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川党参
我们神农架的山里，有非常多的珍稀药材。但是我们只能摘自己种的，或者居民生活区长的，不能去保护区里挖。就算不是保护的动植物，保护区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能人为的破坏。
有人说，这个草这个树再怎么珍贵，它长在山里不能用，那就一文不值，可能大家不懂这是为什么，这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是药材，虽然我们不能直接拔了砍了用，但是我们可以通过长在深山里的那一颗，去培育他的后代，人工的养殖，大量的繁育，让所有人都能用上这个好药材。不仅是药材，那些植物，哪怕是一根小草，也许就是这片树林生态圈重要的一员，是一个小虫的栖息之地。
拔了那一颗药材砍了那一棵树，确实可以卖一个好价钱，然后呢？赚一笔快钱，损阴德，断的是子孙后代的气运。
我明白这个道理，是我的爸爸教我的，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人教……
……
那一天，我和爸爸一起，照例巡山。
自从在山里遇到了金丝猴，我工作得更卖力了。我想，先看到金丝猴，再找到传说中的光叶珙桐，说明我们的林区，要从此摆脱曾经被破坏的结局，说明山林已经原谅我们曾经对他的伤害，再也不会发生曾经惨案了……
我和爸爸一起爬上石头，朝草丛里看去，之间原来生长着那颗俏丽没人的地方，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大坑，泥土洒落得到处都是，川党参也不见了踪影……
那一刻，我想到了那个夜晚。我看到了那棵陪伴我长大的珙桐树，只剩下了一个树根子的那一幕。
这是什么感觉呢？就好像是悲剧再一次在我的眼前上演，我还是像很多年前是一个小娃的时候那样的无助，无能为力。
我不经怀疑自己，我所有的努力，这么多年的努力，还是改变不了这些利欲熏心的人去伤害山林的结局吗？我觉得我不应该来当护林员，我应该去当医生，当老师，去修一修他们的脑壳。国家成立保护区给了我们神农架多少的补助，嫌不够世界上赚钱的方式有那么多，为莫斯就是要去偷，去抢。我不晓得。
我觉得就是找不到了，这么大的山，一望无际的山，就像村口被药死拖走的狗一样，是不会得到一个答案的。
我的爸爸死死抓着山壁的石头，仿佛要把他捏碎。他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拉着我下了山。
“哭哭哭！就晓得哭！被偷了不晓得去找！去抓！就晓得哭！你是不是个男子汉！”我爸爸恨铁不成钢地骂我，但是我莫得办法去想我们能给那颗川党参一个什么交代。
林区卫队把林区的出入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警方也调取了沿线公路的监控开始看有没有违法翻入林区的人员。爸爸带着几个兵一样的哥哥，挨家挨户地查。
“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像是来偷山的？”
“有没有听说谁想挖山里的东西？”
“有没有看到鬼鬼祟祟从对面林区下来的人……”
……
就这么挨家挨户的问着，问着……或许永远都不会得到一个答案，我看到我爸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我们来到了幺妈的家门口，在外头就听到了她的声音，但是敲门半天却不来开。大家都警惕了起来。终于，幺妈神色紧张地打开了门。
“王三儿，你们这么多人呢？搞莫斯啊？”
“嫂子，我们进克看看……”说着我爸爸就要带着人进去，被幺妈死死地拦在门外。
“你们要搞莫斯，要抢劫吗？”
“怎么不让进，心里莫得鬼，怎么不要我们进去喝杯茶……”
“不能进！不能进！”
幺妈拦不住我爸爸，门一哈被推开，一进去就看到那颗根还扒着土的党参，就这么甩在正屋门口的台阶上。爸爸赶紧冲了过去，捧住那颗从土地妈妈怀里被连根拔起的，已经奄奄一息的川党参。
“去找！”
他们一个进了屋，一个直接绕到屋后头，把翻窗子逃跑的张娃绑了起来。
幺妈要冲向爸爸，我死死把她抱住，只听她破口大骂：“这种破草，山里头要几多有几多，你因为这么个草，就把你哥哥的幺儿抓起走咯！你这个黑得心肝的……”
爸爸把那颗草药，轻轻装进黑袋子，拿给一个哥哥，让他赶紧带走送去研究所看看……送走了党参，我爸爸的温柔，一下子全都没有了，转而来的是无尽的愤怒。
“要几多有几多，他怎么攀到悬崖峭壁上要把他薅起走呢！这就是偷！”
“山里的东西，那个叫偷，那你们全都是偷！”幺妈已经几近疯狂了。
“山里的东西，取之有道，取之有理，取之有度，才能用！不是说山里的东西没有主，你阔以随便想哪个搞就哪个搞，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国家的。这块地国家给我们住，我们才能住，这个小山包，国家让我们砍树，我们才能砍。对面的山，国家不允许破坏，那颗党参，国家不允许摘！所以我们不能动，不能摘！山里的东西就全都可以随便搞了，那天天就放火烧山，天天就砍树烧柴，你屋也在山里头，我们克把你屋全都抢咯！”
“有没有天理啊！我们对你几多恩情，不求你对我们感恩戴德，你这个狗娘样的还要恩将仇报，把我的幺儿抓起走咯，王森林，你这个天杀的……”
说理说不过的时候就开始讲情，虽然不占理但是自己总是对的。人就是这样，而愚昧的人更是如此。
“他跑到深山老林里，爬到悬崖峭壁上摘川党参，他就是专门去搞偷鸡摸狗的偷盗行为！他晓得还要犯法，所以他现在要蹲局子，哪个也管不了，哪个也不该管。他就是要在局子里参加改造，进行再学习，要是不晓得，就要变得晓得，要是不理解，就要变得理解，要是不明白，就去变得明白！哥哥照顾我，我很感激，张娃上山里偷，我感到非常愤怒！”
爸爸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此刻，我觉得他就是一个挥洒笔墨的战士，唇枪舌战论群儒的辩论家。
我想，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我爸爸一样。我也能勇敢地为山林发声，勇敢地打击罪恶行为……
有人说，这个草这个树再怎么珍贵，它长在山里不能用，那就一文不值，可能大家不懂这是为什么，这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是药材，虽然我们不能直接拔了砍了用，但是我们可以通过长在深山里的那一颗，去培育他的后代，人工的养殖，大量的繁育，让所有人都能用上这个好药材。不仅是药材，那些植物，哪怕是一根小草，也许就是这片树林生态圈重要的一员，是一个小虫的栖息之地。
拔了那一颗药材砍了那一棵树，确实可以卖一个好价钱，然后呢？赚一笔快钱，损阴德，断的是子孙后代的气运。
我明白这个道理，是我的爸爸教我的，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人教……
……
那一天，我和爸爸一起，照例巡山。
自从在山里遇到了金丝猴，我工作得更卖力了。我想，先看到金丝猴，再找到传说中的光叶珙桐，说明我们的林区，要从此摆脱曾经被破坏的结局，说明山林已经原谅我们曾经对他的伤害，再也不会发生曾经惨案了……
我和爸爸一起爬上石头，朝草丛里看去，之间原来生长着那颗俏丽没人的地方，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大坑，泥土洒落得到处都是，川党参也不见了踪影……
那一刻，我想到了那个夜晚。我看到了那棵陪伴我长大的珙桐树，只剩下了一个树根子的那一幕。
这是什么感觉呢？就好像是悲剧再一次在我的眼前上演，我还是像很多年前是一个小娃的时候那样的无助，无能为力。
我不经怀疑自己，我所有的努力，这么多年的努力，还是改变不了这些利欲熏心的人去伤害山林的结局吗？我觉得我不应该来当护林员，我应该去当医生，当老师，去修一修他们的脑壳。国家成立保护区给了我们神农架多少的补助，嫌不够世界上赚钱的方式有那么多，为莫斯就是要去偷，去抢。我不晓得。
我觉得就是找不到了，这么大的山，一望无际的山，就像村口被药死拖走的狗一样，是不会得到一个答案的。
我的爸爸死死抓着山壁的石头，仿佛要把他捏碎。他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拉着我下了山。
“哭哭哭！就晓得哭！被偷了不晓得去找！去抓！就晓得哭！你是不是个男子汉！”我爸爸恨铁不成钢地骂我，但是我莫得办法去想我们能给那颗川党参一个什么交代。
林区卫队把林区的出入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警方也调取了沿线公路的监控开始看有没有违法翻入林区的人员。爸爸带着几个兵一样的哥哥，挨家挨户地查。
“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像是来偷山的？”
“有没有听说谁想挖山里的东西？”
“有没有看到鬼鬼祟祟从对面林区下来的人……”
……
就这么挨家挨户的问着，问着……或许永远都不会得到一个答案，我看到我爸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我们来到了幺妈的家门口，在外头就听到了她的声音，但是敲门半天却不来开。大家都警惕了起来。终于，幺妈神色紧张地打开了门。
“王三儿，你们这么多人呢？搞莫斯啊？”
“嫂子，我们进克看看……”说着我爸爸就要带着人进去，被幺妈死死地拦在门外。
“你们要搞莫斯，要抢劫吗？”
“怎么不让进，心里莫得鬼，怎么不要我们进去喝杯茶……”
“不能进！不能进！”
幺妈拦不住我爸爸，门一哈被推开，一进去就看到那颗根还扒着土的党参，就这么甩在正屋门口的台阶上。爸爸赶紧冲了过去，捧住那颗从土地妈妈怀里被连根拔起的，已经奄奄一息的川党参。
“去找！”
他们一个进了屋，一个直接绕到屋后头，把翻窗子逃跑的张娃绑了起来。
幺妈要冲向爸爸，我死死把她抱住，只听她破口大骂：“这种破草，山里头要几多有几多，你因为这么个草，就把你哥哥的幺儿抓起走咯！你这个黑得心肝的……”
爸爸把那颗草药，轻轻装进黑袋子，拿给一个哥哥，让他赶紧带走送去研究所看看……送走了党参，我爸爸的温柔，一下子全都没有了，转而来的是无尽的愤怒。
“要几多有几多，他怎么攀到悬崖峭壁上要把他薅起走呢！这就是偷！”
“山里的东西，那个叫偷，那你们全都是偷！”幺妈已经几近疯狂了。
“山里的东西，取之有道，取之有理，取之有度，才能用！不是说山里的东西没有主，你阔以随便想哪个搞就哪个搞，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国家的。这块地国家给我们住，我们才能住，这个小山包，国家让我们砍树，我们才能砍。对面的山，国家不允许破坏，那颗党参，国家不允许摘！所以我们不能动，不能摘！山里的东西就全都可以随便搞了，那天天就放火烧山，天天就砍树烧柴，你屋也在山里头，我们克把你屋全都抢咯！”
“有没有天理啊！我们对你几多恩情，不求你对我们感恩戴德，你这个狗娘样的还要恩将仇报，把我的幺儿抓起走咯，王森林，你这个天杀的……”
说理说不过的时候就开始讲情，虽然不占理但是自己总是对的。人就是这样，而愚昧的人更是如此。
“他跑到深山老林里，爬到悬崖峭壁上摘川党参，他就是专门去搞偷鸡摸狗的偷盗行为！他晓得还要犯法，所以他现在要蹲局子，哪个也管不了，哪个也不该管。他就是要在局子里参加改造，进行再学习，要是不晓得，就要变得晓得，要是不理解，就要变得理解，要是不明白，就去变得明白！哥哥照顾我，我很感激，张娃上山里偷，我感到非常愤怒！”
爸爸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此刻，我觉得他就是一个挥洒笔墨的战士，唇枪舌战论群儒的辩论家。
我想，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我爸爸一样。我也能勇敢地为山林发声，勇敢地打击罪恶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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