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秘事故

    在事故发生后接下来的第三天中午，阳光明媚，此时已进入夏至了，芥子县平均海拔三千多米，此时正笼罩在烘烤中。医院的外科病房里，羊舌摇摇和申屠奋已经勉强支撑着身体下起了象棋，这是两人常常在一起打发时间的游戏，在羊舌摇摇眼里，申屠奋颇为委屈无趣，不仅没什么兴趣爱好，像个腐朽的老书生。两人刚开始认识时，好几次申屠奋身上破旧的中山装羊舌摇摇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要提醒申屠奋为啥总穿一件衣服，后来才知道申屠奋家中的母亲经营着小小的一家中山装服装店，申屠奋有好几件一模一样同样破旧的衣服。再看学校那边，此时刘潋经过独自在现场采样、观察、记录、分析和推理，确认了这是一场非自然爆炸事件，爆炸性质尚不明确，应该呈瞬时一过性爆发，原因极有可能与哥哥刘偕发现的不知名高度碳化尸体相关联，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事故现场的所有人都长时间地陷入了视觉幻觉，产生了许多与调查结果相背离的描述。

    “等等…这，这具尸体显示仍旧有微弱的脑电波活动迹象！”身穿白大卦的刘潋原本躬身站在摆放着那具高度碳化尸体的尸检床旁解剖，但就在她手下的柳叶刀刀尖刚接触到心包时，在她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床头的脑电波检测仪时，检测仪原本毫无任何迹象的显示屏上竟然发生了极细微的波动，刘潋的瞳孔顿时放大了，手中的解剖刀差点划破厚实的手术套，从手中滑落。

    刘潋不禁有些自责：“该死！刚刚我怎么没注意到！”不过她又忽然反应过来：“不，为什么这么精密的仪表盘都没有发出活动警告？”“不不不，不是仪表的问题，仪表所能显示最低脑电波频率为0.001，这已经是目前全世界应用脑电波检测仪所能检测到最精密细微的频率了，正常人脑电波最低频率仅仅是0.3Hz每秒。”

    刘潋飞快地思考着，无意识地闭上了眼在脑海中构想所有可能性：“刚刚脑电波频率在0.3Hz以下，属于医学上的β波，表明该尸体脑部存在类似于睁眼视物、产生听觉或是思考问题的活动…振幅目测至少400微幅…振幅与频率严重脱离，原本β波振幅通常情况下在14～30微幅左右，但这具尸体的振幅却达到了罕见的极高值400微幅——这几乎是δ波常见最高值的两倍…也就是说，这具已经形同空壳的碳化尸体，已经连五官七窍四肢躯干都一片焦黑的尸体，却如精力旺盛的婴孩般在睁着眼睛飞快地感知着周围的事物？！”

    “啊～”刘潋想到这时不禁两眼发蒙，差点从解剖台上僵直地栽倒。好在她赶紧抓住了解剖台床沿的铝杆围栏才支撑住了身体。

    法医解剖室里顿时显得更加安静了，这诡异的一幕让刘潋竟心生从所未有的无限惊怖。自小她便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当年她十五岁高考结束后，本可以去大部分985院校的她却毅然选择了一所军医大学学习法医学，在大学校园里，每次上解剖实验课她都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冷静与大胆，许多接受军事训练的部队男法医无法承受的特殊尸体高度腐败检验实操课程中，刘潋都能轻松自如地驾驭，仿佛毫无情感波动的木头一般，因此她在大学里又有“冷刀”的称号。

    然而这次却让刘潋开始怀疑这世界上的物质，所有毫无生命特征的物质了。

    刘潋陷入了长考，深深的长考。职业心理素质让她没有如常人般、在面对一具具有脑电波活动的高度碳化尸体时精神崩溃，她只是还在努力地重新演绎自己刚刚所推断的内容，试图从已有医学体系和逻辑框架中为眼前的疑云搭建科学的楼梯。

    “或许该问问老师了”。

    刘潋失落地卸去了厚重的装备。原本她那白皙娇小的脸庞却在冰冷的灯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水银——那是她无数次、无数次只有在达到案发现场的溺水身亡的死者脸上才能看见的晄白。刘潋修长的双腿顿时软了下来，瘫坐在椅子上。

    刘潋口中的老师便是退休多年的宗某。自从刘潋大学毕业后，刚来芥子县公安局工作时，她还只是个小小的警员，但那时的宗某却已经是多年的警司了。初见宗某时，刘潋对着眼前的剑眉星目又透露出无限慈悲的男人愣神，她看着男人肩上缀钉着的二枚四角星花，心中充满敬意。在宗某退休前的四年里，刘潋一直由公安局委托于宗某跟师学习，当时刘潋是早已闻名大学的神童般的法医天才，毕业后放弃了往法医最高学府深造的机会，选择了她自己的故乡——芥子县。公安局为了不过多屈就这名难得的天才，特意委派宗某教授刘潋专业侦探知识。宗某侦探专业知识极其丰厚，深不可测，更难得的是他也精于刑侦技术、法医鉴定、审问调查、案件分析等各个领域，是全能型的老专家，且功力之深，已经不逊色于国家级名侦探。尤其在案件分析领域，在退休前便已经能与最高法医鉴定殿堂的大法医并驾齐驱。而今退休多年，其功力更是难以量化。

    刘潋跟随宗某多年，习惯性称呼宗某为“宗师”。

    宗某平素在公安局养了一只通体灰色花纹如鱼鳞般交织、双脚漆黑如铁的鸽子，公安局的后辈们名唤“飞龙”。

    在宗某因退休而离开芥子县公安局前，他嘱咐刘潋，如果有无法接手的大案，可以通过传鸽的方式联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