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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新贱旧宝

    京都。劲松南路。午时十三时许,路南侧快餐店。

    王鼎新和十一位一同出来勤工俭学的男女同学们分坐三张桌子,埋头吃着快餐。这是工作午餐,标准是每人二十元,三荤两素,米饭可继,紫菜蛋花汤免费。

    吕建方快速扒拉完餐盘里的饭菜,丢下一次性筷子,抹了抹嘴,转身走向路边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上了副驾,掏出香烟点上一支,美美地吸了一口,张嘴吐出一个大烟圈。他今天带了三辆面包车,拉了一万两千删杂志,招了十二位发单员的临时工,计划是每人一千册的任务,上午从十点半到十二点半,共计投放了四千多册,按这个速度,到下午六点左右完成任务应该不成问题。

    看到司机和临时工们陆陆续续地从快餐店里出来,吕建方跳下车,掏出利群,迎了上去,给每一位男同志们散烟:“老规矩!大家抓紧上车休息!咱们休息到两点钟啊,下午咱们都加把劲,争取在六点之前完成任务!咱们也好早点下班不是?”吕建方的为人还不错,出手也算大方,至少工资结算决不拖拉。大家对他的印象也挺好的。于是纷纷笑着回应,钻进车厢里休息去了。

    吕建方是一家整形医院广告部一名发行队长,专门负责广告物料的投放工作。说是队长,他手下其实也就三名司机,发单员都是当天招收的临时工,每人每天一百五十元,管中午一餐,工资日结。好在这活不重,在京城不愁招不到人,尤其是很受那些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们的欢迎。今天他们投放的载体是杂志,上面的内容是各种美容常识、各种议器介绍、各种材料介绍、专家推荐、整形项目推荐、整形效果对比照等等!而广告的投放目标群体则是十八到六十岁的女性。所以他们投放的地点重点在各个写字楼、商场、地铁出入口、客流量比较多的休闲场所。而今天,吕建方的按排则是扫街,所谓扫街就是沿着街道一家店面一家店面投放过去,他把十二人分成四组,每组三人,一人负责拉着小推车,车上拉着杂志走在前头,后面两位则背着双肩包,包里装着一包,手里再抱着几十本,一左一右同时一家家扫过去,这样能较大地提高工作效率。

    车厢里,柯素素紧挨着王鼎新的左侧坐着,从左耳中摘下一只耳机,塞进王鼎新的左耳朵里。耳机里正播放着一首英文歌曲,《昨日重现》。王鼎新没有睁眼,只是向右让了让。他自然明白柯素素对自己的感情,自己倒也挺喜欢这位爱笑的美丽女孩,只是一想到她父母亲的那副嘴脸,自己的胃就有些抽搐。如果以后真的和素素走到一起,那自己又将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的父母?好在自己明年才毕业,还有近一年的时间来考虑两人的关系问题。现在自己要做的是好好地完成学业,然后找一份对口的工作,争取在经济上能够早日独立,才有可能淡感情问题,否则任何感情对自己来说终究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若是自己最终泯然于众,不要说柯素素的父母会更看不起自己!恐怕柯素素也会对自己敬而远之吧?毕竟,校园里的爱情,它的主要成份还是荷尔蒙居多,不是吗?

    “嘭嘭嘭!帅哥美女们!开工啦!”吕建方拍着车门,招呼众人下车干活。待众人都下了车,按排着道:“你们六人从七区开始,你们六人去六区,往潘家园方向扫去,动作麻利点啊,咱们争取早点收工。但是,不要乱发滥发,拒绝浪费啊!“众人答应一声,从车上拎起各自的双肩包和小推车,装上杂志分头开干。

    王鼎新从柯素素的背包里拿出一打杂志,装进自己的背包,直到装不下才作罢:“你少装一点,这玩意儿太沉了,你装这么多背得动吗?发完发再装不行吗?”

    柯素素双眼弯成月芽状,眼里甜的都要流蜜了:“知道啦,下次我少装一点就是。”感觉的好象也不那么辛苦了。

    下午四点多,张超慢腾腾地在潘家园旧货市场里溜达着,路过一个个摊位,看着那满地脏乎乎、黑乎乎甚至锈迹斑斑的所谓古董直呲牙,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花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银去买这么些玩意?在张超的眼中,这些东西饥不能食,寒不能衣的,要来何用?好在他有自知之明,本性出不是惹是生非的主。所以只是边走边看,并不去动任何物件。他对潘家园是闻名已久,加上对老哥说要搞古董生意,所以无聊之下也就产生了过来看看的念头。

    路过一个瓷器摊位时,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陶瓷罐仔细端详着,旁边围着三位同样身着西服的中老年人,想来他们是一伙的。张超好奇心大盛,想着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淘宝捡漏是怎么回事。便站到一旁加入围观。

    只见那中年人将罐口朝天,对着阳光看了片刻,又用手摸了摸罐底,然后轻轻将那瓷罐放回原地,站了起来。旁边一个同伴问道:“如何?”

    那中年人笑了笑说道:“看不准。”转身便待走开。

    一旁的摊主连忙说道:“几位再好好看看,我这可是成化官窑的青花瓷器,你们看这胎釉洁白,胎体轻薄,色泽淡雅,图案层次分明,可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哦。”

    那中年人闻言笑道:“成化官窑青花确实是胎釉洁白,胎体轻薄,它的特点是半透明度很高,迎光透视,可见胎体泛出淡淡红光,还有,你这罐底是砂底的,也就是俗称的米糊底,不过米糊底用手摸时是没有粗糙感的。”说完只是微笑地看着摊主。

    “得!今儿个遇到行家了!您几位请!”摊主倒也光棍,不再纠缠,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示意那几位赶紧走开,自己还要等下一条鱼呢。

    张超看得无趣,撇了撇嘴,正要走开,突然想起网文小说里说真正的古董都有灵气光晕或光圈,不知真假?忙用神识探了过去,却是毛也看不到一根,张超不死心,想着这些应该不是真古董,所以才什么也看不到,于是将神识向四周散发开去,甚至连那些古玩店也没放过,却仍然啥也没看出来,终于确定自己是被那些作者给忽悠了。不禁恨恨地吐槽道:“你妹的灵气啊!要真有什么光晕光圈的那就不是灵气了,那应该叫灵异了!”自此对所谓的古董再无兴趣,转身向市场外走去。

    市场内客流量本来就大,这出入口就更拥挤了,进进出出的拥成一团。张超好不容易随着人流挤到外面,正打算到前面公交车站等出租车,身后一人猛地撞在他的背后,张超一个趔趄,身子前倾,撞在旁边一个人身上,叭嗒,那人手中提着的纸盒掉在地上。张超回头一看,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手里抱着一摞子书,背后背着双肩包,此刻正一脸惊慌,见张超回过头来,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被后面的人给挤的,一时没站稳,撞到你了,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张超见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又是无意的,事情又小的不值一提,于是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转身想要向被自已撞到的人说声对不起,忽觉右胳膊一紧,却听身边有人说到:“你有事了!”

    抓住张超胳膊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上身穿着一件浅灰色夹克休闲服,下身穿着一条藏青色长裤,脚上穿着一双黑面白底千层布鞋。此刻他左手抓住张超,右手一指地上的纸盒,拧着眉头说道:“老弟,你撞了我不要紧,但是我的宝贝要是坏了老头子跟你没完!”拉着张超一起蹲下,右手解开系盒子的绸带,掀开盒盖,“哎啊!”一声大叫,声音里充满痛不欲生的悲愤。却见那盒子里装着一只旧瓷碗,此刻已经碎成五六片了。

    张超松了一口气,看到老头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便安慰道:“大叔,对不起,你也别难过,这个碗多少钱,我赔给你好不好?”

    那老头本是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突然变得凶狠起来,怒目圆瞪:“赔?你拿什么来赔?你赔得起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东晋时期的莲瓣纹青瓷器!这是古董!古董懂吗?”

    张超被老头一连串的责问开得有些不高兴了,但他还是劝解着说道:“不管它是什么玩意,它看上去总是一只人家用旧了的破碗对吧?你也犯不着为了一只破碗这么难过对吧?就算是古董它总也有价的吧?你说说,多少钱?我赔你得了!”多大事啊?一只给狗当食盆,狗都会嫌弃的破碗,能值多少钱?

    那老头被张超左一句破碗,右一句破碗给刺激的血灌瞳仁,脸孔涨红,手指擅抖着指向张超,嘴唇哆嗦着,就是说不出话来。突然,他抓住张超的左手一松,人仰面便倒!

    周围围观的吃瓜众们惊呼一声。张超也被吓了一跳,忙一把扯住那小老头,把他平放在地上,从他右侧兜里掏也一只药瓶,迅速倒出几粒药丸塞进老头的嘴里,旁边适时递过来一瓶水,张超接过给老头灌上一小口,帮他把药给顺下去。抬头一看,递水的却是那个小姑娘,不禁有些意外,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还没走?”寻常人碰到这种事早就脚底抹油了,这丫头咋还在这呢?

    “大哥,对不起,这事因我而起,我也有责任!”意思是祸是我惹的,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小姑娘的态度让张超对她的好感大增,对她笑着点点头,转头看向那小老头。小老头此刻正缓缓张开眼睛,甫一瞧见张超,猛然坐了起来,一探手便又抓住张超的右手,身手倒也敏捷。

    “别激动!别激动!大叔你别激动啊!放松,放松!放心我不跑,要跑刚才早跑了对吧?”张超赶忙安抚着小老头,生怕他一个激动就把老命给激没了。

    那老头恍若听而不闻,只是死死抓住张超不放,嘴里嚷嚷着道:“你赔我莲花碗,你赔我莲花碗······”

    “赔赔赔!必须赔!你说说多少钱吧?”张超本想说,你说多少钱就多少钱,我绝不还价。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这老头虽然看上去不太象是碰磁的,但他要上狮子大开口,那自已岂不是太冤了?

    “赔?你怎么赔?这是咱们华夏民族五千年积攒下来的文化瑰宝,坏一个少一个,你怎么赔?”那老头依旧不依不饶地抓着张超不放。

    张超这下真的烦了,尼玛有完没完了?一个破玩意儿上升到民族瑰宝层面上来了?难不成这真是要敲诈的节奏?那你可就要瞎眼了嘿嘿!心中狞笑着,正要说话,旁边的一个声音小声说道:“大哥,能不能把那些碎片给我看看?”张超转头一看,却是那女孩身边站着一个同样怀抱书本的帅气小青年,此刻正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张超。

    张超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弯下腰去拿那个破碗,却不料那老头手上一紧,一把拉住张超。大喝道:“你要干什么?不准你碰它!”张超有心给他一巴掌,却又不敢。生怕老头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就真的有大麻烦了。强忍着怒气,对老头说道:“大叔,东西已经摔坏了,你再怎么伤心它也好不了了是不?这就好比人死不能复生对吧?东西是我撞坏的,我也答应赔你了。那这些破玩意不就是我的了?我拿自已的东西就什么不对吗?”说着拎起地上的盒子,整个递给那个青年。

    那老头被张超绕的有些转不过弯来,待见那些碎片被拿走,顿时急眼了,蹭地站了起来,伸手便待去抢夺。却被张超一把拉住:“别着急,这小伙子只是看看,看看又看不坏,你急什么?再说了,反正都已经坏了,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老头被张超拉住,一时又挣不脱,急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对那青年人叫道:“小子你小心点,不要给我再摔坏了!”

    那青年人微笑着对老头说道:“大爷您放心,我会小心的!”说完低头看向盒子里的碎片。

    此时那个姑娘对张超介绍道:“大哥!他叫王鼎新,我叫柯素素,我们都是人大的学生,今年大四,今天出来勤工俭学挣点生活费,没想到给大哥您惹上这么大的麻烦。今天的主要责任在我,我会负责的。”她见张超一身加起来不到五百元的装扮,便知他赔不起这个古董,如今之所以能面不改色地站在这里大言不惭,大概是无知者无畏罢了,认为一只破碗能值几块钱?

    张超见这小姑娘如此仗义,主动承揽责任,心下更是高兴:“呵呵!不用不用!一个破、一个碗能值多少钱?”张超本想说一个破碗能值多少钱来着,撇见身旁老头那一脸铁表的脸色,赶紧改口说道。

    “论钱确实值不了多少!按现在的市场行情也就三到五万吧?大爷,是不是这个价?”王鼎新只看了几眼便已了然于心,这时听张超说起价格问题,便插嘴说了一句。

    “多···多少?三五万?就这破碗?”张超大吃一惊,虽然之前也做过心里建设,知道那是个古董,可在他的眼里,这么一只扔地上都没人捡的玩意顶了天也就值千把块钱而已:“我就是用黄金打造这么一只碗也就这么个价钱吧?”

    老头闻言吹胡子瞪眼睛正要说话,王鼎新解释道:“古玩在市场上确实存在价格虚高的现象,不过就价值来讲,却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大体上来说,还是物以稀为贵嘛,这些老物件能够历经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流传下来,已是殊属不易,所以坏一个少一个。”扬了扬手中的盒子,“这里面装的是一个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粗瓷碗,外观不如唐宋之后的精美,但却是经历了五胡乱华时期的乱世,现在存世量已是及其稀少。”

    转头问道:“大爷,您说是不是?”

    老头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王鼎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不错!不错不错!小伙子真不错,你还是学生吧?在哪个学校上学?”也不知道他是在夸王鼎新的眼力不错还是人品不错。

    “大爷,我们都是人大的。”柯素素见事情似乎有转机的可能,赶紧回答道。

    “哦,人大的啊?考古系的?”老头似乎忘了那个破碗。

    “不是!我们是计算机系的。”见老头眼神疑惑,便又解释道:“以前曾有过接触这方面的机会,所以对这方面略有了解,只是并不精通,今日班门弄斧,让大爷您见笑了。”王鼎新也在尽力争取老头对他的好感,希望对接下来解决问题能有所帮助。

    “计算机系啊?那也不错!”老头说着转过头对着张超鄙夷地说道:“听见没?多少钱多少钱!张口闭口就是多少钱!简直俗不可耐!不是什么事物都能用钱来衡量的!你知道你错在哪儿吗?你让我们的瑰宝从此又少了一个,这是对整个华夏文化的犯罪!”那老头这时也从骤失宝贝的悲痛中恢复过来。心想事以至斯,多说无益,看他那一身寒酸,想来是不具赔偿能力的,罢了罢了,今天算我老朱倒霉,出门没看黄历,碰到了这么个扫把星。心理已打算放过张超,心知张超也不是故意的,这次的事故确实也怨不了谁。心下不想再追究了。但是心里仍在为那宝贝阵亡哀痛着,嘴里当然不会有好话,就差当场骂张超不学无术了。

    可是张超并不知道朱老头的心里想法,所以自然也不会领情。听着朱老头又把破碗事件拔到无限高的高度,心下不胜烦腻。嘴上自然是不服气地道:“切!不就一个破碗吗?改天我给你送一车过来,让你当床睡,当被盖都可以!”切!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拿破烂当宝贝的傻老头,你那些退休金恐怕都填进去了吧?

    本来打算就此罢手放过张超的朱老头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暴跳如雷,一把揪住张超的衣领,面红耳赤、青筋暴跳地吼道:“你现在就给我找出一个来,一个就好!你能找到一个我老头子就给你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