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关于修行这件事儿
“无天无地，无阴无阳”
一行字不久便散了，清源盯着将散的烟气反复念叨，眼睛越睁越大。
凡世间生灵过往，皆由三者构成即命、运、势；命即为所应经历的节点、运是左右节点排布的因素、势则为节点落下所成的整体。势应命与运而生，运由命与势而变，三者相互连结不可分割，变化万千。
若将一生比做画卷，存在伊始，命就如墨般必然，但是笔怎么下却是未知；运也是个体与生俱来，却非一成不变，不同个体相互影响成就笔走笔落；势好比画成时的整体气魄，区别在运的变迁时刻作用于笔，令画难以如初。
存在于世间便皆由此演化，三者缺一不可，缺一不成，但突然出现的徐杨是个例外。
“无天无地，无阴无阳”世间本没有他，也就没有应天地而生的命。无命便无势，应运而成仅靠一运而生，集结天地大运而出的一个世间最大变数。
“祸害呀，祖师怎么让我引这样一个入门，就让他平凡的过完不好嘛”清源觉得自己揽了个大活嘴里发苦，仰视着面前的石像就这么呆坐着，许久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以往祖师指示都是含含糊糊，仙人就更没过回应。这次怎么”清源越琢磨越不对，越想就觉得事儿越大。赶忙又燃起三炷香叩首，久久未得回应。
“哎，算啦，好的坏的眼下又看不出，入了我门下，就顺势随心吧”
修行一脉多讲究与天地万物相通，识得、顺应、融入是其中关键。各派虽形式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三离的修行回归天性一切随心，认为万物同源不应先将自身摘出后以审视的方式去体悟，而是刨除固有思想以个体去融入自然。
所以徐杨入门后每天就是跟着师兄师姐们跑山，然后找个喜欢的地儿看树看叶看云卷云舒，一看就是三个月。
自打上山，天气就和山下差着些。按时间算都应该是裹着棉衣等过年了，可山上却还是一副夏末初秋的模样。
“师父啊，咱就没个仙法嘛，不是说能飞嘛”这天徐杨终于忍不住，在跑完山后溜回去找清源质问。
清源正在殿前修树枝，见他过来抱怨心里反到踏实不少“本以为这孩子最多坚持半月，没想到心性还不错”
“想飞啊，那你给我讲讲这些天有什么感悟”
“感悟？有啥感悟，就感觉越跑越累，明明刚上山的时候跑一天都没事儿”徐杨撅着嘴嘟囔。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啊”
“想过，没想明白”
“嗯，也是，你的知识太少了”清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知识？修仙还得学习？”徐杨不自觉拔高语气。小孩子有几个能主动看下书的。
“你都不去了解，怎么懂的运用”
“你告诉我我不就懂了”徐杨不以为然。
“那好，既然你执着于飞行，这些天也见到不少林间虫鸟了吧。你就给我讲讲它们是怎么飞的”清源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他，负手眺望远方。
“他们，他们有翅膀啊。有翅膀一挥不就飞起来了”徐杨继续没当回事儿，丝毫不觉得前面可能有坑。
“哦，那有翅膀的就都能飞吗”
“那是自然”
“那烤熟了为什么就不飞了，就安静的等着被吃呀”
“熟了，熟了都死了还咋飞”
“哦，死了就不能飞了。那还没等吃被鹰叼飞了又是为什么”
“那是鹰飞了，鹰有翅膀。师父你能不能正经点”徐杨开始酝酿情绪。
“好好好，那我问你石头是死的吗”
“它又不会跑当然是死的”
“那我捡块石头飞出去砸鹰，石头又为什么飞啦”清源依旧不紧不慢乐呵呵的问。
“啊！”徐杨被气的跺脚，盯着清源的背影咬牙切齿。
“哈哈哈，想要学会就要先去了解，只是看见了又有什么用”清源转过身笑着摸摸他的头“书就在那里你却看不见，你只看见其他人总在哪里，可他们为什么在那里你却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你又在想什么”
“我。。。”徐杨的情绪顿时淹没在迎面而来的问题里。
“咱们三离虽然藏书不算多，但也足够你看了”清源说完挥挥手“去吧，有了什么感悟都可以来找我”
徐杨仰头望着他眼中多了些迷茫，最终还是犹犹豫豫的点头“知道了师父”
带着点不解和心底那一丝丝的渴求，徐杨三个月来第一次走进后山这个不起眼，甚至搭建都有些随意的小屋。
屋内陈设简单，三面墙上打满书架，一本本书籍密实的塞在里面。地上随意扔着几个板凳，看样子似乎有些时候没有人用。窗边钉着几个油灯，里面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估计自打安上那天就没人点过。
徐杨绕着墙转圈，手指从书脊上一一划过，蹭黑了三根指头也没找到一本感兴趣的。
他本以为这里能有什么修炼典籍，就和听书说的什么剑法心法飞天遁地之术似的，结果找了好几圈都是讲什么气的流动、物质依托、草木生长的一堆乱七八糟又看不明白的厚本，再不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观察笔记。
“好嘛，难怪都落灰了。我这是又被师父给骗了”徐杨随手抽出几本看名字还有点意思的随便翻翻，又撇着嘴塞回去。
正犹豫要不要去找个师兄问问，就扫见在顶上有一本挨着隔板看起来有些破旧的书。
“三离掌门手记”徐杨一挑眉，赶紧扒着手踮脚取下在手里上下打量“找一圈就这本看着像常被人拿的”
翻开，第一句就写着“我没想到，这世上居然真的有神仙”
“啥？”徐杨表情呆滞，下意识的往后翻。
这本祖师爷的修仙碎碎念足足让他从上午一气看到天擦黑。虽然这书本身没什么实际用处，但是却重新让他对修仙有了一个完整的定义。再回头看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书名，一丝兴趣从心底缓慢燃烧。
看看外面渐黑下去的天，又看看这一屋子的书，徐杨当下跑去灶火房兜了几个早上剩下的包子又翻出一壶灯油，把屋子照得通明才抓着包子继续翻剩下几页。
夜渐深，徐杨活动着酸痛的脖子站在院中看天。
天空朗晴，月光洒下衬得周围星辰暗淡，树影晃动带起山风与枝叶摩擦的细响，混着时有的虫鸣，哄睡底下的大山。
熄掉多余的灯火散步回房，搬来一把椅子放在院当中，借着月光翻开一本新书继续啃读。转眼又是一个多月。
起初徐杨还只是每天跑完山才来读到深夜，渐渐他发现即使不去跑山也没人说什么，干脆在书阁一坐到天亮，直到倦了才回去休息。再后来他直接抱来被褥吃住在这儿。
一屋子的书说多也不算多，这么昼夜不分的一个多月下来也就看的七七八八。
这日徐杨刚睡醒正打算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就见清源提着食盒远远走来。
“诶？师父”
“呦，这是哪儿来的小叫花啊”清源走近瞧着他的模样呵呵直乐，开口打趣。
“师父，你怎么来了”徐杨披散头发闻言随手在脏兮的脸上一抹顿时又添新彩，抬头眼神飘忽。
“哎”一阵晨间的山风夹杂着水汽吹过，清源实在看不下去抬起空着的手打了个响指。
山风水露在发肤衣袖间淌过，徐杨顿觉浑身清爽，连头脑都清明了些。
“哇师父这个厉害，给我讲讲好不好”
“顺势而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清源摆摆手，递过手中的食盒“呐，别整天就糊弄自己”
“嘿嘿，那不是方便嘛，师父你坐”徐杨接过有他半个高的食盒双手提着，笑嘻嘻的引师父坐下，摆菜开吃。
“整天也不见你在山里走动，就一味的躲在这儿看书，看了多少”
“差不多都看过一遍，有些还多翻了翻”
“有什么感悟吗”
“嗯。。。”徐杨戳着筷子仰头望天“没什么感悟，就是觉得修行也不咋难啊，可我就是不会”语气低沉，到后面还带着点沮丧。
清源微微点头“现在知道你的师兄师姐为什么总是在山里望着一处发呆了吗”
“有些。。。懂了吧”
“那就好，别光顾着看书了”
“师父啊，那我还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我听听”
“就是，修行就是这样的话，那要你干啥？”
“咳咳”清源被呛的咳嗽，起身就走“这破地方，没个桌子还没个茶水”
“诶师父”
“行了行了你自己吃吧”清源摆摆手，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问道“还记得之前你想不通的问题吗”
“鹰有翅膀”徐杨端着碗面无表情。
“不是这个！”清源有点不想要这个徒弟了“我是说，为什么你觉得跑起来比之前要累”
“哦，记得”
“现在想明白了吗”
“没有”
“那就去想，书也看的差不多了，想出结果就来找我”说完，清源甩袖离去。
“啥都要我自己想，要你个师父干啥的”徐杨一边扒饭，心里不住地抱怨。
嘴上虽说，但吃过饭后徐杨还是把书阁里外收拾好，抱着被褥搬回自己的房间。
三离占地极广，除了极个别连选地盖房都不经心的弟子住在殿外连片的房舍，其余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徐杨新来年纪又小，想盖房也没那本事就只能在殿外住着，好处就是离吃近能抢先。
后面几天，徐杨重新跟着师兄们跑山，同时在心里琢磨自己的事儿。每天跑的大汗淋漓却总觉得还有些不通透，索性抛开别人自己在山里跑到脱力，缓过一点后再接着跑，直到眼前发黑瘫倒在地，瞪着眼感觉思维都凝固了。
“为什么我在上山之前感觉不到累”
“不对，我记得在家拎水桶都嫌沉，是什么时候变得呢。。。”
“好像，是梦见大山之后。。。”
“梦见那条路。。。”
“那条路上。。。”
“那水，那天晚上！对那天晚上我看见了”
徐杨躺在床上似是梦呓，脑海中云雾变幻最终定格在那银河垂天，猛然惊醒。
“我想到了！”
不顾浑身酸痛一骨碌下床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一脚踢在门槛趴着滑出好远，脑袋顶到前排的墙根儿才算停。
“哎呦喂”躺着望天，徐杨捂着头有些晃神。
夜空薄云笼罩，繁星点点。星芒闪烁飘忽，似近似远。微风抚动星云，若即若离。
“以前怎么没发现，天这么美”徐杨有些痴了，反应也慢了几拍“嗯？不对”
忙爬起细看才发现，那点点光亮那是什么星星。
星星远在天上挂着，天地间无数微光闪烁游移，时而似雾时而成缕，时而汇聚时而分离。
徐杨追着视线跑到殿前，空地上满布微光，比起屋间狭窄的天空里更要稠密。
挥手试着搅动，光点自手臂中穿过，只有零星点点随在后面。
沉心静气闭眼深吸，想象着斑斑光亮自鼻间涌入脑中流遍全身。
下一刻周围的光亮如丝般涌向徐杨身体，带着他缓缓在地面飘荡。
睁眼，一切顿止。天地间的光点似是受什么引动汇聚成河直指天际，划出长长的拖尾坠入后山。
徐杨追去，才绕过大殿就丢了目标。不死心的又在后山游荡好久才泄气地往回走。
被惊动的清源将一切看在眼中，此刻才现身叫住他“徒儿，怎么在这儿闲逛”
“师父？”徐杨一惊，愣神间万千思绪闪过“是你做的？”
“什么”清源被问一愣。
“就是那些，那些”徐杨想要描述，可双手挥舞半天也没个头绪，实在是太抽象了。
“徒儿，鸟为什么有了翅膀就会飞”清源见他着急的样子也不解释，又把之前的问题掏出来。
徐杨脸一黑，刚要说什么就见清源挥手自树上招来一只山雀落在掌心。
山雀歪头打量二人，觉无趣便振翅飞走了。清源也不阻拦，挥手又招来一只。这次无论它怎么挥动翅膀，也只能在掌心里扑腾。
徐杨看的入了神，似乎捕捉到什么。
见他眉头渐渐皱起，清源淡笑着在他眼前一挥，翻手又招来一只。
徐杨忽然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散开，这次看得清了。就见那只山雀跳跃振翅时周围似是有什么东西被引动，再细看似乎是无数细不可查的微粒。翅膀在微粒间拍击、穿过迅速上升。
“这。。。”
“懂了吗”清源收回手注视着两只飞远的山雀“它们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飞只要照做了就可以，这是本能。你也不懂但是看清楚后照做也能飞，这是学习。你懂了可以感受操纵时一样可以飞，这才是修行”
徐杨望着他的背影双眼无神，恍惚间似是能感受到身周密布的压力。他好像明白点了。
“师父，我。。。”
“仙凡之隔，不是只在表象。修行只是本能，但不是凡的本能。行至深处有多远，无人知，但每个人都应该具有行的本能”清源收回目光，含笑看着徐杨“现在知道要我有什么用了吗”
“本能。。。”徐杨双眼空洞，嘴里无意识的反复呢喃。
起风了，吹的树叶凌乱摆动。
风渐大，树叶打着旋儿片片落下。
风再紧，徐杨感觉身周那种密实的压力有些减轻。
清源没再打扰，转头深望着林中，身形逐渐没入黑暗。
后山，石屋，珠帘，那无名的女子石像在黑暗中隐隐散发着微光。
祖师画像前的长香早已燃尽，落下的香灰凝成一排小字。
“带来见我”
一行字不久便散了，清源盯着将散的烟气反复念叨，眼睛越睁越大。
凡世间生灵过往，皆由三者构成即命、运、势；命即为所应经历的节点、运是左右节点排布的因素、势则为节点落下所成的整体。势应命与运而生，运由命与势而变，三者相互连结不可分割，变化万千。
若将一生比做画卷，存在伊始，命就如墨般必然，但是笔怎么下却是未知；运也是个体与生俱来，却非一成不变，不同个体相互影响成就笔走笔落；势好比画成时的整体气魄，区别在运的变迁时刻作用于笔，令画难以如初。
存在于世间便皆由此演化，三者缺一不可，缺一不成，但突然出现的徐杨是个例外。
“无天无地，无阴无阳”世间本没有他，也就没有应天地而生的命。无命便无势，应运而成仅靠一运而生，集结天地大运而出的一个世间最大变数。
“祸害呀，祖师怎么让我引这样一个入门，就让他平凡的过完不好嘛”清源觉得自己揽了个大活嘴里发苦，仰视着面前的石像就这么呆坐着，许久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以往祖师指示都是含含糊糊，仙人就更没过回应。这次怎么”清源越琢磨越不对，越想就觉得事儿越大。赶忙又燃起三炷香叩首，久久未得回应。
“哎，算啦，好的坏的眼下又看不出，入了我门下，就顺势随心吧”
修行一脉多讲究与天地万物相通，识得、顺应、融入是其中关键。各派虽形式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三离的修行回归天性一切随心，认为万物同源不应先将自身摘出后以审视的方式去体悟，而是刨除固有思想以个体去融入自然。
所以徐杨入门后每天就是跟着师兄师姐们跑山，然后找个喜欢的地儿看树看叶看云卷云舒，一看就是三个月。
自打上山，天气就和山下差着些。按时间算都应该是裹着棉衣等过年了，可山上却还是一副夏末初秋的模样。
“师父啊，咱就没个仙法嘛，不是说能飞嘛”这天徐杨终于忍不住，在跑完山后溜回去找清源质问。
清源正在殿前修树枝，见他过来抱怨心里反到踏实不少“本以为这孩子最多坚持半月，没想到心性还不错”
“想飞啊，那你给我讲讲这些天有什么感悟”
“感悟？有啥感悟，就感觉越跑越累，明明刚上山的时候跑一天都没事儿”徐杨撅着嘴嘟囔。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啊”
“想过，没想明白”
“嗯，也是，你的知识太少了”清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知识？修仙还得学习？”徐杨不自觉拔高语气。小孩子有几个能主动看下书的。
“你都不去了解，怎么懂的运用”
“你告诉我我不就懂了”徐杨不以为然。
“那好，既然你执着于飞行，这些天也见到不少林间虫鸟了吧。你就给我讲讲它们是怎么飞的”清源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他，负手眺望远方。
“他们，他们有翅膀啊。有翅膀一挥不就飞起来了”徐杨继续没当回事儿，丝毫不觉得前面可能有坑。
“哦，那有翅膀的就都能飞吗”
“那是自然”
“那烤熟了为什么就不飞了，就安静的等着被吃呀”
“熟了，熟了都死了还咋飞”
“哦，死了就不能飞了。那还没等吃被鹰叼飞了又是为什么”
“那是鹰飞了，鹰有翅膀。师父你能不能正经点”徐杨开始酝酿情绪。
“好好好，那我问你石头是死的吗”
“它又不会跑当然是死的”
“那我捡块石头飞出去砸鹰，石头又为什么飞啦”清源依旧不紧不慢乐呵呵的问。
“啊！”徐杨被气的跺脚，盯着清源的背影咬牙切齿。
“哈哈哈，想要学会就要先去了解，只是看见了又有什么用”清源转过身笑着摸摸他的头“书就在那里你却看不见，你只看见其他人总在哪里，可他们为什么在那里你却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你又在想什么”
“我。。。”徐杨的情绪顿时淹没在迎面而来的问题里。
“咱们三离虽然藏书不算多，但也足够你看了”清源说完挥挥手“去吧，有了什么感悟都可以来找我”
徐杨仰头望着他眼中多了些迷茫，最终还是犹犹豫豫的点头“知道了师父”
带着点不解和心底那一丝丝的渴求，徐杨三个月来第一次走进后山这个不起眼，甚至搭建都有些随意的小屋。
屋内陈设简单，三面墙上打满书架，一本本书籍密实的塞在里面。地上随意扔着几个板凳，看样子似乎有些时候没有人用。窗边钉着几个油灯，里面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估计自打安上那天就没人点过。
徐杨绕着墙转圈，手指从书脊上一一划过，蹭黑了三根指头也没找到一本感兴趣的。
他本以为这里能有什么修炼典籍，就和听书说的什么剑法心法飞天遁地之术似的，结果找了好几圈都是讲什么气的流动、物质依托、草木生长的一堆乱七八糟又看不明白的厚本，再不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观察笔记。
“好嘛，难怪都落灰了。我这是又被师父给骗了”徐杨随手抽出几本看名字还有点意思的随便翻翻，又撇着嘴塞回去。
正犹豫要不要去找个师兄问问，就扫见在顶上有一本挨着隔板看起来有些破旧的书。
“三离掌门手记”徐杨一挑眉，赶紧扒着手踮脚取下在手里上下打量“找一圈就这本看着像常被人拿的”
翻开，第一句就写着“我没想到，这世上居然真的有神仙”
“啥？”徐杨表情呆滞，下意识的往后翻。
这本祖师爷的修仙碎碎念足足让他从上午一气看到天擦黑。虽然这书本身没什么实际用处，但是却重新让他对修仙有了一个完整的定义。再回头看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书名，一丝兴趣从心底缓慢燃烧。
看看外面渐黑下去的天，又看看这一屋子的书，徐杨当下跑去灶火房兜了几个早上剩下的包子又翻出一壶灯油，把屋子照得通明才抓着包子继续翻剩下几页。
夜渐深，徐杨活动着酸痛的脖子站在院中看天。
天空朗晴，月光洒下衬得周围星辰暗淡，树影晃动带起山风与枝叶摩擦的细响，混着时有的虫鸣，哄睡底下的大山。
熄掉多余的灯火散步回房，搬来一把椅子放在院当中，借着月光翻开一本新书继续啃读。转眼又是一个多月。
起初徐杨还只是每天跑完山才来读到深夜，渐渐他发现即使不去跑山也没人说什么，干脆在书阁一坐到天亮，直到倦了才回去休息。再后来他直接抱来被褥吃住在这儿。
一屋子的书说多也不算多，这么昼夜不分的一个多月下来也就看的七七八八。
这日徐杨刚睡醒正打算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就见清源提着食盒远远走来。
“诶？师父”
“呦，这是哪儿来的小叫花啊”清源走近瞧着他的模样呵呵直乐，开口打趣。
“师父，你怎么来了”徐杨披散头发闻言随手在脏兮的脸上一抹顿时又添新彩，抬头眼神飘忽。
“哎”一阵晨间的山风夹杂着水汽吹过，清源实在看不下去抬起空着的手打了个响指。
山风水露在发肤衣袖间淌过，徐杨顿觉浑身清爽，连头脑都清明了些。
“哇师父这个厉害，给我讲讲好不好”
“顺势而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清源摆摆手，递过手中的食盒“呐，别整天就糊弄自己”
“嘿嘿，那不是方便嘛，师父你坐”徐杨接过有他半个高的食盒双手提着，笑嘻嘻的引师父坐下，摆菜开吃。
“整天也不见你在山里走动，就一味的躲在这儿看书，看了多少”
“差不多都看过一遍，有些还多翻了翻”
“有什么感悟吗”
“嗯。。。”徐杨戳着筷子仰头望天“没什么感悟，就是觉得修行也不咋难啊，可我就是不会”语气低沉，到后面还带着点沮丧。
清源微微点头“现在知道你的师兄师姐为什么总是在山里望着一处发呆了吗”
“有些。。。懂了吧”
“那就好，别光顾着看书了”
“师父啊，那我还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我听听”
“就是，修行就是这样的话，那要你干啥？”
“咳咳”清源被呛的咳嗽，起身就走“这破地方，没个桌子还没个茶水”
“诶师父”
“行了行了你自己吃吧”清源摆摆手，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问道“还记得之前你想不通的问题吗”
“鹰有翅膀”徐杨端着碗面无表情。
“不是这个！”清源有点不想要这个徒弟了“我是说，为什么你觉得跑起来比之前要累”
“哦，记得”
“现在想明白了吗”
“没有”
“那就去想，书也看的差不多了，想出结果就来找我”说完，清源甩袖离去。
“啥都要我自己想，要你个师父干啥的”徐杨一边扒饭，心里不住地抱怨。
嘴上虽说，但吃过饭后徐杨还是把书阁里外收拾好，抱着被褥搬回自己的房间。
三离占地极广，除了极个别连选地盖房都不经心的弟子住在殿外连片的房舍，其余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徐杨新来年纪又小，想盖房也没那本事就只能在殿外住着，好处就是离吃近能抢先。
后面几天，徐杨重新跟着师兄们跑山，同时在心里琢磨自己的事儿。每天跑的大汗淋漓却总觉得还有些不通透，索性抛开别人自己在山里跑到脱力，缓过一点后再接着跑，直到眼前发黑瘫倒在地，瞪着眼感觉思维都凝固了。
“为什么我在上山之前感觉不到累”
“不对，我记得在家拎水桶都嫌沉，是什么时候变得呢。。。”
“好像，是梦见大山之后。。。”
“梦见那条路。。。”
“那条路上。。。”
“那水，那天晚上！对那天晚上我看见了”
徐杨躺在床上似是梦呓，脑海中云雾变幻最终定格在那银河垂天，猛然惊醒。
“我想到了！”
不顾浑身酸痛一骨碌下床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一脚踢在门槛趴着滑出好远，脑袋顶到前排的墙根儿才算停。
“哎呦喂”躺着望天，徐杨捂着头有些晃神。
夜空薄云笼罩，繁星点点。星芒闪烁飘忽，似近似远。微风抚动星云，若即若离。
“以前怎么没发现，天这么美”徐杨有些痴了，反应也慢了几拍“嗯？不对”
忙爬起细看才发现，那点点光亮那是什么星星。
星星远在天上挂着，天地间无数微光闪烁游移，时而似雾时而成缕，时而汇聚时而分离。
徐杨追着视线跑到殿前，空地上满布微光，比起屋间狭窄的天空里更要稠密。
挥手试着搅动，光点自手臂中穿过，只有零星点点随在后面。
沉心静气闭眼深吸，想象着斑斑光亮自鼻间涌入脑中流遍全身。
下一刻周围的光亮如丝般涌向徐杨身体，带着他缓缓在地面飘荡。
睁眼，一切顿止。天地间的光点似是受什么引动汇聚成河直指天际，划出长长的拖尾坠入后山。
徐杨追去，才绕过大殿就丢了目标。不死心的又在后山游荡好久才泄气地往回走。
被惊动的清源将一切看在眼中，此刻才现身叫住他“徒儿，怎么在这儿闲逛”
“师父？”徐杨一惊，愣神间万千思绪闪过“是你做的？”
“什么”清源被问一愣。
“就是那些，那些”徐杨想要描述，可双手挥舞半天也没个头绪，实在是太抽象了。
“徒儿，鸟为什么有了翅膀就会飞”清源见他着急的样子也不解释，又把之前的问题掏出来。
徐杨脸一黑，刚要说什么就见清源挥手自树上招来一只山雀落在掌心。
山雀歪头打量二人，觉无趣便振翅飞走了。清源也不阻拦，挥手又招来一只。这次无论它怎么挥动翅膀，也只能在掌心里扑腾。
徐杨看的入了神，似乎捕捉到什么。
见他眉头渐渐皱起，清源淡笑着在他眼前一挥，翻手又招来一只。
徐杨忽然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散开，这次看得清了。就见那只山雀跳跃振翅时周围似是有什么东西被引动，再细看似乎是无数细不可查的微粒。翅膀在微粒间拍击、穿过迅速上升。
“这。。。”
“懂了吗”清源收回手注视着两只飞远的山雀“它们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飞只要照做了就可以，这是本能。你也不懂但是看清楚后照做也能飞，这是学习。你懂了可以感受操纵时一样可以飞，这才是修行”
徐杨望着他的背影双眼无神，恍惚间似是能感受到身周密布的压力。他好像明白点了。
“师父，我。。。”
“仙凡之隔，不是只在表象。修行只是本能，但不是凡的本能。行至深处有多远，无人知，但每个人都应该具有行的本能”清源收回目光，含笑看着徐杨“现在知道要我有什么用了吗”
“本能。。。”徐杨双眼空洞，嘴里无意识的反复呢喃。
起风了，吹的树叶凌乱摆动。
风渐大，树叶打着旋儿片片落下。
风再紧，徐杨感觉身周那种密实的压力有些减轻。
清源没再打扰，转头深望着林中，身形逐渐没入黑暗。
后山，石屋，珠帘，那无名的女子石像在黑暗中隐隐散发着微光。
祖师画像前的长香早已燃尽，落下的香灰凝成一排小字。
“带来见我”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