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妈妈，对不起
明明已处于标准时令的冬季，然而眼下这片公园里却依旧春意盎然。
一对母女，坐在石子小径路边的长椅上。
因为背对着自己，所以看不清面貌。只有女人的那一头曲卷的长发，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女孩年纪尚小，从身高判断应该在四五岁的样子。布鲁特族极限寿命虽然高达三百岁，但生长发育期，却与身为人类的自己相同。
小女孩的穿着十分亮眼，就像从影视中走出来的那样。现实里的父母，几乎不会给自己的孩子做如此打扮。
大概在吃着零食吧，小女孩看起来非常高兴，一双小脚悬空在椅子边缘晃来晃去。而女人就那么看着她，不时的伸出手，轻轻抚摸小女孩的头顶。
说真的，自己很羡慕那个小女孩。
自己没有父母，是在孤儿院长大。
院长嬷嬷说，双亲抛弃自己是迫不得已。因为随在襁褓里的那封信写着：他们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空置的肚子“咕咕”作响打断了思绪，自己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已经一天多没吃没喝。再没有收获的话，被那些地痞流氓打死前，恐怕自己先要饿死了。
没错，自己是一名小偷。
孤儿院大火后，到处流浪的自己受到拐骗，成为一个替街头团伙挣钱的工具。
他们先是要求自己沿街乞讨，在得知自己人类的身份不受过路客欢迎后，便让自己学习一些空手套白狼的技巧，成为一名人人喊打的小偷。
每天，自己需要通过盗取他人财物的方式，从那些地痞流氓手中，换取分量可怜的食物，好让自己不至于饿死。
所以，求求你女士，请让我从你这里拿走点什么。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就好像听见了自己内心的祈求一般，女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看起来颇为贵重的发卡，戴到了小女孩的头上，位置刚好在身后长椅护栏中间的缝隙。
这便是自己一直等待的结果。
莫说太空时代，就是陆地时代的晚期，大家口袋里也已经不存在现金之类的东西。
像自己这种小偷，早就将目标转移至路人随身携带的首饰，或者其他贵重物品上。
自己从藏身的树后走出来，弯腰以四肢爬行的姿态，借围绕绿地一周的低矮灌木做掩护，慢慢靠近了长椅。
只是，就在自己即将触碰到发卡上的红色宝石之际，伸出的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
『啊哈！终于抓住你了小鬼，还敢琢磨老娘！』
抬头，入眼是一张非常年轻的面孔。
『——！』
自己认得她，认识这个女人。
她收养了一个孤儿，含辛茹苦的将那个孤儿带大，给他一切力所能及的吃穿用度和教育。
可最后，那个孤儿为了讨好权贵，不惜杀良冒功。女人想要阻止他，结果被那个孤儿打伤。
『儿子，求你杀了妈妈。妈妈阻止不了你，却也不想看到应该由自己保护百姓，死在自己儿子手里！』
这是女人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妈妈。』
『不、就算你这么叫我……』
『妈妈！妈妈！妈妈——！』
（2）
『……官……挥官……指挥官。』
战王廷缓缓的睁开眼睛。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能勉强看清唤醒自己之人的面容。
『布隆希德……』
『指挥官，你做噩梦了？』
金发少女的语气里充满了关切。战王廷害怕她过于放在心上，便胡乱抹了抹眼睛和脸，强打起笑容。
『啊……话说，快到了吧？』
战王廷所指的，正是自己这些人此行的最终目的地——纽非耶朋特四号行星。
为了能早些看到它，战王廷连续三天守在指挥位上。少女们休息时，他就自己操控着“女武神”号进行跃迁。
终于，在快要抵近纽非耶朋特行星系时，战王廷忍不住困倦，趴在控制台上沉沉睡去。
『是，即将开始最后一次跃迁。不过行程上还需要些时间。』
《帝国海军战术手册》上写着：目标区域情况不明时，跃迁坐标需设置在已知最快飞行器，一个时辰的航程之外，以便作战不利，通过跃迁装置脱离。
托艮行星系之战，就是因为对星盗战机的速度认识不足，导致距离上出现了误判。
已经有过深刻的体验，战王廷可不想再来一遍。
『好的，那就开始吧。』
『是！』
布隆希德立正行礼。之后原地转身，搭乘升降梯回到了一层的舰长指挥位上。
『各部门就位，跃迁准备！』
『……跃、跃迁装置准备就绪！』
『开始！』
无论多少遍，战王廷都适应不了跃迁时放电现象带来的刺眼白光。
视野刚刚恢复，战王廷就看到许茨尔将纽非耶朋特四号行星瞭望系统显示的画面，转接至拟态墙中央的大屏幕上。
一颗白与蓝色相间的星球，表面渍着数不清的黑斑。
『家…我的……』
战王廷嘴唇颤抖着，缓缓站起身。却被一旁拟态墙化成的窗外，快速靠近的黑影吓了一跳。
仔细看过去，竟然是块金属碎片。
『前方发现大量飞行器残骸！』
『有发现“清道夫”的船舶信号吗？』
『目前尚未发现！』
清道夫，一支影响力遍布银河系的群体。他们主要以拾取、收购各种废旧的可循环资源制作品，并做好分离工作后再出售为生。
哪怕是极度排外的帝国，对这些人也持欢迎的态度。毕竟有不知道数量的时运不济者，驾驶着飞行器在某处星域抛锚后，被他们施以援手。
同时，他们还被冠以“报喜鸟”之称。只要有清道夫存在的区域，就证明那里很大程度上是安全的。
布隆希德低头思索了一阵，接着命令道：
『将近防炮切换至粒子束模式，对所有靠近“女武神”号的物体实施攻击！』
『收到！』
格拉迪尤恩，名字是艾希特的少女中尉如此回复。
之后差不多三个时辰的行程里，“女武神”用这种方式，防御了无数次来自飞行器残骸的袭扰。
直到战舰遭受攻击的警报声响起，艾希特想也没想，对着袭击者便按下了开火。
『不要！』
战王廷的悲鸣响彻在舰桥中。幸好，对方驾驶的是三级战机，且技术老练，一个翻转动作便躲过了来自“女武神”的反击。
布隆希德看着泪流满面的战王廷，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停止攻击！尝试呼叫对方，并发送舰队识别码。』
舰队识别码包含了舰队所属，以及指挥官的大致信息。
然而……
『对、对方拒绝通讯，识别码发送失败！』
美墨萨的报告，再加上对方从未停止的攻击，布隆希德感到有些为难。
『护盾还能维持多久？』
『预计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时辰！』
也就是说，对方虽然一直在攻击，可强度却维持着最低。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时辰的另一层涵义，便是指“女武神”的燃料消耗完以前，对方无法撼动护盾系统分毫。
『将通讯转至公共频道。』
『收、收到！』
『指挥官……』
布隆希德转身看着战王廷，神情充满了鼓励的意味。
战王廷也踌躇了很久，才怯懦中略带着哭腔的喊出了一声：
『妈妈……』
『……指挥官认错人了。我只有一对儿女，他们都是听话的好孩子，绝不会在让他们离开的情况下，私自跑回来。』
一个冰冷又有些沙哑的女性声音如此回复，战王廷听完后泣不成声。
『妈妈！妈妈！妈妈——』
终于，在战王廷一声声的呼唤中，对方停止了攻击。
『打开停靠指示灯！』
随着停机坪指示灯的亮起，对方驾驶着战机，缓缓的停靠在“女武神”上。
同时，战王廷不顾一切的冲向了指挥台后面的电子门，布隆希德也通过一层的出口紧追而去。
不久之后，二人便在走廊里，遇到了一位身着飞行服，手拿教鞭的艳丽女性。她留给布隆希德最深的印象，就是那一头曲卷的分外美丽的长发。
还未等布隆希德他们走上前，女人就冲了过来，手里的教鞭如雨点一般抽打在战王廷的后背上。
『让你不听话！让你跑回来！你说！你回来做什么，送死吗？』
也许是不想再承受身体上的疼痛，也有可能是难以忍耐心灵上的苦楚。战王廷紧紧抱住那名女性，发疯一样哭喊着『妈妈』。
最后，女人将所有的愤怒，化成了一句长长的悲叹。
『你为什么要回来啊？啊？』
一边说着，一边捶打战王廷的背部。接着，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发泄完心中的情绪，战王廷离开母亲的怀抱。
这时他才发现，母亲的右眼，打着纱布与医用胶带。
『妈妈…你的眼睛……』
『哥哥，妈妈的眼睛在五天前和星盗的作战中遭到重创。我尝试了所有的人造器官，可妈妈的身体对这些材质都存在强烈的排斥……』
不知何时，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也从停机坪的方向追了过来。她眼里含着泪花，向战王廷讲述事情的经过。
『也就是说…妈妈的眼睛……』
『再也…救不回来了！』
少女难过的哭泣着，战王廷感觉四周的空间都在旋转。
怎么会这样……
可还没完，他又想起少女所说的另一个重点，随即颤颤巍巍的问道：
『格薇特…你说…星盗的袭击…发生在…五天…前？』
『是。虽然警备舰队的叔叔阿姨们一个时辰之后就赶了过来，可是妈妈的眼睛却……』
妹妹格薇特后面说的话，战王廷已经分辨不清。
五天前……一个时辰……
算下来，在托德行星系的时候，自己如果不选择绕路攻击星盗窝点，而是直接穿越星门赶回来的话，会在五天前的子正左右到达这里。
而那个时间节点，星盗很可能还未行动。
就算，就算他们已经开始攻击纽非耶朋特四号，借助“女武神”与行星防御系统的配合，自己也能在警备舰队赶来之前，保护好母亲和这颗行星。
『……妈妈，对不起……』
和以往所有的遭遇相同。只要自己妄图改变梦境预示的命运，轨迹就会朝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最后得到的结果…总要坏于梦里所看到的。
就像这一次，梦中母亲虽然身受重伤，可经过妹妹的救治，她仍能以正常人的身份活下去。
然而现实里，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母亲要永远…失去她的一只眼睛。
同时，许多在这颗星球上生活，自己听过、见过、与之交流过的人们，也没能避免被星盗屠戮的命运。
『……大家，我对不起你们……』
（3）
司令塔上，一间在装修完成后，便从未开启过的精美卧室内。
希格看着因为休息不足，在拗哭过后枕着自己母亲的大腿沉沉睡去的战王廷，有些难以置信。
『格明纳布吕特夫人……』
『叫我芙里德就好。』
温柔地安抚着在睡梦中也不断抽泣的儿子。
『好吧，芙里德。你是说…指挥官能梦见未来？』
『没错。王廷曾不止一次和我、和其他人说过这里会被星盗袭击，希望大家能提前转移。』
『没有人愿意…相信指挥官？』
对布隆希德的猜测，芙里德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不是哦，因为过往的经历，大家都很愿意相信王廷。可纽非耶朋特四号行星是颗监狱行星，没有朝廷的允许，除了他和格薇特，谁也不能私自离开。』
『你没有将这件事报告给朝廷吗？』
希格的问题，让芙里德露出无奈的表情。
『怎么可能不报告。只是相比于“冰晶”这种珍贵的产出而言，一些罪犯的性命，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实在是微不足道。太子殿下虽然仁善，不过我想…这种事还摆不到他面前。』
『冰晶…吗……』
布隆希德呢喃着相关词汇，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种目前只发现于纽非耶朋特四号行星的矿物，在装饰和工业方面有着极为广泛的用途。尤其是作为粒子束降温器这一项，便让它的身价水涨船高，市场上每铢已超过六百信用币。
『于是你就打算让格薇特和指挥官离开？』
『是的，我拜托了帝国矿石集团一艘货船，希望他们返程时带上这俩孩子。对方也同意了我的请求，将他们兄妹强行拽上了船。可结果……』
芙里德转头看了看坐在另一边，紧紧抱住自己胳膊，同时用倔强的神情与自己对视的女儿。
『格薇特趁人家船员不备，乘逃生舱跑了回来。王廷在星盗被警备舰队赶走后不久，也带着你们回到了这里……』
『夫人，您是说那群星盗…并没有被消灭？』
一瞬间察觉到芙里德话里的重点，布隆希德立刻展开追问。
『没有。星盗溃逃时，警备舰队接到了上面的命令，要求他们不得追击。又在担任防守任务的两天后，被命令撤离这座行星系，没有允许不准回来。』
布隆希德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严肃。
芙里德的话能够从侧面证明，这群星盗的背后有朝廷官员在充当帮凶。至于为什么要发布这种不合理的命令，显然是想让星盗们安全的返回这里，掠夺价值连城的冰晶。
这恐怕也是最初，身为母亲的芙里德，会攻击自己养子所属舰队的原因。她想以这种方式，保护自己的孩子，避免其涉身危险之中。
而后，仿佛是要验证布隆希德的想法一般。芙里德先是轻轻抚摸战王廷有些不太安宁的睡脸，接着抬起头，对布隆希德和希格以诚恳的语气说道：
『两位小姐，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我也不知道你们和王廷是什么关系。可我还是想请求你们，请求你们将这两个孩子带走，好吗？』
『妈妈！』
格薇特情急之下的大喊，掩盖了广播启动时产生的噪音。
『指挥官、舰长，紧急情况。坐标坤一四坎三三，零一六三发现大量星盗飞行器，目标似乎是这颗行星。依对方的速度，预计会在一个时辰后抵达。』
许茨尔焦急的声音将战王廷从睡梦中惊醒。他站起身，匆忙的朝门口跑去，方向感短暂的迷失差点让他撞在墙上。
等众人不得不放弃讨论，随着战王廷赶到“女武神”号舰桥上时，拟态墙大屏幕，已经将瞭望系统反馈的信息显示出来。
画面里，数不清的飞行器正在朝这个方向高速行进。且每一具，都绘制着与托艮行星系星盗相同的标识。
列队中，除九艘十级巡洋舰惹人注目以外，还有两艘被系统标注为“十一级攻击舰”的大型战舰。
『美墨萨中尉！』
『啊、到！』
『立刻…不，还是算了吧。』
『是……』
不理会施莱哈尔丝一脸的迷惑，布隆希德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
『希格，能否再一次尝试向对方发送“马萨卡病毒”？』
『可以是可以，不过姐姐你要做好心里准备，成功的几率并不大。要知道，相同的办法我们已经在这群星盗身上用过一次，中间又隔了这么长的时间，长到足够他们拆除所有搭载的人工智能了。』
『嗯，我明白。』
希格不再多言。她走到舰队控制台前，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向“女武神”号的传输着文件。完成后又操作着控制台，启动了战舰的短距离信号发散器。
几息之后，大屏幕中的星盗们发生了骚乱。但规模很小，仅有数架战机的程度。
他们朝周围的星盗开火，然后很快就被摧毁。甚至都没能让那些毫不犹豫向同伴痛下杀手的驱、护舰降低速度。
『果然吗……』
布隆希德低头沉吟一番，接着又对芙里德问道：
『夫人，行星防御系统还能运作的有多少？』
『已经所剩无几了。防御空间站早在第一次袭击中就被这些星盗摧毁，行星上部署的大型炮塔也遭到了轰炸，现在能投入使用的仅有几门近防炮。』
布隆希德的神情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无奈。她转头看着战王廷，语气沉重的说道：
『指挥官，这种情况下…我们恐怕很难击退那些星盗。』
哪怕是如此慎重挑选字眼的结论，都难以让芙里德的情绪安定下来。她看着布隆希德，眼神里充满哀求。
『小姐……』
『妈妈你先别着急，我想…我有办法了。』
战王廷的话不止打断芙里德，也让她们的心里充满了疑问，其中以希格最甚。
她有看到“女武神”在被托艮行星系那些星盗守备舰队围攻时，战王廷表现出的绝望与无助。
现在面对军势更加强大星盗主力，这个男人却说『自己有办法』，他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可战王廷留给她，留给母亲和妹妹，留给所有人的答复，只有自己离开舰桥时的背影，以及星盗们将双方的距离拉进至一半之际，许茨尔语气异常低落的报告声。
『指挥官他…登上了芙里德上校的战机。』
这个该死的男人！
希格的愤怒无以复加。她转身打算从舰队指挥控制台背后的电子门赶去停机坪。
自己真是个笨蛋加傻瓜，居然会选择相信他！
希格已经没有余力去考虑时间上是否还来得及。她只想快点赶到战王廷身边，狠狠的照他厚脸皮抽上一耳光。
然而希格的意图失败了。原本通过感应器控制的电子门，在她靠近之后竟然纹丝未动，旁边墙上的手动开关无论怎么按，电子门也没有半点反应。
『苏克拉门中尉，把门打开。』
希格强忍着怒气，如此对贝本说道。
『不行，“女武神”号的所有系统都被指挥官用舰队权限锁死，我根本就绕不开。』
『你说什……』
希格的话还没有讲完，一股巨大的惯性险些让她摔倒。这是战舰发动机自动开启的标志，如果是人工操作，动作会轻柔许多。
『这又是怎么回事？』
『报、报告！指挥官远程启动了战舰的动力系统和跃迁装置。现、现在“女武神”号正在转向，预计一字之后便会开始跃迁。』
希格呆住了，三层上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芙里德，她扑到控制台前，发疯般对着通讯器嘶喊：
『不要！王廷、王廷！快回来，妈妈求你！』
大屏幕瞭望系统反馈的画面被切断。转接进来的，是战王廷坐在战机驾驶室里的情景。
『对不起妈妈。这一次…儿子不能再听您的话了。』
『指挥官！』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哥哥！』
芙里德顾不得身后哭泣的女儿，焦急的对战王廷喊道：
『王廷、王廷，你听妈妈说。妈妈是监狱长，临阵逃脱依《帝国律》仍然是死罪。你让妈妈留下，你和格薇特离……』
『妈妈！』
战王廷用超高的声调再次打断了自己的母亲。然后，他换上一副带着歉意的笑脸。
『妈妈，我已经问过了。按皇帝陛下“以孝治国”的理念，只要我在这里战死，朝廷就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所以…妈妈，对不起，原谅王廷不能尽孝了。』
『不要！不要！王廷，妈妈求你…求你快回来……妈妈求你了好不好……快回来……』
芙里德撕心裂肺的哭喊战王廷充耳不闻，他抬眼看向布隆希德和希格，脸上的笑容依旧。
只是多了些凄惨，还有如释重负。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我能“梦见未来”这件事了吧？梦里，你们都是死在我手里，被我亲手杀死……』
『指挥官……』
『这…就是你始终不肯解释的…理由吗？』
画面里传来小型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停机坪四周的参照物高度也随之降低。
『是。我曾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自己能改变的命运，改变你们和我之间那悲惨的结局。虽然经历了不少挫折，可我从未放弃过这个念头……』
战王廷操纵着战机，离开了“女武神”号超级战列舰。
『直至看到母亲失去的那只眼睛，我才彻底明白。自己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强行改变结果，不但让自己更加痛苦，还会牵连到身边的人。也许我早就该死了吧……』
战机停在了本属于“女武神”的位置上，身后的庞然大物在逐渐远去。
『所以，我想拜托你们，替我照顾好母亲和妹妹。我在战舰系统中为你们准备了一份临别赠礼，那也是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指挥官！』
『不、不对，这不对。指挥官，快回来！求求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啊！』
布隆希德的呼唤以及希格的泪水，让战王廷对这个世界多了一丝贪恋，却也更加坚定了想要保护好她们的决心。
『布隆希德、希格，我爱你们。还有…永别了……』
战王廷切断了视频，却没有关闭通讯器。
他不忍心看到众人露出的那种痛苦表情，但需要她们给予自己支持
因为战王廷很害怕。面对星盗数不清的战机战舰，面对死亡，他怕的手脚都在颤抖，心脏也在“砰砰”的跳个不停。
如果现在让他听不到最爱的母亲、妹妹、还有两位少女以及“女武神”号上那些同伴的声音，他很有可能驾驶着战机逃离此地，逃离这个纽非耶朋特行星系。
可战王廷不能这么做。
一旦他选择逃命，死的就会是自己的母亲，那个虽然没有生下自己，却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十年，给了自己她所有物质和精神关怀的女人。
『妈妈……』
遥想自己七岁之后的幸福全部来源于她，开心、快乐、温暖、平安皆由她赐予。只不过在今天之后，自己已经无力再报答了。
『……对不起。』
通讯器里，母亲的哭喊哀求在继续。此外还有妹妹格薇特，“女武神”上的那些同伴，以及自己最爱的两名少女。
『——不是，我刚完成跃迁，就听你们在这生离死别的，干什么呢？』
突然，她们的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倒是一个年轻男性发出的疑问，从通讯器里传来。
对他人的痛苦不但置若罔闻，更是用一种轻佻的语气进行调侃。
这种行为，即使是战王廷也有些生气了。所以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语气有些强硬质疑道：
『你是谁，星盗？』
『星什么盗！我是托德警备舰队第三大队所属前沿侦察机。奉命侦查敌情，同时为舰队跃迁做提前示警。』
战王廷检查通讯器，确定处于帝国军专用频道。只是这样也很难保证，男人不是星盗所冒充。
『舰队…警备舰队？可你们不是被禁止进入这个行星系了吗？』
睡梦里，战王廷恍惚听到母亲提起过这件事。
『你闪一边去吧！自己什么级别不知道，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
训斥完战王廷，男人的声音便消失。母亲焦急的呼唤，伴随着少女们的欢呼重新出现在通讯器里。
『王廷，快、快停止跃迁，警备舰队来了！』
『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得到母亲的确认，战王廷手忙脚乱的通过个人终端，远程关闭了“女武神”号的跃迁装置。
他的内心，此时可以说是十分地激动。
警备舰队的到来，不仅代表着自己能活下去，纽非耶朋特四号行星上那些剩余的囚犯，他们的生命也得到了保障。
这些人本就不该死，甚至在战王廷看来，他们完全就是无罪受过。被发配到这里的原因，只在于他们有一个触犯法律的亲属，受到了连坐之刑。
其中绝大部分人，跟那些罪犯的血缘关系，已经淡到要用专门的仪器检测才能发现的地步。
这也是母亲，拼死都要保护他们的理由之一。
像那种为了养家糊口正常上着班，却被府衙的人找到，通报一个连听都没听过的远房亲戚犯法，现在自己全家适龄女性被判入教坊司，其余人流放的例子，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当然，战王廷在高兴之余，也感到十分的害臊。
在气氛的烘托下，说了那么多羞耻的话。结果却被变相告知，自己不用死了——
——说真的，还不如死了好。
战王廷面红耳赤的趴在战机的控制台上，用手疯狂的砸着金属台面，以宣泄内心的尴尬，还有兴奋之情。
相比于少男少女一方劫后余生的激动，星盗们明明还没有进入纽非耶朋特四号行星的大气层，却也感到刺骨的寒冷。
在大人物许诺，会保证己方安全的前提下，他们才驾驶着战机、战舰，返回了纽非耶朋特行星系。
果然，驻守在这里的警备舰队已经撤离。能称得上抵抗力量的，唯有一艘不知型号，却是毁掉他们根基，作为元凶首恶的巨型战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但鉴于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过遥远，面对巨型战舰之后撤离的行为，他们除了气愤，一点办法也没有。
然而命运那个＊子养的，似乎连这点权利都不打算留给他们。
己方周围，大量飞行器即将跃迁至坐标点的放电现象，如一桶掺杂了冰块的凉水浇下，将他们心底里的怒火熄灭。
『——陶古斯，你应该不被允许进入这座行星系才对！』
看着放电现象之后，跃迁而来的警备舰队航母战队群，星盗头目在通讯器里发出不甘的低吼。
『下贱的东西！你以为自己找了个瘪三当靠山，就可以在帝国境内烧杀劫掠、为非作歹？告诉你，错翻眼皮了！』
回应的声音似乎出自一位中年男性，战王廷不敢确认他是否为星盗头目口中的陶古斯。
战王廷可以肯定的，只有这个男人在朝中的派系，以及星盗背后保护伞的身份。
在如今的帝国，上到王公贵族，下到黎民百姓，大致可分为三派。
其中势力最小的，便是布隆希德和希格的父亲夷国公所属，由第一帝国遗留的旧贵族组成的派系。
他们大部分人只能算作降臣，处于新朝权利的边缘，又因为第一帝国末期选帝侯相互攻伐，导致民生疲敝的缘故，百姓支持他们的声音很小。这些人组成派系，完全是为了自保。
争斗最为激烈的，其实是排在第二的军功贵族集团和太子一派。虽说双方都是平民出身，但军功贵族集团在统一之战中立下了赫赫功劳，被皇帝陛下赐予贵族身份，这让他们自认为高人一等。
而太子一派，深知军功贵族集团从龙之前，欺男霸女横行街市的行径，再加上这些人获得地位后仍然旧习不改，于是便用“瘪三”来贬低他们。
仅凭这一个词，战王廷就能猜想到事情的原委。
大概是军功贵族集团里的某个人，贪恋“冰晶”带来的财富，施压负责这一带星域治安的托德警备舰队，使其坐视星盗掠夺纽非耶朋特四号行星。
只不过，让那个人没想到的是，这位姑且将其认作“陶古斯”的中年男性，隶属于太子一派，将他们的所做所为上报后，得到了出兵的许可。恰逢此时星盗们去而复返，就这样钻进了警备舰队的包围圈。
『奉圣谕，清剿星盗——杀！』
通讯器里帝国军专用频道，传出中年男性铿锵有力的命令。警备舰队整编六支航母战斗群，以此为契机向被包围在中间的星盗快速靠拢。
之后便是导弹、粒子束，有条不紊的撕扯着对方的军势。
反观星盗一方，现在已经完全乱作一团。他们左突右冲，试图找到警备舰队包围圈的缺口，以求能逃出生天。可现实总是让这些人非常失望，同时还要收割走他们的性命。
战斗持续了近三个时辰。
期间，返航的“女武神”号，在警备舰队四艘十级巡洋舰的自动配合下组成了战列舰队，朝星盗发动了猛烈炮击，彻底摧毁了那两艘十一级攻击舰。
事后，布隆希德告诉战王廷，这才是战列舰的正确用法。
少女会这么说的原因，是为了打消她的这位毫无军事经验指挥官，畅想在未来还清军发行的贷款之后，购置驱、护舰，像航母战队群那样组建战列舰打击群的意图。
最终，纽非耶朋特行星系之战，在仅有数架战机逃脱，其余星盗或死或伤或被俘，头目迫于无奈投降的情况下宣告结束。
星盗所有现存的骨干成员，被警备舰队以严格的保密措施直接压往首都星，接受调查与审判。
（4）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
『大家好。』
『现在是帝国标准时间九月十七午正，欢迎您收听《新闻速报》节目。以下将为您播放的内容有——』
『太子殿下在今日举行的例行朝会中再次强调：针对恶性犯罪，连同其势力背后的保护伞，要果断打击，绝不手软。』
『据悉，在原海威侯盖波斯提高·兰德卡夫·亚阿塔授意与支持下，一伙长期盘踞托艮行星系的星盗，于七月中旬掠夺了监狱行星纽非耶朋特四号，致使连同守卫在内，共计一万六千多人死亡。』
『昨日，经陛下勾决，亚阿塔被执行凌迟，预计明日执行完毕。其近亲属皆被判处死刑，已于同日执行。远亲中，适龄女性将判入教坊司，男性及年老体弱者，发至纽非耶朋特四号行星接受苦役。』
『当地时间艾沙维那黄经一百九十四度，人联特使抵达欧尔可森首都星沃赤，与兽人大酋长斯雷夫·马里克，就所谓的民＊与和平举行了会谈。』
『会谈中，人联特使提出三项要求；一、欧尔可森要全面断绝与我国的关系。二、解散欧尔可森的国防力量，迎接人类军进驻。三、现任大酋长退位。该职位将由因犯有叛国罪，潜逃至人联境内的酋长艾珂·裘达·委笛接任。』
『当地时间艾沙维那黄经一百九十五度，与兽人大酋长结束了两天会谈后，人联特使在赶赴空港码头准备启程回国的途中，被沃赤警方以『样貌怪异，惊吓民众』为由开枪击毙。』
『插播一条紧急消息。目前，对峙在欧尔可森与人联边境两方军队，已经展开全面交火……』
一对母女，坐在石子小径路边的长椅上。
因为背对着自己，所以看不清面貌。只有女人的那一头曲卷的长发，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女孩年纪尚小，从身高判断应该在四五岁的样子。布鲁特族极限寿命虽然高达三百岁，但生长发育期，却与身为人类的自己相同。
小女孩的穿着十分亮眼，就像从影视中走出来的那样。现实里的父母，几乎不会给自己的孩子做如此打扮。
大概在吃着零食吧，小女孩看起来非常高兴，一双小脚悬空在椅子边缘晃来晃去。而女人就那么看着她，不时的伸出手，轻轻抚摸小女孩的头顶。
说真的，自己很羡慕那个小女孩。
自己没有父母，是在孤儿院长大。
院长嬷嬷说，双亲抛弃自己是迫不得已。因为随在襁褓里的那封信写着：他们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空置的肚子“咕咕”作响打断了思绪，自己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已经一天多没吃没喝。再没有收获的话，被那些地痞流氓打死前，恐怕自己先要饿死了。
没错，自己是一名小偷。
孤儿院大火后，到处流浪的自己受到拐骗，成为一个替街头团伙挣钱的工具。
他们先是要求自己沿街乞讨，在得知自己人类的身份不受过路客欢迎后，便让自己学习一些空手套白狼的技巧，成为一名人人喊打的小偷。
每天，自己需要通过盗取他人财物的方式，从那些地痞流氓手中，换取分量可怜的食物，好让自己不至于饿死。
所以，求求你女士，请让我从你这里拿走点什么。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就好像听见了自己内心的祈求一般，女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看起来颇为贵重的发卡，戴到了小女孩的头上，位置刚好在身后长椅护栏中间的缝隙。
这便是自己一直等待的结果。
莫说太空时代，就是陆地时代的晚期，大家口袋里也已经不存在现金之类的东西。
像自己这种小偷，早就将目标转移至路人随身携带的首饰，或者其他贵重物品上。
自己从藏身的树后走出来，弯腰以四肢爬行的姿态，借围绕绿地一周的低矮灌木做掩护，慢慢靠近了长椅。
只是，就在自己即将触碰到发卡上的红色宝石之际，伸出的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
『啊哈！终于抓住你了小鬼，还敢琢磨老娘！』
抬头，入眼是一张非常年轻的面孔。
『——！』
自己认得她，认识这个女人。
她收养了一个孤儿，含辛茹苦的将那个孤儿带大，给他一切力所能及的吃穿用度和教育。
可最后，那个孤儿为了讨好权贵，不惜杀良冒功。女人想要阻止他，结果被那个孤儿打伤。
『儿子，求你杀了妈妈。妈妈阻止不了你，却也不想看到应该由自己保护百姓，死在自己儿子手里！』
这是女人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妈妈。』
『不、就算你这么叫我……』
『妈妈！妈妈！妈妈——！』
（2）
『……官……挥官……指挥官。』
战王廷缓缓的睁开眼睛。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能勉强看清唤醒自己之人的面容。
『布隆希德……』
『指挥官，你做噩梦了？』
金发少女的语气里充满了关切。战王廷害怕她过于放在心上，便胡乱抹了抹眼睛和脸，强打起笑容。
『啊……话说，快到了吧？』
战王廷所指的，正是自己这些人此行的最终目的地——纽非耶朋特四号行星。
为了能早些看到它，战王廷连续三天守在指挥位上。少女们休息时，他就自己操控着“女武神”号进行跃迁。
终于，在快要抵近纽非耶朋特行星系时，战王廷忍不住困倦，趴在控制台上沉沉睡去。
『是，即将开始最后一次跃迁。不过行程上还需要些时间。』
《帝国海军战术手册》上写着：目标区域情况不明时，跃迁坐标需设置在已知最快飞行器，一个时辰的航程之外，以便作战不利，通过跃迁装置脱离。
托艮行星系之战，就是因为对星盗战机的速度认识不足，导致距离上出现了误判。
已经有过深刻的体验，战王廷可不想再来一遍。
『好的，那就开始吧。』
『是！』
布隆希德立正行礼。之后原地转身，搭乘升降梯回到了一层的舰长指挥位上。
『各部门就位，跃迁准备！』
『……跃、跃迁装置准备就绪！』
『开始！』
无论多少遍，战王廷都适应不了跃迁时放电现象带来的刺眼白光。
视野刚刚恢复，战王廷就看到许茨尔将纽非耶朋特四号行星瞭望系统显示的画面，转接至拟态墙中央的大屏幕上。
一颗白与蓝色相间的星球，表面渍着数不清的黑斑。
『家…我的……』
战王廷嘴唇颤抖着，缓缓站起身。却被一旁拟态墙化成的窗外，快速靠近的黑影吓了一跳。
仔细看过去，竟然是块金属碎片。
『前方发现大量飞行器残骸！』
『有发现“清道夫”的船舶信号吗？』
『目前尚未发现！』
清道夫，一支影响力遍布银河系的群体。他们主要以拾取、收购各种废旧的可循环资源制作品，并做好分离工作后再出售为生。
哪怕是极度排外的帝国，对这些人也持欢迎的态度。毕竟有不知道数量的时运不济者，驾驶着飞行器在某处星域抛锚后，被他们施以援手。
同时，他们还被冠以“报喜鸟”之称。只要有清道夫存在的区域，就证明那里很大程度上是安全的。
布隆希德低头思索了一阵，接着命令道：
『将近防炮切换至粒子束模式，对所有靠近“女武神”号的物体实施攻击！』
『收到！』
格拉迪尤恩，名字是艾希特的少女中尉如此回复。
之后差不多三个时辰的行程里，“女武神”用这种方式，防御了无数次来自飞行器残骸的袭扰。
直到战舰遭受攻击的警报声响起，艾希特想也没想，对着袭击者便按下了开火。
『不要！』
战王廷的悲鸣响彻在舰桥中。幸好，对方驾驶的是三级战机，且技术老练，一个翻转动作便躲过了来自“女武神”的反击。
布隆希德看着泪流满面的战王廷，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停止攻击！尝试呼叫对方，并发送舰队识别码。』
舰队识别码包含了舰队所属，以及指挥官的大致信息。
然而……
『对、对方拒绝通讯，识别码发送失败！』
美墨萨的报告，再加上对方从未停止的攻击，布隆希德感到有些为难。
『护盾还能维持多久？』
『预计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时辰！』
也就是说，对方虽然一直在攻击，可强度却维持着最低。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时辰的另一层涵义，便是指“女武神”的燃料消耗完以前，对方无法撼动护盾系统分毫。
『将通讯转至公共频道。』
『收、收到！』
『指挥官……』
布隆希德转身看着战王廷，神情充满了鼓励的意味。
战王廷也踌躇了很久，才怯懦中略带着哭腔的喊出了一声：
『妈妈……』
『……指挥官认错人了。我只有一对儿女，他们都是听话的好孩子，绝不会在让他们离开的情况下，私自跑回来。』
一个冰冷又有些沙哑的女性声音如此回复，战王廷听完后泣不成声。
『妈妈！妈妈！妈妈——』
终于，在战王廷一声声的呼唤中，对方停止了攻击。
『打开停靠指示灯！』
随着停机坪指示灯的亮起，对方驾驶着战机，缓缓的停靠在“女武神”上。
同时，战王廷不顾一切的冲向了指挥台后面的电子门，布隆希德也通过一层的出口紧追而去。
不久之后，二人便在走廊里，遇到了一位身着飞行服，手拿教鞭的艳丽女性。她留给布隆希德最深的印象，就是那一头曲卷的分外美丽的长发。
还未等布隆希德他们走上前，女人就冲了过来，手里的教鞭如雨点一般抽打在战王廷的后背上。
『让你不听话！让你跑回来！你说！你回来做什么，送死吗？』
也许是不想再承受身体上的疼痛，也有可能是难以忍耐心灵上的苦楚。战王廷紧紧抱住那名女性，发疯一样哭喊着『妈妈』。
最后，女人将所有的愤怒，化成了一句长长的悲叹。
『你为什么要回来啊？啊？』
一边说着，一边捶打战王廷的背部。接着，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发泄完心中的情绪，战王廷离开母亲的怀抱。
这时他才发现，母亲的右眼，打着纱布与医用胶带。
『妈妈…你的眼睛……』
『哥哥，妈妈的眼睛在五天前和星盗的作战中遭到重创。我尝试了所有的人造器官，可妈妈的身体对这些材质都存在强烈的排斥……』
不知何时，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也从停机坪的方向追了过来。她眼里含着泪花，向战王廷讲述事情的经过。
『也就是说…妈妈的眼睛……』
『再也…救不回来了！』
少女难过的哭泣着，战王廷感觉四周的空间都在旋转。
怎么会这样……
可还没完，他又想起少女所说的另一个重点，随即颤颤巍巍的问道：
『格薇特…你说…星盗的袭击…发生在…五天…前？』
『是。虽然警备舰队的叔叔阿姨们一个时辰之后就赶了过来，可是妈妈的眼睛却……』
妹妹格薇特后面说的话，战王廷已经分辨不清。
五天前……一个时辰……
算下来，在托德行星系的时候，自己如果不选择绕路攻击星盗窝点，而是直接穿越星门赶回来的话，会在五天前的子正左右到达这里。
而那个时间节点，星盗很可能还未行动。
就算，就算他们已经开始攻击纽非耶朋特四号，借助“女武神”与行星防御系统的配合，自己也能在警备舰队赶来之前，保护好母亲和这颗行星。
『……妈妈，对不起……』
和以往所有的遭遇相同。只要自己妄图改变梦境预示的命运，轨迹就会朝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最后得到的结果…总要坏于梦里所看到的。
就像这一次，梦中母亲虽然身受重伤，可经过妹妹的救治，她仍能以正常人的身份活下去。
然而现实里，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母亲要永远…失去她的一只眼睛。
同时，许多在这颗星球上生活，自己听过、见过、与之交流过的人们，也没能避免被星盗屠戮的命运。
『……大家，我对不起你们……』
（3）
司令塔上，一间在装修完成后，便从未开启过的精美卧室内。
希格看着因为休息不足，在拗哭过后枕着自己母亲的大腿沉沉睡去的战王廷，有些难以置信。
『格明纳布吕特夫人……』
『叫我芙里德就好。』
温柔地安抚着在睡梦中也不断抽泣的儿子。
『好吧，芙里德。你是说…指挥官能梦见未来？』
『没错。王廷曾不止一次和我、和其他人说过这里会被星盗袭击，希望大家能提前转移。』
『没有人愿意…相信指挥官？』
对布隆希德的猜测，芙里德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不是哦，因为过往的经历，大家都很愿意相信王廷。可纽非耶朋特四号行星是颗监狱行星，没有朝廷的允许，除了他和格薇特，谁也不能私自离开。』
『你没有将这件事报告给朝廷吗？』
希格的问题，让芙里德露出无奈的表情。
『怎么可能不报告。只是相比于“冰晶”这种珍贵的产出而言，一些罪犯的性命，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实在是微不足道。太子殿下虽然仁善，不过我想…这种事还摆不到他面前。』
『冰晶…吗……』
布隆希德呢喃着相关词汇，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种目前只发现于纽非耶朋特四号行星的矿物，在装饰和工业方面有着极为广泛的用途。尤其是作为粒子束降温器这一项，便让它的身价水涨船高，市场上每铢已超过六百信用币。
『于是你就打算让格薇特和指挥官离开？』
『是的，我拜托了帝国矿石集团一艘货船，希望他们返程时带上这俩孩子。对方也同意了我的请求，将他们兄妹强行拽上了船。可结果……』
芙里德转头看了看坐在另一边，紧紧抱住自己胳膊，同时用倔强的神情与自己对视的女儿。
『格薇特趁人家船员不备，乘逃生舱跑了回来。王廷在星盗被警备舰队赶走后不久，也带着你们回到了这里……』
『夫人，您是说那群星盗…并没有被消灭？』
一瞬间察觉到芙里德话里的重点，布隆希德立刻展开追问。
『没有。星盗溃逃时，警备舰队接到了上面的命令，要求他们不得追击。又在担任防守任务的两天后，被命令撤离这座行星系，没有允许不准回来。』
布隆希德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严肃。
芙里德的话能够从侧面证明，这群星盗的背后有朝廷官员在充当帮凶。至于为什么要发布这种不合理的命令，显然是想让星盗们安全的返回这里，掠夺价值连城的冰晶。
这恐怕也是最初，身为母亲的芙里德，会攻击自己养子所属舰队的原因。她想以这种方式，保护自己的孩子，避免其涉身危险之中。
而后，仿佛是要验证布隆希德的想法一般。芙里德先是轻轻抚摸战王廷有些不太安宁的睡脸，接着抬起头，对布隆希德和希格以诚恳的语气说道：
『两位小姐，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我也不知道你们和王廷是什么关系。可我还是想请求你们，请求你们将这两个孩子带走，好吗？』
『妈妈！』
格薇特情急之下的大喊，掩盖了广播启动时产生的噪音。
『指挥官、舰长，紧急情况。坐标坤一四坎三三，零一六三发现大量星盗飞行器，目标似乎是这颗行星。依对方的速度，预计会在一个时辰后抵达。』
许茨尔焦急的声音将战王廷从睡梦中惊醒。他站起身，匆忙的朝门口跑去，方向感短暂的迷失差点让他撞在墙上。
等众人不得不放弃讨论，随着战王廷赶到“女武神”号舰桥上时，拟态墙大屏幕，已经将瞭望系统反馈的信息显示出来。
画面里，数不清的飞行器正在朝这个方向高速行进。且每一具，都绘制着与托艮行星系星盗相同的标识。
列队中，除九艘十级巡洋舰惹人注目以外，还有两艘被系统标注为“十一级攻击舰”的大型战舰。
『美墨萨中尉！』
『啊、到！』
『立刻…不，还是算了吧。』
『是……』
不理会施莱哈尔丝一脸的迷惑，布隆希德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
『希格，能否再一次尝试向对方发送“马萨卡病毒”？』
『可以是可以，不过姐姐你要做好心里准备，成功的几率并不大。要知道，相同的办法我们已经在这群星盗身上用过一次，中间又隔了这么长的时间，长到足够他们拆除所有搭载的人工智能了。』
『嗯，我明白。』
希格不再多言。她走到舰队控制台前，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向“女武神”号的传输着文件。完成后又操作着控制台，启动了战舰的短距离信号发散器。
几息之后，大屏幕中的星盗们发生了骚乱。但规模很小，仅有数架战机的程度。
他们朝周围的星盗开火，然后很快就被摧毁。甚至都没能让那些毫不犹豫向同伴痛下杀手的驱、护舰降低速度。
『果然吗……』
布隆希德低头沉吟一番，接着又对芙里德问道：
『夫人，行星防御系统还能运作的有多少？』
『已经所剩无几了。防御空间站早在第一次袭击中就被这些星盗摧毁，行星上部署的大型炮塔也遭到了轰炸，现在能投入使用的仅有几门近防炮。』
布隆希德的神情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无奈。她转头看着战王廷，语气沉重的说道：
『指挥官，这种情况下…我们恐怕很难击退那些星盗。』
哪怕是如此慎重挑选字眼的结论，都难以让芙里德的情绪安定下来。她看着布隆希德，眼神里充满哀求。
『小姐……』
『妈妈你先别着急，我想…我有办法了。』
战王廷的话不止打断芙里德，也让她们的心里充满了疑问，其中以希格最甚。
她有看到“女武神”在被托艮行星系那些星盗守备舰队围攻时，战王廷表现出的绝望与无助。
现在面对军势更加强大星盗主力，这个男人却说『自己有办法』，他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可战王廷留给她，留给母亲和妹妹，留给所有人的答复，只有自己离开舰桥时的背影，以及星盗们将双方的距离拉进至一半之际，许茨尔语气异常低落的报告声。
『指挥官他…登上了芙里德上校的战机。』
这个该死的男人！
希格的愤怒无以复加。她转身打算从舰队指挥控制台背后的电子门赶去停机坪。
自己真是个笨蛋加傻瓜，居然会选择相信他！
希格已经没有余力去考虑时间上是否还来得及。她只想快点赶到战王廷身边，狠狠的照他厚脸皮抽上一耳光。
然而希格的意图失败了。原本通过感应器控制的电子门，在她靠近之后竟然纹丝未动，旁边墙上的手动开关无论怎么按，电子门也没有半点反应。
『苏克拉门中尉，把门打开。』
希格强忍着怒气，如此对贝本说道。
『不行，“女武神”号的所有系统都被指挥官用舰队权限锁死，我根本就绕不开。』
『你说什……』
希格的话还没有讲完，一股巨大的惯性险些让她摔倒。这是战舰发动机自动开启的标志，如果是人工操作，动作会轻柔许多。
『这又是怎么回事？』
『报、报告！指挥官远程启动了战舰的动力系统和跃迁装置。现、现在“女武神”号正在转向，预计一字之后便会开始跃迁。』
希格呆住了，三层上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芙里德，她扑到控制台前，发疯般对着通讯器嘶喊：
『不要！王廷、王廷！快回来，妈妈求你！』
大屏幕瞭望系统反馈的画面被切断。转接进来的，是战王廷坐在战机驾驶室里的情景。
『对不起妈妈。这一次…儿子不能再听您的话了。』
『指挥官！』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哥哥！』
芙里德顾不得身后哭泣的女儿，焦急的对战王廷喊道：
『王廷、王廷，你听妈妈说。妈妈是监狱长，临阵逃脱依《帝国律》仍然是死罪。你让妈妈留下，你和格薇特离……』
『妈妈！』
战王廷用超高的声调再次打断了自己的母亲。然后，他换上一副带着歉意的笑脸。
『妈妈，我已经问过了。按皇帝陛下“以孝治国”的理念，只要我在这里战死，朝廷就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所以…妈妈，对不起，原谅王廷不能尽孝了。』
『不要！不要！王廷，妈妈求你…求你快回来……妈妈求你了好不好……快回来……』
芙里德撕心裂肺的哭喊战王廷充耳不闻，他抬眼看向布隆希德和希格，脸上的笑容依旧。
只是多了些凄惨，还有如释重负。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我能“梦见未来”这件事了吧？梦里，你们都是死在我手里，被我亲手杀死……』
『指挥官……』
『这…就是你始终不肯解释的…理由吗？』
画面里传来小型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停机坪四周的参照物高度也随之降低。
『是。我曾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自己能改变的命运，改变你们和我之间那悲惨的结局。虽然经历了不少挫折，可我从未放弃过这个念头……』
战王廷操纵着战机，离开了“女武神”号超级战列舰。
『直至看到母亲失去的那只眼睛，我才彻底明白。自己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强行改变结果，不但让自己更加痛苦，还会牵连到身边的人。也许我早就该死了吧……』
战机停在了本属于“女武神”的位置上，身后的庞然大物在逐渐远去。
『所以，我想拜托你们，替我照顾好母亲和妹妹。我在战舰系统中为你们准备了一份临别赠礼，那也是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指挥官！』
『不、不对，这不对。指挥官，快回来！求求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啊！』
布隆希德的呼唤以及希格的泪水，让战王廷对这个世界多了一丝贪恋，却也更加坚定了想要保护好她们的决心。
『布隆希德、希格，我爱你们。还有…永别了……』
战王廷切断了视频，却没有关闭通讯器。
他不忍心看到众人露出的那种痛苦表情，但需要她们给予自己支持
因为战王廷很害怕。面对星盗数不清的战机战舰，面对死亡，他怕的手脚都在颤抖，心脏也在“砰砰”的跳个不停。
如果现在让他听不到最爱的母亲、妹妹、还有两位少女以及“女武神”号上那些同伴的声音，他很有可能驾驶着战机逃离此地，逃离这个纽非耶朋特行星系。
可战王廷不能这么做。
一旦他选择逃命，死的就会是自己的母亲，那个虽然没有生下自己，却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十年，给了自己她所有物质和精神关怀的女人。
『妈妈……』
遥想自己七岁之后的幸福全部来源于她，开心、快乐、温暖、平安皆由她赐予。只不过在今天之后，自己已经无力再报答了。
『……对不起。』
通讯器里，母亲的哭喊哀求在继续。此外还有妹妹格薇特，“女武神”上的那些同伴，以及自己最爱的两名少女。
『——不是，我刚完成跃迁，就听你们在这生离死别的，干什么呢？』
突然，她们的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倒是一个年轻男性发出的疑问，从通讯器里传来。
对他人的痛苦不但置若罔闻，更是用一种轻佻的语气进行调侃。
这种行为，即使是战王廷也有些生气了。所以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语气有些强硬质疑道：
『你是谁，星盗？』
『星什么盗！我是托德警备舰队第三大队所属前沿侦察机。奉命侦查敌情，同时为舰队跃迁做提前示警。』
战王廷检查通讯器，确定处于帝国军专用频道。只是这样也很难保证，男人不是星盗所冒充。
『舰队…警备舰队？可你们不是被禁止进入这个行星系了吗？』
睡梦里，战王廷恍惚听到母亲提起过这件事。
『你闪一边去吧！自己什么级别不知道，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
训斥完战王廷，男人的声音便消失。母亲焦急的呼唤，伴随着少女们的欢呼重新出现在通讯器里。
『王廷，快、快停止跃迁，警备舰队来了！』
『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得到母亲的确认，战王廷手忙脚乱的通过个人终端，远程关闭了“女武神”号的跃迁装置。
他的内心，此时可以说是十分地激动。
警备舰队的到来，不仅代表着自己能活下去，纽非耶朋特四号行星上那些剩余的囚犯，他们的生命也得到了保障。
这些人本就不该死，甚至在战王廷看来，他们完全就是无罪受过。被发配到这里的原因，只在于他们有一个触犯法律的亲属，受到了连坐之刑。
其中绝大部分人，跟那些罪犯的血缘关系，已经淡到要用专门的仪器检测才能发现的地步。
这也是母亲，拼死都要保护他们的理由之一。
像那种为了养家糊口正常上着班，却被府衙的人找到，通报一个连听都没听过的远房亲戚犯法，现在自己全家适龄女性被判入教坊司，其余人流放的例子，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当然，战王廷在高兴之余，也感到十分的害臊。
在气氛的烘托下，说了那么多羞耻的话。结果却被变相告知，自己不用死了——
——说真的，还不如死了好。
战王廷面红耳赤的趴在战机的控制台上，用手疯狂的砸着金属台面，以宣泄内心的尴尬，还有兴奋之情。
相比于少男少女一方劫后余生的激动，星盗们明明还没有进入纽非耶朋特四号行星的大气层，却也感到刺骨的寒冷。
在大人物许诺，会保证己方安全的前提下，他们才驾驶着战机、战舰，返回了纽非耶朋特行星系。
果然，驻守在这里的警备舰队已经撤离。能称得上抵抗力量的，唯有一艘不知型号，却是毁掉他们根基，作为元凶首恶的巨型战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但鉴于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过遥远，面对巨型战舰之后撤离的行为，他们除了气愤，一点办法也没有。
然而命运那个＊子养的，似乎连这点权利都不打算留给他们。
己方周围，大量飞行器即将跃迁至坐标点的放电现象，如一桶掺杂了冰块的凉水浇下，将他们心底里的怒火熄灭。
『——陶古斯，你应该不被允许进入这座行星系才对！』
看着放电现象之后，跃迁而来的警备舰队航母战队群，星盗头目在通讯器里发出不甘的低吼。
『下贱的东西！你以为自己找了个瘪三当靠山，就可以在帝国境内烧杀劫掠、为非作歹？告诉你，错翻眼皮了！』
回应的声音似乎出自一位中年男性，战王廷不敢确认他是否为星盗头目口中的陶古斯。
战王廷可以肯定的，只有这个男人在朝中的派系，以及星盗背后保护伞的身份。
在如今的帝国，上到王公贵族，下到黎民百姓，大致可分为三派。
其中势力最小的，便是布隆希德和希格的父亲夷国公所属，由第一帝国遗留的旧贵族组成的派系。
他们大部分人只能算作降臣，处于新朝权利的边缘，又因为第一帝国末期选帝侯相互攻伐，导致民生疲敝的缘故，百姓支持他们的声音很小。这些人组成派系，完全是为了自保。
争斗最为激烈的，其实是排在第二的军功贵族集团和太子一派。虽说双方都是平民出身，但军功贵族集团在统一之战中立下了赫赫功劳，被皇帝陛下赐予贵族身份，这让他们自认为高人一等。
而太子一派，深知军功贵族集团从龙之前，欺男霸女横行街市的行径，再加上这些人获得地位后仍然旧习不改，于是便用“瘪三”来贬低他们。
仅凭这一个词，战王廷就能猜想到事情的原委。
大概是军功贵族集团里的某个人，贪恋“冰晶”带来的财富，施压负责这一带星域治安的托德警备舰队，使其坐视星盗掠夺纽非耶朋特四号行星。
只不过，让那个人没想到的是，这位姑且将其认作“陶古斯”的中年男性，隶属于太子一派，将他们的所做所为上报后，得到了出兵的许可。恰逢此时星盗们去而复返，就这样钻进了警备舰队的包围圈。
『奉圣谕，清剿星盗——杀！』
通讯器里帝国军专用频道，传出中年男性铿锵有力的命令。警备舰队整编六支航母战斗群，以此为契机向被包围在中间的星盗快速靠拢。
之后便是导弹、粒子束，有条不紊的撕扯着对方的军势。
反观星盗一方，现在已经完全乱作一团。他们左突右冲，试图找到警备舰队包围圈的缺口，以求能逃出生天。可现实总是让这些人非常失望，同时还要收割走他们的性命。
战斗持续了近三个时辰。
期间，返航的“女武神”号，在警备舰队四艘十级巡洋舰的自动配合下组成了战列舰队，朝星盗发动了猛烈炮击，彻底摧毁了那两艘十一级攻击舰。
事后，布隆希德告诉战王廷，这才是战列舰的正确用法。
少女会这么说的原因，是为了打消她的这位毫无军事经验指挥官，畅想在未来还清军发行的贷款之后，购置驱、护舰，像航母战队群那样组建战列舰打击群的意图。
最终，纽非耶朋特行星系之战，在仅有数架战机逃脱，其余星盗或死或伤或被俘，头目迫于无奈投降的情况下宣告结束。
星盗所有现存的骨干成员，被警备舰队以严格的保密措施直接压往首都星，接受调查与审判。
（4）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
『大家好。』
『现在是帝国标准时间九月十七午正，欢迎您收听《新闻速报》节目。以下将为您播放的内容有——』
『太子殿下在今日举行的例行朝会中再次强调：针对恶性犯罪，连同其势力背后的保护伞，要果断打击，绝不手软。』
『据悉，在原海威侯盖波斯提高·兰德卡夫·亚阿塔授意与支持下，一伙长期盘踞托艮行星系的星盗，于七月中旬掠夺了监狱行星纽非耶朋特四号，致使连同守卫在内，共计一万六千多人死亡。』
『昨日，经陛下勾决，亚阿塔被执行凌迟，预计明日执行完毕。其近亲属皆被判处死刑，已于同日执行。远亲中，适龄女性将判入教坊司，男性及年老体弱者，发至纽非耶朋特四号行星接受苦役。』
『当地时间艾沙维那黄经一百九十四度，人联特使抵达欧尔可森首都星沃赤，与兽人大酋长斯雷夫·马里克，就所谓的民＊与和平举行了会谈。』
『会谈中，人联特使提出三项要求；一、欧尔可森要全面断绝与我国的关系。二、解散欧尔可森的国防力量，迎接人类军进驻。三、现任大酋长退位。该职位将由因犯有叛国罪，潜逃至人联境内的酋长艾珂·裘达·委笛接任。』
『当地时间艾沙维那黄经一百九十五度，与兽人大酋长结束了两天会谈后，人联特使在赶赴空港码头准备启程回国的途中，被沃赤警方以『样貌怪异，惊吓民众』为由开枪击毙。』
『插播一条紧急消息。目前，对峙在欧尔可森与人联边境两方军队，已经展开全面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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