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殉

    千仞雪很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做事要依靠自己，当然，做人也是。

    因为你很难得到帮助。

    妈妈和她的沟通很少很少，能和妈妈说上话，就已经是一段值得珍惜的时光了。

    从爷爷那得到的，说是帮助，不如说是考验。一个又一个，连续不断的考验。

    千道流对她的期望很高，觉得她是万年以来最有可能继承天使神位的传人。

    不说天使神，即使是二流神祇，这个大陆上也已经有万年没有人继承了。

    千道流为了培养她，倾尽心血。

    但终究，或许是年龄大了，有的地方退化了；或许是活得久了，有的东西看开了；或许是实力强、地位高了，有的东西对他来说也是稀缺的东西。

    千道流没有给她情感上的支持。

    感情、情感、情绪乃至于意识，是一种神奇的东西。

    同样的场景，不同的人还有许许多多的可能性，都可能带来不同的情感。

    是大脑的活动？是荷尔蒙？

    当然和大脑有关，如果人没有大脑，还能有感情吗？

    07年《柳叶刀》曾今发表一个病例，一位患者在丧失近90%脑组织的情况下，依旧活得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还有停止高级神经活动的植物人，当用亲情疗法唤醒他的时候，是什么在起作用？

    大脑活动？可大脑已经不活动了啊——那就让大脑去活动！很好，循环达成，没有答案。

    如果说是荷尔蒙，但荷尔蒙能唤起的，是冲动还是感情？

    要知道，和爱人做喜欢的事与和随便叫一个人来的体验是不一样的。这甚至会在你的身体、体温上反应：是全身的感觉还是单纯下半身的变化？

    还有很多例子，比如说一个女孩看了阅兵之后在街头旧钢琴上演奏，能引来行人驻足和无数未曾谋面的人的共鸣，可当她在琴房再次弹奏时，就没有了那种感觉。

    比如说你会在某一个下午难以自抑的陷入对往事的回忆，回忆起青葱年少，回忆起从宿舍阳台打下来的光，窗外的景色和许久未见的人，在惆怅里不可自拔。

    感情究竟是什么？来自哪？

    不知道。

    来自灵魂？或许吧。

    至少在这个世界，千道流已经失去了很多感情。

    他不会再对波塞西展开热烈的追求，不会为自己儿子的死感有太多愤怒，也不会理解一个小女孩难解的心思。

    千仞雪很难从千道流这里得到爱，有的只是期待——或者说，要求。

    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小千仞雪以卓越的天赋完成了一次次挑战，不断提高自己的实力。

    但缺少的不会被弥补，甚至被对比得更加突出。

    在这种情况下长大，千仞雪察觉到，比比东对待自己的方式不同寻常。

    那不是以教皇工作忙碌就能遮掩过去的，那很难说是一个母亲对待自己孩子的态度。

    为什么，妈妈无视……甚至，讨厌自己？

    千仞雪知道自己不能依靠别人，她决定自己寻找答案。

    在武魂殿很难找到线索，一切都被故意掩盖，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一个被安排离开武魂殿，离开比比东和伊安珀的任务，让这个探索柳暗花明。

    她很快就在天斗找到了线索，玉小刚。

    然后，伊安珀来了，这又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伊安珀是为数不多，她能从中获得情感支撑的人。

    然后，一步步下来，她好像找到了答案：和那个不曾留下记忆的父亲有关。

    最终回到武魂殿，一切得到了确认。

    千仞雪发现自己居然如此无力。

    她没想到，自己曾经骄傲的一切：天赋、武魂等等，在这个答案面前不堪一击，甚至，自己所依靠的一切，都是来源于这个答案、这个错误。

    她觉得自己能找到答案，做到了。

    她以为自己面对答案，能解决或是解脱，做不到。

    如果这就是答案，如果自己的存在就是问题的根源，那还有什么意义。

    她回到长老殿，这是自己幼年长大的地方，承载了自己所经历的最漫长的时光。

    这里有一座天使神像。

    千仞雪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这座神像面前，被爷爷要求成就神位、伊安珀在这座神像前，展示自己独特的武魂。

    千仞雪觉得自己很累。

    她看着神像。

    “如果说，”千仞雪沙哑的对神像开口，“错误来源于我的父亲，我就是那个错误的话，我能做什么？”

    “那我，把我从你身上得到的，还给你吧，千寻疾。”

    残损的天使武魂浮现，剑斩臂足剔骨，这一次，血液淙淙不止。

    “可惜你的传承就要断了，也不知道弟弟能不能继承啊……”

    高大神像面前，千仞雪无法站立，只能躺在地上。

    “最后……很快就结束了……”

    以及最重要的，武魂。

    千仞雪鼓动武魂，竭命的魂力震荡不休就要自爆。

    已然惊动了千道流和天使神。

    “雪儿！”千道流飞奔而来。

    一道光从神界落下，天使神看着自己的传人，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