜挎的篮球包。

    也好，这样就没人关注你的胳膊了，李若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