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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太吾!又见太吾!

    少女的视野中满满的都是雪。

    那是百年难遇的大雪,漂漂落落的雪花,仿佛是被天空遗忘的历史,又像是天空抖落下的哀伤。大地的一切都沉寂在这白色的哀伤之中,百年的大树,千年的湖,都白了、静了、死了。少女在雪地中踏出一个又一个脚印,但每当她回过头,那些她曾经踏出的脚印就都又埋上了新的雪。仿佛要将曾经的颜色忘个透彻似得,不断有新的雪填满在少女遗留下的痕迹上,让天地间只剩下一片雪白。

    就连少女本身也是雪白的——雪白的头发,如黑夜中月光的流苏;雪白的皮肤,如梦里吹弹可破的透明泡沫;她的瞳孔中印着满满的白雪;她的身上不知为何穿着一身白色的丧服;她的腰剑挂着一柄剑,白鞘,上面点缀着些黑色的花纹。少女怀中还藏有一柄剑,却只能隐隐看到一个剑柄。

    也不知在雪地中走了多久,终于,有一个没被大雪埋没的山门出现在少女前方。山门上三个金色的大字已经有些老旧,掉了些漆,但那三个字组合所表达出的含义却还是足够让天下的英雄豪杰都肃然起敬——“元山派”。

    元山派是天下第一大派,佛道双修。当今世界,“相枢”魔头蛊惑人心,为祸天下,被相枢蛊惑心神之人,脑中将尽为邪奸佞想法所据,直至入魔。据说,只有元山派的心法可以抵抗相枢蛊惑,是以武林中数元山派弟子人数最为众多。

    然而这样一个大派,如今却是悄无人迹。少女径直走入山门,也无人过问。直到少女接近大殿,才听到大殿前的院子里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既然已无人应战,那贵派师尊的遗骨我这就收下了。”

    元山派三百余名弟子都聚集在大院里,一个个脸色苍白,显然都受了极重的内伤,就连元山派的大师尊以及几个长老混都在里面。听到少年的宣言,他们一个个都露出愤恨的表情,但显然他们在少年手里吃了极大的亏,虽然怒气填胸,在少年面前却一动也不敢动弹。

    “不过瘾,不过瘾,好大一个元山派,居然连师尊的遗骨都保不住。也罢,待我前去一把火烧了贵派静坐驱邪的石牢,然后元山派就地解散罢!”少年发出目中无人的狂笑声,正欲离去,却迎面碰上了走入院中的少女。

    “你又是什么人!”有元山弟子在远处问话,但少女理都不理,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少年看。

    “说吧,你想怎么死?”不知过了多久,少女这么问少年。

    那少年显然是认识少女,嘴角高高扬起,回答道:“菲儿,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死在你的面前。”

    “那就如你所愿。”被少年称为“菲儿”的少女一把握住剑柄,试图将剑拔出刺向眼前的少年。但剑只拔出一半,少女的手腕就被少年用剑柄敲了一下。少女只觉手腕一麻,手一松,拔出一半的剑就又被少年顺手塞回了剑鞘之中。

    “这是伏龙坛绝二阶护体功法,遮天蔽日功!”元山派的一个长老出声提醒。他虽不知少女底细,但既然少女对少年出剑相向,想必是友非敌,“小心,这小子可不止会伏龙坛的功夫!!”

    “云蝉,你不是说想死在我的面前么?”少女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语气质问少年。

    名为云蝉的少年甩了甩头:“男人的话,你可不要太过相信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你死后,我会把你的的骨灰洒遍大江南北。这样,我们就完成了约定,一起游历了四方。”

    言毕,少女以更快的速度试图再次拔剑,剑却又被云蝉塞回了剑鞘。但少女不但没有被吓到,速度反而变得更加快了。在雪将少女印在门口的第一个脚印重新填上的功夫,少女已经将剑拔了上百次,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快些。虽然剑仍在剑鞘之中,但云蝉的动作却已经渐渐跟不上了。

    “别轻敌!”又一个长老出声提醒少女,“这小子会峨眉派的七星横链!”话音刚落,少女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黑色剑芒,少年的剑已经出鞘。

    原来,云蝉先前只制住少女的剑,并不攻击,并不是因为什么怜香惜玉。只因护体功法亦为武功招式的一种,意、气皆至,方显神奇。遮天蔽日功能让少女拔不出剑,虽然看起来厉害,但一心不可二用,使用者自己却也无法攻击对方了。待时间一长,心意疲惫,遮天蔽日就既遮不了天,也蔽不了日,反而会被对方抓住时机。是以遮天蔽日功虽然霸道,但伏龙坛却并不能以此雄霸天下。

    那七星横链却是峨眉派的一门镇山绝技,峨眉派的武功迅疾无比,不讲究意、气,只讲究一个“快”字。若辅以“七星横链”心法,则念未动,剑已收;念未收,剑又复出,招招相扣,绝不给敌人喘息的时机。那名叫云蝉的少年却是利用这七星横链的心法,在遮天蔽日功即将支撑不住时打出了一套剑法将少女逼退,尔后方才收功,绝不给对方以可乘之机。

    遮天蔽日功既已收功,不花费些时间调匀气息绝不可能再度使用。少女乘这时机终于将剑拔出。此时二人相距三个剑身,但元山派众弟子上一刻刚看到剑出鞘,还未眨眼,剑竟已抵住了云蝉的眼皮!云蝉急退一步逃出剑身范围,但还没等他眨眼睛,少女的剑又已经如幽灵般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

    元山派众人都因少女的招式变了脸色,心想世上竟然有如此的快剑。但云蝉只是大笑一声,脚步连退,嘴中却郎朗的念道:“出必向神,行必移魂。身若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身。好快的剑,是峨眉派的越女剑法!”言毕,云蝉却只竖起剑鞘轻轻一拨,少女无比迅疾的剑势立时一滞。少女深吸一口气,重整攻势,但剑却又被云蝉轻松的拨到了一旁。云蝉所持的剑鞘,黑身白纹,和少女的剑鞘正好相反。但见云蝉所使招式,只用剑鞘,不用剑身,不甚迅疾,但却绵绵不断,松沉自然,一招一式之间仿佛有着天地化生之奇。少女试图第三次出招,可这一次,她的剑没刺出一半就被云蝉从手中拨落,在云蝉的剑鞘中转了一圈儿,转而跑到了云蝉的手上

    在战斗中武器被缴,任谁都会无地自容。但少女却泰然自若,剑一离手,她随即扔掉剑鞘,以指代剑,竟摆出了“大太阴一明指”的架势。

    那大太阴一明指却是璇女派的不传之密,向来只有璇女派掌门可以修习,位列天下指法第二,阴柔至极,却无强不灭,据说没有任何护体功法能挡下这这一指。大太阴一明指一出,对手要么以绝顶轻功逃之夭夭,要么当场毙命,绝无第三种可能。

    “我可不想现在就被你你抱着游历大江南北。也罢,元山派师尊遗骨既已取得,今看在你的份上,今日就放过他们的石牢吧!”云蝉轻笑一声,选择了逃跑。他身体一纵飞出院墙,随即从院外“啪”的飞进来一根白色的东西,原来是少女刚被夺走的剑。元山派众弟子急忙冲出门去,但见白茫茫的雪洒满大地,并无半个脚印留下,却又如何寻得那狂妄的少年?

    元山派众弟子垂头丧气的回到院中,却看到大师尊和几个长老正对着少女做揖道谢:

    “多谢女侠,要不是女侠相助,今日元山派怕是要被那贼人一把火烧了。敢问女侠尊姓大名?”

    那少女似乎并不懂甚礼数,大师尊向她鞠躬做揖,她也不制止,也不去扶,竟安然的受了。大师尊问她话,她的目光却四处游离,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云梅。”

    “云梅?”大师尊沉吟片刻,说道,“女侠,这话也许我不该问,只是我听女侠刚刚所言,那贼人似是叫做云蝉。和女侠可有何关系?”

    “他是我同门师兄。”

    “同门师兄?那贼人一开始用的是伏龙坛的遮天蔽日,尔后拨开女侠的剑,用的却是武当派的太极剑法。女侠用的大概是峨眉派的越女剑法吧?敢问女侠师出何门,竟会这许多门派的武功?”

    云梅似是被那么多的问题问的烦了,从怀中直接取出那柄剑柄,将缠着的布松了举起给众人看。不看不要紧,一看清那剑柄形状,元山派自长老之下所有人一齐跪了下来,元山派大师尊对这少女又是深深一揖,口中念到:“伏虞剑柄!想不到太吾传人竟已出山!太吾出山,想那相枢之乱值日可定!”

    听到这话,云梅终于将眼神定到了大师尊身上,只听她幽幽的问道:“平定相枢之乱?那你觉得我能打赢我这相枢入邪的师兄么?”

    云梅的话让大师尊一愣。一时竟无法回答。于是云梅叹息一声,说道:“好啦,你已经回答啦。大太阴一明指虽然厉害,怕是也打不中我这师兄。”

    “这……”大师尊思索片刻,说道,“太吾精通各门各派功法,女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诣,前途无限,只需再稍加修炼,就无需害怕贼人。”

    “那,你教我元山派的‘六牙四神足’?”

    云梅的话让元山派众弟子又是一惊。“六牙四神足”乃元山派神一阶镇山绝血,名由菩萨所化之六牙白象而来:六牙表“无漏六神通”;四足表“四如意足”。威能广大,神效非常。即使是前代太吾也未尝习得。云梅开口就要学“六牙四神足”,那元山派在太吾面前就再无秘密。

    大师尊身上流汗,口中答道:“不是我不愿传授给女侠,实不相瞒,自上代大师尊逝世后,元山派再无一人习得此功。”

    这话却只是作为权宜之计的推辞。元山派虽确实无人会六牙四神足,但其修习方式却好好的记在秘籍里。倘若太吾继续开口索要,那大师尊就很难找到推脱的借口。以太吾刚刚击退云蝉的身手,如果她强要,那元山派无一人可以阻挡。

    然而云梅却只是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啊。那我还是去空桑派学他们的九色玉蝉法吧。”

    “太吾留步,空桑山离元山甚远。太吾此行是为了降妖伏魔,元山派当为太吾备好车马盘缠,还请太吾先在此多留几日,让吾等做好准备。”

    云梅仿佛没有听到大师尊的话,也不回头,孤零零的独自一人踏入了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