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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凌晨2:38分,罗宏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他摸过手机,一看来电号码,心里就咯噔一下。

    “谁啊?”被吵醒的洪妻嘟哝着。

    “没事儿,你睡吧。”

    罗宏捂着手机,也顾不上戴眼镜,光着脚跑出卧室。

    “欢哥……”

    “你回来吧。”电话那头很平静。

    “……明白,我马上走。”

    罗宏放下手机,才觉出眼泪刺痛。他大呼一口气,抓起车钥匙就转身出门。走到门口忽想起什么,又转身拿起笔,在纸条上写下“我开车回光阳县,大约三天回”。他蹑手蹑脚走进卧室,轻轻在熟睡的儿子头上亲了一下,戴上眼镜,朝外飞奔。

    三十年前

    “砰!”

    不到4个月的罗宏,全身被襁褓包裏的严严实实,从摇床上摔下来,虽觉不出太痛,可是委实吓得不轻。

    在他眼前的是一块木质床板,已经脏的看不清颜色,不知多少年留下来的破絮般蛛网、蛾子的空壳以及各种不知名的虫类尸体就在不到5厘米的地方随风飘荡。

    他连忙把头扭开,却见一张大圆脸映入眼帘。那圆溜溜的眼睛,扑棱棱的眼睫毛,还有一张咧开的大厚嘴唇,对罗宏来说和外星生物并无区别。他还没琢磨出来这人是好是坏是不是应该哭出来,那人已经伸出一只小手,向他的鼻孔处摸过来,似乎是想检查他有没有被摔死。

    那个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小手,已被泥巴还是别的什么物质糊的看不出底色,被这手摸到,窒息的可能性比摔死的可能性更高。看来眼前这个生物比那些蚊虫更加危险,罗宏弄明白这点,正准备嚎出声,此时从床外又伸过来一只手,抓着脚踝就把那大圆脸从摇椅下面给拖了出去。

    “不能搞!”救他的这个孩子斥责着大圆脸。这孩子头发稀稀疏疏的打着卷,年龄似乎比大圆脸要大,可黑黑瘦瘦的脸却比那张大圆脸几乎小了一圈。看不出他瘦瘦小小的身体,居然力气很大,用一只手就把那大圆脸给扯了出去。

    那大圆脸“哇”地就哭了出来,似乎刚才犯错误的根本不是他。

    听到哭声,一位身穿灰色工作服,两只手臂套着黑色橡胶袖套的保育阿姨闻声走了过来,隔老远就开始絮絮叨叨。

    “哎呀易娃子,你咋又在欺负我们欢欢……

    欢欢,你看你这手黑的,刚刚才给你洗完……

    你还把手朝嘴里放,看我不打你……

    易娃子,你也不管下他,就紧着他吃手……”

    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保育员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一个叉腰就把这个叫欢欢的大圆脸给提溜了起来,狠狠给他屁股来了两下。

    怪了,这个大圆脸一边挨打一边还在咧着嘴笑,怪不得叫欢欢。打完屁股,欢欢似乎知道自己没事了,又乐呵呵地爬开了。

    此时,旁边床上又响起了哇哇的啼哭声,听起来还只是个婴儿,声音天真而稚嫩,全不像刚才欢欢那带有明显欺骗性的嚎哭。保育员顾不上欢欢,赶忙过去安抚。而那个叫易娃子的孩子则缩在角落一声不吭,眼睛却牢牢盯着欢欢。在这四个孩子中,他的年龄最大,也只有他能够听懂和遵守保育员的命令。他把注意力完全放在那个四处乱爬的欢欢身上,似乎他的任务就是确保欢欢不会使别人或使自己受伤。

    没有人发现,或者还记得,床下还有一个孩子。

    襁褓保护罗宏从床上摔下不受伤害,可也把他的手脚给困住,罗宏无力挣了两下,就放弃了努力。他左看看,右看看,明白危险已经解除,那股子紧张劲儿一下消散,睡意也涌了上来,又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又被一阵吵嚷声惊醒。

    “呀,我家娃儿呢?怎么不见了?”

    这个声音好温暖、好熟悉,可是为什么看不到她,也许她又在玩捉猫猫的游戏?

    罗宏已经完全醒过来,却没有像平时一样放声大哭。尽管他才六个月,已经知道在哪些时候哭有用,哪些时候压根儿不会有人管,只是白费力气。可今天的状况和平时全不一样,这让他有些犯难。

    “不会吧,再找找,怎么可能不见了……”是那个保育阿姨的声音。

    脚步声踢踢踏踏,一阵窸窸窣窣。这个房间太小,三步就到头,可就是因为太小,一眼就能看完,所以没人向床下看一眼。

    “啊,是不是别人抱错了?”保育阿姨劝慰着,却似火上浇油。“没事儿没事儿,别人抱错了会还回来的。

    罗宏妈不干了,“你这个保育员怎么当的,就这几个娃娃还能抱错?”

    “谁抱错了你去找谁啊,找我干嘛,我就是个保育员又不是保管员。”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这要来个坏人把娃娃都抢走你也不管?”

    “你找派出所啊……”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音量越来越大,罗宏听出火药味,正准备发出哭声召唤妈妈,可刚扭头,就见那张大圆脸又钻进床下,罗宏吓得瞪大眼睛,嘴巴本能地合了起来。

    大圆脸举起手给罗宏看了看,他手上抓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不知是什么。欢欢咧开嘴笑笑,然后就把手上的东西朝罗宏嘴里塞。罗宏的眼睛都直了,直觉告诉他,这肯定不是能吃的东西。

    关键时刻,又是易娃子救了罗宏。他这次学聪明了点,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跑到罗宏妈面前,拉着罗宏妈的裤脚,用手指着床下。

    “怎么了,易娃子,你让我看什么……”

    罗宏看到一张无比美丽的脸探到床下,“呦,这娃子怎么在这儿,你看还睡着了,也太晕乎了。”

    罗宏妈找到自己的孩子甚是高兴,也把与保育阿姨的纠纷抛在脑后,话音中透着松了口气的轻松。

    罗宏妈把床挪开,这才看到另一个小脑袋。

    “这不是你们家欢欢吗……哎,你手上那是什么,快别给他吃……”

    罗宏妈赶快把罗宏从大圆脸的黑手下抢救出来,罗宏这才再次躲过一劫。

    在妈妈的怀里,罗宏四处张望。

    这是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屋,沿着墙边一溜儿摆着几张小床,屋子中间矗立着一个醒目的白铁皮烟筒,封得严严实实的炉子上放着一个硕大的热水壶,旁边用钢筋焊出了一圈栅栏。应该是门的地方挂着厚重的绿色军被,将寒冬挡住了门外。门边墙上钉着五层隔板,散放着奶瓶、搪瓷缸子等物件,隔板下面摆放着四个木质圈椅和两把小椅子。墙角的破油桶里还堆着一小堆煤球,欢欢的煤球显然就是从那里拿的。

    欢欢妈连忙上前把欢欢拖开,嘴不停,手不停。

    “你看看你,那是煤球,怎么朝嘴里放……

    叫你不要到处乱摸,刚洗的手,又弄脏了……

    咋说都不听……

    你看你又朝身上擦,看我不打你……”

    她朝着欢欢屁股就是两下。看来欢欢的妈妈根本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把他弄起来打,结果都是正确的。

    欢欢吃痛,哇哇大哭起来。

    正闹得不可开交,有人推开门帘,一股冷风随之而进。进来的人穿着和其他人同样的蓝色工作服,梳着一个大辫子,手上却提着个竹篮,里面装满还带着绿叶的大红萝卜。

    那个叫易娃子的眼前一亮,冲着她叫了声“妈”,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抱住那人的腿,脸上笑得开了花,嘴里却不说话。

    “呦,这是咋了?”小易妈妈摸了摸小易脑袋,关切问道。

    欢欢妈又在欢欢屁股上狠狠来了一巴掌,“个屁娃子,把人家罗宏弄到床底下,我们都还以为搞丢了呢,吓死我们了。”

    欢欢嗷了一嗓子,挣脱欢欢妈的臂膀,跑到煤球堆,捡起煤球就扔,“不是我,就不是我。”

    “你还犟嘴……”欢欢妈正要过去追加打击,小易妈妈忙劝她,“算了算了,就是个小娃子,啥都不懂。”说完转身又向罗宏妈道歉,“对不起啊,小娃子没个轻重,洪娃子没摔着吧?”

    罗宏妈妈摇摇头,正要说话,欢欢妈妈却又把话怼了回去:“欢欢说不是他,说不好是自己掉下去的。”

    这时,罗宏似乎要证明什么,使劲在妈妈身上挣着,洪妈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好把他放在床上。罗宏顺势翻了个身,半爬半跪又打了一个滚。那托儿所的小床只有一臂宽,两边没有护栏,罗宏就这么一滚,又一头栽倒在床下,发出咚的一声。唬得他妈妈连忙把他抱起来,他却像一样手舞足蹈咯咯笑出声来。

    这下,真相大白。罗宏妈妈弯腰把罗宏抱起,装作批评,顺带着赔不是。“这娃儿也是,怎么都掉地上了也不哭,怪不得找不到,真错怪人家欢欢了。”

    小易妈妈见罗宏妈作势要打,连忙拦住,“算了算了,多大点事儿。来,正好你们都在,给你们带了些萝卜,脆甜脆甜,带回去吃。”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了不用了。”洪妈连忙推辞。

    “自家地里种的,过细着呢,洗一洗就能吃。你莫客气,今年种得多,又不能卖,吃不完就要烂了,可惜了。”

    欢欢妈和易妈妈更熟络一些,也不客气,随手拿了一个,看了看叶子,用指甲掐了下皮。“还真是长得好,红得像要滴水,厂里可都买不到这样的。”

    “我要,我要……”欢欢一听能吃,从床下又窜了出来,蹦蹦哒哒抢妈妈手里的萝卜。

    “给你给你,跟饿牢里拉出来一样。生的,我看你咋吃。”欢欢妈没好气地把萝卜塞给欢欢,欢欢抱着和他手臂一样大的萝卜,咔嚓上去就是一口。上一秒钟还是嬉笑颜开,下一秒钟,眼泪哗哗流出来了。

    “辣,辣……呸呸……”

    大伙儿哄堂大笑。

    罗妈问:“这么好的萝卜,干嘛不拿到市场上卖?”

    小易妈笑着说:“你是在财务办公室久了,不知道农村的那些事。”

    “呦,他爷爷不是大队长嘛,谁还敢说啥?”

    “嗨,去年就没搞了,说身体不行。也是个本分人,当队长的时候没想着给自己多分点好地,明晓得自己就一个儿子,非要发扬风格,把好地分给别人。就这样,人家也不领他的好,照样说他偏心眼,说他自家分的地近,给别人分的远。他气不过,干脆就不搞了。”

    “哎呀,要早知道能分田到户,当时招工你别进厂好了。”

    “瞧你说的,种地哪儿能跟拿工资比,一年忙到头,还得望天收……你也拿点,真的,吃不完。”

    罗妈推脱不过,只得朝口袋里装了两个小的萝卜,随手又掏出两张糖票,递给小易妈一张。

    “那……谢谢啊。对了,我家还有点糖票,你拿去吧。”

    小易妈笑笑,“不用,村里有人偷偷卖,直接拿钱都能买,不用糖票。”

    罗妈脸上有些挂不住,“拿着吧,那外面卖的哪有国家供应的好。”

    小易妈谢过,罗妈又把手上另一张糖票递给欢欢妈,“你家欢欢正在长身体,估计发的那点儿糖票早用完了吧。”

    欢欢妈伸手接过,“那我就不客气了——上次买了一斤白糖,不知怎么被这兔崽子发现了,偷偷摸摸扒拉,结果把糖罐子都给打了——哎,你这屁娃子,那萝卜还要吃的,怎么拿脚踢去了……”

    罗宏妈说:“呵呵,这一看就是精力过剩,平时饭量肯定大。”

    “那是,得亏他爸爸在食堂上班,要不养都养不起。”

    “哎呀,真是怀念当年吃大锅饭的时候,下了班端着碗就去食堂,也不用操心做饭也不用操心洗碗,伙食虽说差一点吧,大家都一样,谁也不挑肥拣瘦。”

    “可不是吗,哎,现在你们也一样可以去食堂吃啊,何必自己买。”

    “唉,他爸把饭票换成粮票,这样可以把多出来的粮票给罗宏爷爷奶奶。”

    “啊,那可是个大孝子呢。他爷爷奶奶都没有工作?”

    “罗宏爷爷是老师,不过你也知道,还不如农民呢——不好意思,小易妈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易妈妈笑笑,“没事儿,车间工人是主人翁呢,我们都比不上——你再多拿两个吧,本来就是给你们的,总不能我再提回去。”

    “不了不了,装不下了。你家在农村,粮票应该够吃吧?”

    “哪儿够啊,要不是包产到户,今年我们还得饿肚子呢。”

    “你们不是种的有粮食吗?”罗妈有些不解。

    小易妈还没插话,欢欢妈帮着说:“村里粮食都是统一收缴国家,只有口粮按人头分。她家劳动力少,分的就少。”

    小易妈点点头,“村里没有,厂里也不给发。像我这种只一个人在厂里的半边户,除了基本的粮票布票油票,其他啥票都没得呢。”

    罗妈忙把已经拿出来的萝卜又放回篮子。“哎呀,那这些萝卜我可不敢要,我们条件还好点。”

    小易妈乐了,连篮子一把塞给洪妈,“你就拿着吧,都是贫下中农、无产阶级,谁比谁条件好?等下次我家真需要啥,再找你帮忙就是。”

    “唉,你看你真是……”罗妈尚在推辞,小易怯生生地扯着她的衣服,“阿姨你就收下吧,你要不收我妈就不走,我饿了。”

    这下子大家都乐了,罗妈只好接过篮子,夸奖着小易。“易娃子,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阿姨还找不到娃子呢。”

    听到表扬,小易“嘿嘿”笑了两声,把双手背到身后,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小易妈妈带着小易离开,罗妈看着欢欢妈,脸上有些挂不住,“刚才对不起啊,谁知道这娃子自己钻到床底下。”

    欢欢妈摆摆手,“小事,也是我没注意,没摔着就好。”

    “易妈妈太客气了,种那么一点菜还想着给我们。”

    “谁知道呢。我就晓得她和我们一样,都是初中没学完就下乡,然后别人都回城了她还在村里。得亏招工把她招进来,要不然一辈子都在村里了。

    “那都是老早前的事儿吧。”

    “当时管的严啊,后来才慢慢放开,所以她今年才入的厂,易娃子都2岁了才送到这儿来。不过你别说,要不是易娃在这儿,我们这个货敢翻天……欢欢!咋一会儿没管你你又爬那么高,快下来!都不长个记性。”

    欢欢妈妈说起来是保育员,大部分时间其实都在解决她自家娃的问题。

    罗妈笑着说,“男孩儿活泼些好,你看我这娃子,太憨了,吃着吃着就又睡着了。那你先忙,我回去了啊。”

    “行啊行啊,你抱娃子慢点,外边冷,别敞着风……

    欢欢的妈妈没顾得上和罗妈道别,又开始四处追着欢欢,开始她的谆谆教导了。

    罗妈一手抱着罗宏,一手提着篮子从托儿所出来,摸黑走进一个红砖砌成的简陋的筒子楼,沿着用粗糙的预制板做成的楼梯来到三楼,走进一间黑乎乎的厨房。

    厨房不大,两个男人背靠着背,转身都有些困难,拿盐或倒油的时候需要侧身。屋顶上一盏被油烟熏得发黑昏暗如豆的白炽灯,映照着同样昏暗的空间。除开用水泥砌成的洗菜池外,厨房其他的空间几乎都被利用了起来。三面墙下用板凳支起三块木板,放着油瓶、碗盘、筷篓等物。木板上方牵着一根铁丝,挂着铲子、勺子之类。墙上面钉着大大小小的钉子,什么大蒜、辣椒之类的吊在上面。

    “你这天天煮面条,也不炒点菜?”正在炒菜的矮个儿男人被辣子呛得眼睛都睁不开,有一搭没一搭和罗爸聊着。

    “习惯了,晚上吃点面条舒服。等会给你盛一碗?”

    “谢谢了,吃不惯。我是江西人,晚上非得吃米饭,吃米粉就这点不好,还非得炒菜,真是麻烦。”

    “呵呵,我们这边靠近河南,都吃面,菜就在面里。”

    “吃面长得壮啊。哎,你们工具车间太欺负人了,个个牛高马壮的,打篮球也不让我们一下。”

    “嘿嘿,打球让就没意思了。”

    “听说厂里还要组织厂队到县里比赛呢,估计又是你们工具车间的菜……小沈,你家水开了!”那男人招呼着,不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一个瘦小的中年人忙不迭跑进来。

    “谢谢了,曹哥——哎呦我靠,你这辣子太呛了,等会我先打两个喷嚏……阿嚏、阿嚏……”

    小沈打了好几个喷嚏,把已经熏得黑漆麻乌的开水壶从他家煤炉上拎起来,这时才瞅见抱着罗宏的罗妈,忙打招呼。

    “呦,嫂子?把娃接回来了?”

    “是啊。哎,你媳妇呢?”

    “说难受,吐,不想吃东西,伺候她洗了睡。哎呦,怀个娃子真麻烦。”小沈直摆头,他努嘴示意。“我家炉子空着,你给孩子做饭吧。”

    罗妈向罗爸的方向看去,从背影中得出答案,“不用了,我们家饭已经好了。”

    罗妈把萝卜递给罗爸,“小易妈给的,说是自家种的,你看长多好。”

    罗爸连看也不看,连篮子一起扔到走廊外面。“跟你说过多少遍,少拿别人东西——把碗拿过来。”

    罗妈一言不发,把不知补过多少次的搪瓷缸子递过去。罗爸用筷子挑了几根煮的很烂的面条到缸子里,又滴了一滴香油,这就是罗宏的晚餐了。

    罗妈找了张板凳坐下,用勺子把面条碾成糊状,可罗宏把头扭到天上,说什么不张嘴,就朝妈妈怀里钻,两只小手扒拉着衣襟,闹得罗妈脸都红了。

    曹哥笑呵呵,“这娃娃,也晓得奶好喝,面难吃。”

    “你别笑,等你们有了娃子,少不得也要过这一关。”

    “那我们就不要孩儿好了——罗哥,这么好的萝卜你不要?”

    罗爸摇摇头。

    “那我可拿去了啊,我这儿刚好还差个菜。”

    罗爸和罗妈头也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