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修仙
《长明忆》全书篇幅虽然不算长，但让徐杨直接一字不差的口述着实是在为难人。他也只好先回去试着写下来，然后再让易羽晗自己看。这一写就是七天。
等易羽晗拿到书再次整合成自己的思路与认知后，时间已过半月。这段时间里徐杨也在不停地巩固完善从她那儿听来的方法，虽然依旧不比在山上时的随心所欲，但终于又能飞了。
“我有预感，你今天找我没好事儿”徐杨跟在易羽晗后面穿过大半个易家来到后院。这段时间里他也把这儿跑熟了。易振林除了第一天没找好定位让彼此都有一个尴尬的开场外，之后的时间里表现得都像个正常的谦和长辈。二人关系相处的还算不错。
推开书房门，二人循着习惯落座。
“诶？易伯伯不在家吗”一路进来只见到丫鬟家丁徐杨还有点意外。以往每次只要易振林在家就一定会找些谁都明白的借口来偶遇，顺便聊上几句。
“他在自己那儿和周族长一起研究那幅画呢，顾不上你”易羽晗闷头整理散在桌上的一堆手稿随口回着。
“你真没和他说啊，别让易伯伯在那上浪费精力了”徐杨有些不解。
易羽晗把手稿掐在一起撴齐，然后放在一边拿个石头摆件压好，这才满意的拍拍手抬头“让他折腾吧，总好过动不动就出去惹事儿。到最后遭罪的还是我”
徐杨没有反驳，只是坐在那儿傻乐。
“哎呀不说他，我把书整理完了”易羽晗摆摆手直接说重点。
徐杨闻言敛去笑容一脸正色地看着她，本想装的稳重一点但语气里的急切却没加掩饰“快说快说，可让我好等”
易羽晗虚笼手掌撑在桌上目光直视徐杨，等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如果我说，你们的修行思路在根本上就是错的，你怎么想”
徐杨深吸口气猛砸一下拳头，千言万语堵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瞧见他的反应易羽晗忽然一笑周身气势顿散，重新靠回椅子语气变得有一丝漫不经心“我指的可不只是你师父他们，也包括你”
徐杨对这句反应平平，只是愣了一下随即释然。自己在修行上本就有所怀疑只碍于一直抓不到重点，因此就算自己走歪了那也在情理之中。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徐杨见她一直不往下说，忍不住催促“我知道你聪明你厉害，好吧”
易羽晗失笑，自己只是在考虑他的接受程度，又不是真的要抻着他。
“那我直说了。我的想法是，修行的本质应该是围绕着信息进行，而不是信息流动所产生的势。而且我还有个怀疑，你们口中的信息流动很可能是个假象，或者说是传达上的错误。信息可能只是在传递，并没有相对明显的流动”
徐杨认真地听完，思索片刻回道“有位掌门姐姐说过，‘方法和本质’是两件事，你觉得呢”
“她说的没问题啊”易羽晗耸耸肩从桌边抄起个物件在两手之间抛玩儿“我说的这两个都是本质”
“嗯哼？”徐杨不理解。
“很简单，势由信息所产生，信息越多相应的势就会越多。你有办法掌握接触到一片空间中的全部信息吗？”
徐杨皱眉思考片刻，又看向博古架上那个空位，摇头。
“所以，从势的角度去修行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这也是你们流派繁多的一个主要原因，因为势有无穷多无穷类，任意一个方向都不可能有尽头。那么又怎么可能达到你们口中的仙人层次”易羽晗撑着下巴，从徐杨开始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想的那一刻起，嘴角的弧度就没掉下来过。
“由此而言，去围绕信息而展开修行才是正确的思路”
“可是...”徐杨才说两个字就被易羽晗打断。
“你想问信息怎么依靠对吧，其实方法是一样的。势本就由信息所产生，需要改变的是观察角度。从理解信息转变成对信息的推测。说白了，以前是根据现有信息来找到自己需要的势，现在是根据现有信息推测信息新增的规律，从而创造自己需要的势。你们掌握的那种力量并非是狭隘的对势的作用，而是引导聚集在信息变化过程中所产生的能够捕捉的所有新生力量”
“等下等下，信息出现的规律？”徐杨脑袋有些乱。
“嗯...”易羽晗微低着头，抿着嘴思考该怎么解释“我有一个猜测，你们口中的信息应该是一种描述，它并没有相应的实体。但这种描述彼此之间能够进行一种不可知的交互，同时使其自身的量无止境的增多”
“你说啥呢”徐杨呲着牙，感觉脑袋胀胀的。听先生念经都没这么难受。
易羽晗拧着眉，一副和自己别扭的表情“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有个办法或许能让你验证我的推测”
“说法？啥说法”徐杨完全没跟上。
“说法就是，信息是可以无时无刻产生的，哪怕在没有任何外界干扰的一个独立体中”易羽晗还没有从别扭的状态中脱离，整个人显得有些暴躁“跟我来”
书房二楼，屋子正中摆着两个外形一模一样的铁箱子，只是其中一个的盖子敞开着。
“这是”徐杨好奇的凑上前摸摸爆起木刺的地板，又比量两下有自己大半个手掌厚的箱壁直咋舌“这是干嘛的”
“这两个是我亲自监督一炉打造的铁箱，区别在于这个箱子出炉后就立即封了口”易羽晗手搭在桌子上有点小得意的解释“等下可以去捞条鱼养在另一个箱子”
“这是要干嘛”
“我已经尽可能隔绝外部的影响了，你可以尝试着观察两个箱子内部信息量的变化。反正你又不用真的瞧见里面。这是当前我能想到的最适的验证办法了”易羽晗说完又拍拍边上的箱子“怎么样”
“我其实没怀疑你说的”徐杨有点艰难的开口“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吧”
“这不是怀疑的问题，这是求证。你们掌握的力量很独特可以从很多方向展开修行并取得一些成果，但只有验证了我的猜测，才能在现阶段证明我的基本思路是最正确的”
“好吧，反正我也听不太懂，你就直说要我怎么做就行”徐杨认命地垮坐在地上斜眼瞧着她。
“很简单，尽可能的去接触这两个箱子里的信息，如果能够找到信息量的极限，那就说明我是错的”
“那为啥还要养个鱼啊”
“我又没说非要养鱼，就是做个参照”易羽晗翻个白眼“依我的设想无论箱子里是否有东西，内部的信息量是衡增长的，并且势会随着信息量的增长逐渐虚微直至消失”
“哎”徐杨闻言叹息“果然我的预感是对的，你找我就没好事儿”
易羽晗一抿嘴“放心，我每天给你送饭。不满意的话我喂你都行”
“你这是打定我短时间出不来结果啊”徐杨悲愤。
“也不一定，这箱子已经完工有些日子了，如果我的推测有误那里面很可能早就已经停止增长了。你很快就能得出结果”易羽晗说这些时目光刻意的看向别处。她还是有些隐瞒的。据她的思路而言目前的方法并不严谨，但一直尝试下去后再配合她的推测，应该也能证明一点问题。
“你推测出过错嘛”徐杨侧目从眼角瞄着她。
“嘿嘿”易羽晗嘻嘻一笑“我这去抓鱼，然后给你打饭！”
徐杨在这间屋子里一呆就是一个多月，期间除了些必要事情以外，几乎没有挪动半步。起初他还觉得无聊，但渐渐的随着对箱中信息的无限汲取，他对信息的理解程度在迅速加深。特殊的条件特殊的环境，令他不得不以一种在山上从未有过的状态重新审视起自己的修行。
易羽晗也没想到这次验证耗费的时间竟然如此的久，久到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徐杨把自己说的都给忘了，只记得一门心思的在接触信息。
霜降这天，易羽晗送完午饭就守在食盒边没走，终于等到了刚回神的徐杨。
“诶？你怎么在”徐杨习惯性的看向放食盒的位置，等看清旁边立着的人时精神都有些恍惚。
易羽晗抱着胳膊斜靠在桌边叹息着摇头，回身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盘子一层一层的摆到桌上“今天，咱俩一起吃”
“啊？哦”徐杨的精神依旧有些恍惚，摇摇晃晃的往这边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端起碗机械的往嘴里扒饭。
易羽晗眉头微蹙，倒过筷头在桌上敲了两下“醒醒”
徐杨甩甩头似是清醒了些，但目光依旧有些失焦。
易羽晗盯着他，突然把饭扣在盘子里，然后猛地朝地上一砸。
清脆的碎裂声在后院里传荡，惊得院中零星几片还挂在枝头的枯叶打着旋往地上落。本就阴沉的天又少了这点色彩，消沉的好像只剩下灰白。窗缝里挤进来的风擦着徐杨的衣领钻进在这时日里略显单薄的衣衫，又携着他的体温从后背透出。激得他打了个哆嗦，眼中浑浊立退。
“醒了？”易羽晗神色冷淡声音清冷，倒是和这天气蛮相衬。
徐杨对上那双眼睛下意识一缩脖子“醒，醒了”
“那就好好吃饭”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易羽晗重新将那盘扣着米饭的菜挪到自己跟前，用筷子细细戳匀一点点送进口中。
“对，对不起”徐杨小心翼翼的开口，他也不知道要为什么道歉，但总归还是要说点什么。
“哎”易羽晗手里动作停下，戳着筷子叹了口气“是我考虑不周”
徐杨急忙摇头“没有，不是的，你的思路没问题，这些天我的收获特别大”
“嗯？”易羽晗闻言轻抬下头，但目光始终停留在面前的盘子里。
“你猜的一点都没有错，两个箱子里的信息几乎是同时在增长从未停过，而且箱子里的势也有越加散乱的趋势，按这个幅度下去应该会和你想的那般最终消失”徐杨说着吞了下口水，继续道“而且我也发现了一点信息的增长规律，它并不是平白增多，而是在多种信息交流过程中产生大量相关的信息。这种交流越久，在一个小的范围里信息的相关性就越高，相应的其中的势就越浅。这和我从山上到这里的经历基本符合！”
“虽然我还是没明白你说的什么描述的那些，但我觉得你的想法应该没错”徐杨越说越激动，到后来看向易羽晗的目光里都透着佩服，由衷地总结道“你真的好厉害，你比我们这些山上的人都厉害好多”
易羽晗笑笑混不在意，依旧小口小口的吃着盘子里的饭“这只是基本的思路推敲罢了，没什么厉害不厉害的”
“怎么会，只凭这些你都能够开宗立派了，这是一个全新的而且正确的流派！”徐杨的眼睛闪着光。
“那等你回去就拿着开宗立派吧”易羽晗还是低着头在说。
徐杨这时才觉察到她的状态好像不对，伏低身子去瞧她藏着的脸“你怎么啦，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呀”
易羽晗抬起头，勉强对他露出个笑“没有啊，挺好的”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啦”徐杨有点紧张“有什么事儿你和我说，你都帮我这么大的忙我一定全力帮你！”
“我只是忽然觉得，光有脑子又有什么用，我能想到却，却根本做不到”易羽晗依旧在笑，但笑容中却看不见一点色彩，衬得她在肩上搭着一角的红色发带都蒙起一层擦不去的灰暗。
“我...其实”瞧清她表情的一瞬，徐杨心底的那些兴奋也悄然隐灭。他忽然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直到此刻他才想起自己这个所谓的修行之人所求助的一直是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到哪怕掌握着全修行界唯一的正确思路，却只能看着除她以外的所有人去学习的人。一个站在门前握着真正开门钥匙，却只能目送着其他人进去的人。
即使她一直站在这里，但在此之前并没有人知道。
徐杨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残忍，尽管他从未想过这样。
“好啦，我就是矫情一下，你干嘛呢”易羽晗忽然轻笑一声，左手握在徐杨面前叩了两下“好好吃饭，然后去认真琢磨你该怎么回家，这才是正事儿”
“其实，按信息的思路，我不应该在这儿的”徐杨忽然开口。
易羽晗一皱眉“别瞎想”
“不是”徐杨忽然抬起头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你的思路很对，所以按照这条思路来说，没有凭空出现的信息。我的出现既有缘由也会有影响。所以”
易羽晗难得地没有打断，而是认真的听着。
“所以，我可能回不去了。但也可能我能改变很多事情”徐杨忽然抓住易羽晗的手，神色中多了些急切“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对不对，你想，你随便去想。只要有思路我，我一定尽全力。你在这个世界做不到，但我不是这儿的人啊，我可以的。只要你有办法，我一定能做到”
易羽晗任凭他攥着自己的手，攥的有些疼，抿着嘴和他对视着，眼底隐隐有泪光在闪。徐杨的脸映在这点点泪光中，显得格外明亮且清晰。
二人就这么互相看着，良久易羽晗缓缓吐出个“好”字。声音有些哽咽，但这次的笑里填上了平日属于她的那份色彩。
日子过的平淡而飞快。徐杨依旧每天坐在楼上格箱子，易羽晗则在楼下掐着自己越来越厚的手稿反复推敲一条条可行的思路。转眼已是新春。
临近腊月时，易振林和周族长的研究忽然有了突破，二人迫不及待的备上行李去寻画中记载的仙家福地。原本计划是能在年前赶回，结果也不知是哪儿出了茬子，只叫人捎回口信儿报了平安，说还要些时日。
于是今年易家的春节过得很平淡，一切全凭管家仆人们张罗，只在除夕当夜，易羽晗才代表一家之主给大家都发了些喜钱。二人也没个身份讲究，就跟着大伙儿凑了个跨年的热闹。转过年来又是闷在书房里不露面。
一转眼就是春暖花开。
易羽晗那早已经掐不住的手稿总算是不再新添了。
等易羽晗拿到书再次整合成自己的思路与认知后，时间已过半月。这段时间里徐杨也在不停地巩固完善从她那儿听来的方法，虽然依旧不比在山上时的随心所欲，但终于又能飞了。
“我有预感，你今天找我没好事儿”徐杨跟在易羽晗后面穿过大半个易家来到后院。这段时间里他也把这儿跑熟了。易振林除了第一天没找好定位让彼此都有一个尴尬的开场外，之后的时间里表现得都像个正常的谦和长辈。二人关系相处的还算不错。
推开书房门，二人循着习惯落座。
“诶？易伯伯不在家吗”一路进来只见到丫鬟家丁徐杨还有点意外。以往每次只要易振林在家就一定会找些谁都明白的借口来偶遇，顺便聊上几句。
“他在自己那儿和周族长一起研究那幅画呢，顾不上你”易羽晗闷头整理散在桌上的一堆手稿随口回着。
“你真没和他说啊，别让易伯伯在那上浪费精力了”徐杨有些不解。
易羽晗把手稿掐在一起撴齐，然后放在一边拿个石头摆件压好，这才满意的拍拍手抬头“让他折腾吧，总好过动不动就出去惹事儿。到最后遭罪的还是我”
徐杨没有反驳，只是坐在那儿傻乐。
“哎呀不说他，我把书整理完了”易羽晗摆摆手直接说重点。
徐杨闻言敛去笑容一脸正色地看着她，本想装的稳重一点但语气里的急切却没加掩饰“快说快说，可让我好等”
易羽晗虚笼手掌撑在桌上目光直视徐杨，等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如果我说，你们的修行思路在根本上就是错的，你怎么想”
徐杨深吸口气猛砸一下拳头，千言万语堵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瞧见他的反应易羽晗忽然一笑周身气势顿散，重新靠回椅子语气变得有一丝漫不经心“我指的可不只是你师父他们，也包括你”
徐杨对这句反应平平，只是愣了一下随即释然。自己在修行上本就有所怀疑只碍于一直抓不到重点，因此就算自己走歪了那也在情理之中。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徐杨见她一直不往下说，忍不住催促“我知道你聪明你厉害，好吧”
易羽晗失笑，自己只是在考虑他的接受程度，又不是真的要抻着他。
“那我直说了。我的想法是，修行的本质应该是围绕着信息进行，而不是信息流动所产生的势。而且我还有个怀疑，你们口中的信息流动很可能是个假象，或者说是传达上的错误。信息可能只是在传递，并没有相对明显的流动”
徐杨认真地听完，思索片刻回道“有位掌门姐姐说过，‘方法和本质’是两件事，你觉得呢”
“她说的没问题啊”易羽晗耸耸肩从桌边抄起个物件在两手之间抛玩儿“我说的这两个都是本质”
“嗯哼？”徐杨不理解。
“很简单，势由信息所产生，信息越多相应的势就会越多。你有办法掌握接触到一片空间中的全部信息吗？”
徐杨皱眉思考片刻，又看向博古架上那个空位，摇头。
“所以，从势的角度去修行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这也是你们流派繁多的一个主要原因，因为势有无穷多无穷类，任意一个方向都不可能有尽头。那么又怎么可能达到你们口中的仙人层次”易羽晗撑着下巴，从徐杨开始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想的那一刻起，嘴角的弧度就没掉下来过。
“由此而言，去围绕信息而展开修行才是正确的思路”
“可是...”徐杨才说两个字就被易羽晗打断。
“你想问信息怎么依靠对吧，其实方法是一样的。势本就由信息所产生，需要改变的是观察角度。从理解信息转变成对信息的推测。说白了，以前是根据现有信息来找到自己需要的势，现在是根据现有信息推测信息新增的规律，从而创造自己需要的势。你们掌握的那种力量并非是狭隘的对势的作用，而是引导聚集在信息变化过程中所产生的能够捕捉的所有新生力量”
“等下等下，信息出现的规律？”徐杨脑袋有些乱。
“嗯...”易羽晗微低着头，抿着嘴思考该怎么解释“我有一个猜测，你们口中的信息应该是一种描述，它并没有相应的实体。但这种描述彼此之间能够进行一种不可知的交互，同时使其自身的量无止境的增多”
“你说啥呢”徐杨呲着牙，感觉脑袋胀胀的。听先生念经都没这么难受。
易羽晗拧着眉，一副和自己别扭的表情“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有个办法或许能让你验证我的推测”
“说法？啥说法”徐杨完全没跟上。
“说法就是，信息是可以无时无刻产生的，哪怕在没有任何外界干扰的一个独立体中”易羽晗还没有从别扭的状态中脱离，整个人显得有些暴躁“跟我来”
书房二楼，屋子正中摆着两个外形一模一样的铁箱子，只是其中一个的盖子敞开着。
“这是”徐杨好奇的凑上前摸摸爆起木刺的地板，又比量两下有自己大半个手掌厚的箱壁直咋舌“这是干嘛的”
“这两个是我亲自监督一炉打造的铁箱，区别在于这个箱子出炉后就立即封了口”易羽晗手搭在桌子上有点小得意的解释“等下可以去捞条鱼养在另一个箱子”
“这是要干嘛”
“我已经尽可能隔绝外部的影响了，你可以尝试着观察两个箱子内部信息量的变化。反正你又不用真的瞧见里面。这是当前我能想到的最适的验证办法了”易羽晗说完又拍拍边上的箱子“怎么样”
“我其实没怀疑你说的”徐杨有点艰难的开口“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吧”
“这不是怀疑的问题，这是求证。你们掌握的力量很独特可以从很多方向展开修行并取得一些成果，但只有验证了我的猜测，才能在现阶段证明我的基本思路是最正确的”
“好吧，反正我也听不太懂，你就直说要我怎么做就行”徐杨认命地垮坐在地上斜眼瞧着她。
“很简单，尽可能的去接触这两个箱子里的信息，如果能够找到信息量的极限，那就说明我是错的”
“那为啥还要养个鱼啊”
“我又没说非要养鱼，就是做个参照”易羽晗翻个白眼“依我的设想无论箱子里是否有东西，内部的信息量是衡增长的，并且势会随着信息量的增长逐渐虚微直至消失”
“哎”徐杨闻言叹息“果然我的预感是对的，你找我就没好事儿”
易羽晗一抿嘴“放心，我每天给你送饭。不满意的话我喂你都行”
“你这是打定我短时间出不来结果啊”徐杨悲愤。
“也不一定，这箱子已经完工有些日子了，如果我的推测有误那里面很可能早就已经停止增长了。你很快就能得出结果”易羽晗说这些时目光刻意的看向别处。她还是有些隐瞒的。据她的思路而言目前的方法并不严谨，但一直尝试下去后再配合她的推测，应该也能证明一点问题。
“你推测出过错嘛”徐杨侧目从眼角瞄着她。
“嘿嘿”易羽晗嘻嘻一笑“我这去抓鱼，然后给你打饭！”
徐杨在这间屋子里一呆就是一个多月，期间除了些必要事情以外，几乎没有挪动半步。起初他还觉得无聊，但渐渐的随着对箱中信息的无限汲取，他对信息的理解程度在迅速加深。特殊的条件特殊的环境，令他不得不以一种在山上从未有过的状态重新审视起自己的修行。
易羽晗也没想到这次验证耗费的时间竟然如此的久，久到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徐杨把自己说的都给忘了，只记得一门心思的在接触信息。
霜降这天，易羽晗送完午饭就守在食盒边没走，终于等到了刚回神的徐杨。
“诶？你怎么在”徐杨习惯性的看向放食盒的位置，等看清旁边立着的人时精神都有些恍惚。
易羽晗抱着胳膊斜靠在桌边叹息着摇头，回身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盘子一层一层的摆到桌上“今天，咱俩一起吃”
“啊？哦”徐杨的精神依旧有些恍惚，摇摇晃晃的往这边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端起碗机械的往嘴里扒饭。
易羽晗眉头微蹙，倒过筷头在桌上敲了两下“醒醒”
徐杨甩甩头似是清醒了些，但目光依旧有些失焦。
易羽晗盯着他，突然把饭扣在盘子里，然后猛地朝地上一砸。
清脆的碎裂声在后院里传荡，惊得院中零星几片还挂在枝头的枯叶打着旋往地上落。本就阴沉的天又少了这点色彩，消沉的好像只剩下灰白。窗缝里挤进来的风擦着徐杨的衣领钻进在这时日里略显单薄的衣衫，又携着他的体温从后背透出。激得他打了个哆嗦，眼中浑浊立退。
“醒了？”易羽晗神色冷淡声音清冷，倒是和这天气蛮相衬。
徐杨对上那双眼睛下意识一缩脖子“醒，醒了”
“那就好好吃饭”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易羽晗重新将那盘扣着米饭的菜挪到自己跟前，用筷子细细戳匀一点点送进口中。
“对，对不起”徐杨小心翼翼的开口，他也不知道要为什么道歉，但总归还是要说点什么。
“哎”易羽晗手里动作停下，戳着筷子叹了口气“是我考虑不周”
徐杨急忙摇头“没有，不是的，你的思路没问题，这些天我的收获特别大”
“嗯？”易羽晗闻言轻抬下头，但目光始终停留在面前的盘子里。
“你猜的一点都没有错，两个箱子里的信息几乎是同时在增长从未停过，而且箱子里的势也有越加散乱的趋势，按这个幅度下去应该会和你想的那般最终消失”徐杨说着吞了下口水，继续道“而且我也发现了一点信息的增长规律，它并不是平白增多，而是在多种信息交流过程中产生大量相关的信息。这种交流越久，在一个小的范围里信息的相关性就越高，相应的其中的势就越浅。这和我从山上到这里的经历基本符合！”
“虽然我还是没明白你说的什么描述的那些，但我觉得你的想法应该没错”徐杨越说越激动，到后来看向易羽晗的目光里都透着佩服，由衷地总结道“你真的好厉害，你比我们这些山上的人都厉害好多”
易羽晗笑笑混不在意，依旧小口小口的吃着盘子里的饭“这只是基本的思路推敲罢了，没什么厉害不厉害的”
“怎么会，只凭这些你都能够开宗立派了，这是一个全新的而且正确的流派！”徐杨的眼睛闪着光。
“那等你回去就拿着开宗立派吧”易羽晗还是低着头在说。
徐杨这时才觉察到她的状态好像不对，伏低身子去瞧她藏着的脸“你怎么啦，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呀”
易羽晗抬起头，勉强对他露出个笑“没有啊，挺好的”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啦”徐杨有点紧张“有什么事儿你和我说，你都帮我这么大的忙我一定全力帮你！”
“我只是忽然觉得，光有脑子又有什么用，我能想到却，却根本做不到”易羽晗依旧在笑，但笑容中却看不见一点色彩，衬得她在肩上搭着一角的红色发带都蒙起一层擦不去的灰暗。
“我...其实”瞧清她表情的一瞬，徐杨心底的那些兴奋也悄然隐灭。他忽然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直到此刻他才想起自己这个所谓的修行之人所求助的一直是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到哪怕掌握着全修行界唯一的正确思路，却只能看着除她以外的所有人去学习的人。一个站在门前握着真正开门钥匙，却只能目送着其他人进去的人。
即使她一直站在这里，但在此之前并没有人知道。
徐杨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残忍，尽管他从未想过这样。
“好啦，我就是矫情一下，你干嘛呢”易羽晗忽然轻笑一声，左手握在徐杨面前叩了两下“好好吃饭，然后去认真琢磨你该怎么回家，这才是正事儿”
“其实，按信息的思路，我不应该在这儿的”徐杨忽然开口。
易羽晗一皱眉“别瞎想”
“不是”徐杨忽然抬起头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你的思路很对，所以按照这条思路来说，没有凭空出现的信息。我的出现既有缘由也会有影响。所以”
易羽晗难得地没有打断，而是认真的听着。
“所以，我可能回不去了。但也可能我能改变很多事情”徐杨忽然抓住易羽晗的手，神色中多了些急切“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对不对，你想，你随便去想。只要有思路我，我一定尽全力。你在这个世界做不到，但我不是这儿的人啊，我可以的。只要你有办法，我一定能做到”
易羽晗任凭他攥着自己的手，攥的有些疼，抿着嘴和他对视着，眼底隐隐有泪光在闪。徐杨的脸映在这点点泪光中，显得格外明亮且清晰。
二人就这么互相看着，良久易羽晗缓缓吐出个“好”字。声音有些哽咽，但这次的笑里填上了平日属于她的那份色彩。
日子过的平淡而飞快。徐杨依旧每天坐在楼上格箱子，易羽晗则在楼下掐着自己越来越厚的手稿反复推敲一条条可行的思路。转眼已是新春。
临近腊月时，易振林和周族长的研究忽然有了突破，二人迫不及待的备上行李去寻画中记载的仙家福地。原本计划是能在年前赶回，结果也不知是哪儿出了茬子，只叫人捎回口信儿报了平安，说还要些时日。
于是今年易家的春节过得很平淡，一切全凭管家仆人们张罗，只在除夕当夜，易羽晗才代表一家之主给大家都发了些喜钱。二人也没个身份讲究，就跟着大伙儿凑了个跨年的热闹。转过年来又是闷在书房里不露面。
一转眼就是春暖花开。
易羽晗那早已经掐不住的手稿总算是不再新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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