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少年妖道的小青梅 » 第二十四章血桃花(2)

第二十四章血桃花(2)

    一面是孤峰插云,白云如带,横烟将山峰劈成两截。

    一面是广崖耸立,有数十百丈,满山如绣,碧树红花。

    七岁的季幼棠被铁链紧紧捆绑住,丢在青山间的古老祭坛之上。

    因为她相继克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长阳村里的人都是她为妖邪。

    那一日各地的桃花忽然间都开的极为艳丽,听闻是庆贺宋氏小神君的生辰,天庭所赐万疆桃海。

    季幼棠瘦的像只小猴子,脸色青白,身上破烂的黄衣是母亲给她留的最后一件东西。

    她望着远天之边,绚烂的桃花红,羡慕不已。

    只是过个生辰,竟能让整个江山都化出桃花海。

    这一日她记得很清楚是四月的第一天。是那位小神君,也就是宋折欢的生辰日。

    小姑娘身上的伤痕还没有完全结痂,不小心扯动时,总是渗出血来。

    这些伤都是被村里的老人拿驱邪的柳枝所抽打出来的,季幼棠没有哭的喊天喊地,她知道没有用的。

    村长特意请了仙算世家的神巫过来,当时天雷滚滚,一道紫色闪电就劈在季幼棠的面前。

    她睁着波光粼粼的大眼睛,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季幼棠害怕,她年纪还小,她不想死。

    于是她跪到神巫面前,稚嫩细甜的声音颤颤的落在众人耳畔。

    “我不是妖邪,不要杀我…”季幼棠不知道怎么说,只一个劲地否认人们给她下的一个又一个的定义。

    可无人在意这个小姑娘说的话。

    只见神巫唤出一只灵蝶,灵蝶飞向季幼棠的那刻,满山风来,碧叶腾空。

    灵蝶陡然间化作飞灰,落在季幼棠额间凝出来一个红色花形印记。

    一时间,众人哗然。

    这不是妖邪,是什么?

    小小年纪就克死了父母,真是个害人精。

    怪不得我们村这些年怪事层出不穷,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害人精…

    是啊,父亲母亲的确是因为与她命格相冲,中了邪而死。

    她好像真的有错。

    难听的话如海浪般不断涌入季幼棠的耳中。

    她被绑着,眼里映出来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嘴脸,小嘴巴瘪了下去,就大哭了起来。

    “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害人精,我不是…”尖利的哭喊被骂声掩盖。

    沉默许久的神巫扬了扬手,压下了众人的声音。

    他是个中年男人,全身上下被白袍遮的严严实实,那双眼也是瞎的。

    只听神巫说道:“此女前世是个妖妃,祸国殃民,今生上天才判其孤煞命格。”他还不紧不慢地俯下身来小声对季幼棠多说了一句,“小姑娘,你这一生想要留住的人,都将留不住。本君劝你出家当尼姑最好,守着青灯古佛,才是归宿。”

    季幼棠当即就摇了摇头,她听母亲说过当尼姑不是女孩子的好归宿。她也不想,不想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代在尼姑庵里。

    “我偏不,命难道就不能改吗?我想留住的人一定能留住的。”

    一定能留住,一定要留住。

    季幼棠紧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方才梦中回忆又重现以前,是为了告诉她的命不能改吗?

    她站起身来,看见立在大殿门前的文楚楚与封今玉,眼里的两人背影模糊。

    季幼棠使劲地揉了揉眼,稳稳地站住。

    殿外清冷的风声猎猎,太阳慢慢下落,却已然没有半分温度。

    只见远处的两人慌里慌张地冲了出去,季幼棠准备张口叫住两人时,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哑,声音极小。

    而这两人跑得太快压根听不见她的话,于是她只好跟了上去。

    季幼棠跟着两人穿过小片红叶林,见其在一座坟墓前停了下来。

    她气喘吁吁的上前寻问,当手碰到文楚楚的后背时,一股不知名的寒气瞬间侵蚀而来。

    “文小姐?封今玉?”季幼棠迅速收回了手,待到她的声音落下,眼前两人忽然化作烟雾散尽。

    四周漫起来浓烟,将她与这座孤坟包裹起来。

    难道我还在梦里?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去,天上一半白昼一半是黑夜,而自己身处的空间分明是黄昏。

    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果然没有一丝疼痛感。

    她静了静自己的心绪,将目光移到身前这座孤坟上,却赫然看见那石碑上刻的字是宋折欢之墓。

    季幼棠觉得自己的天一下子塌了下来,她面色也是愈发苍白。

    无数令之绝望的猜想在她的心头缠绕,犹如一条冷血的毒蛇爬过心头,更让她毛骨悚然,倍感绝望。

    风里吹来桃花的香味,季幼棠愣了好久才走到墓碑前。

    她颤颤巍巍地抬手搭在冰冷碑石上的那一刻,看见了一个很美的画面。

    桃花灼灼的赎恨山上,宋氏一族的生活幸福安康。

    山雨楼阁间,宋折欢靠在栏杆边,手里拿着仙鹤喜食的灵草。

    那时的他眼里有星河,脸上从来无忧。

    “阿娘,你为什么非要给季幼棠定亲?若是那个封家少爷是个混小子怎么办!”宋折欢气冲冲地朝风嫣喊道。

    月白色的锦衣将风嫣称得格外温婉,毕竟是风氏圣女,昔日的天下第一美人。

    她这一举一动间都极为有韵味,眼波温柔却不失娇媚,像一朵白牡丹。

    “棠棠毕竟是个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而且我听闻那封家少爷是个温性子,很好相处,棠棠不会吃亏的。”风嫣不急不慢地给宋折欢解释,瞧自己儿子的目光爱意满满,“况且你还能不让棠棠嫁人吗?她终究是你留不住的人。”

    “谁说我留不住!反正她不能嫁给别人…”宋折欢突然撒泼式地喊起来,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了那个山雨楼阁间,春风婆娑里。

    留不住的人!

    这几个字再次狠狠地敲打在季幼棠的心上。

    她仿佛就身处在刚刚这个画面里,原来当初她与别人定亲的时候,宋折欢是这般不情愿。

    季幼棠的眼泪不自觉地落下,“其实不是你留不住我,而是我留不住你。因为我的孤煞命格,宋折欢你才是我留不住的人…”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声线的颤抖,却让人觉得悲伤不止。

    寒雾彻底散尽,这荒唐的梦才终于醒了。

    季幼棠单薄的衣裳挡不住冰凉的地气。

    她缓缓起身,嘴唇发白,心口处不由的一丝生疼。

    看到正向自己走来的文楚楚与封今玉,季幼棠慌张迎上去。

    两人面色疲倦,稍有一点点担忧之色。

    天色昏瞑,乌云低垂。

    文楚楚小心翼翼地抚过季幼棠,幽冷的光芒下,眼含殇情。

    “季姑娘,可好一些了?”文楚楚轻轻地拍着季幼棠的后背,低声问道。

    “幼棠若是好些了,便去帮忙找一下宋道长吧,青石在他手上,我们要出去少不了青石之力。”封今玉急着接话,脸色些许焦灼,催促着季幼棠去找人。

    季幼棠抬头,一道刺眼的寒光照在脸上。她睨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道:“好,我会去找的。”

    “怎么不见傅先生?”季幼棠环视四周,也没有看见傅晗的身影,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雾霭完完全全的遮掩住了太阳,周遭吹起了凉风。日落的具体时分也变得难以判断。

    文楚楚下意识地望了眼红叶林深处,才来回答季幼棠的疑问,“傅先生去寻宋道长了,只是这么久也没个动静。”

    季幼棠柔和的目光落在文楚楚身上。

    她羡慕文楚楚这样乖巧可人的世家小姐,无忧无虑的。

    “真是辛苦文小姐照顾我。”季幼棠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辛苦,你就唤我楚楚吧,真不行你也可以唤我一声姐姐。”文楚楚摇了摇头,又道:“我可以唤你棠棠吗?我们总是姑娘小姐喊,太生分了。”

    少女眼光明亮如天月之色,掩饰不住的喜色落在季幼棠脸上。

    她从来没有朋友,在文家过着处处受排挤的日子,也早就厌倦了。

    她渴望有人能陪伴自己,所以在初遇他们之时,她就很想挽留住几人。

    现在,她也想交季幼棠这个朋友。

    季幼棠倒是被文楚楚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弄不明白了,不过瞧她这般真诚的模样,便点首应道:“好啊,楚楚姐姐!”

    叶雨不歇,一旁的封今玉越来越不耐烦。他强劲有力的手扒拉开两人,就催着季幼棠去找人。

    “幼棠,还是先去找宋道长吧,纵然你们有什么矛盾,也要等出去了再说。”封今玉眸色愈发的冷淡,不自觉间攥紧的双手,出了些汗。

    季幼棠察觉出他的焦灼不安,也不好再推辞,不过还是要寻到青石最好。

    “知道了,我这就去。”随着话落,季幼棠踏出殿外。

    凉风习习,带来满空花瓣。

    季幼棠恍一伸手,接住了一朵开的极艳的桃花。她心一颤,下意识地慌乱起来。

    身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跟了上来,只听文楚楚惊奇笑道:“是桃花!想不到这荒郊野岭的还有开的如此美艳的桃花。”

    季幼棠扯动嘴角,极假的笑意挂了几秒。

    她认得这是血桃,宋氏神族,血桃花现,由神堕邪,至死方休。

    难道,宋折欢最近如此反常,是因为堕邪了吗?

    我还以为,他有别的苦衷…那他即刻想把我推远,又是…

    因为什么呢…

    季幼棠扔掉桃花,隐隐约约藏匿在林中的邪气突然变得格外明显起来。

    她耳畔轰鸣声不断,听不清身边人的话。

    “只是这桃花,颜色怎么这样鲜艳,像是能滴出血来。”文楚楚淡淡道。

    而此刻的季幼棠只看见文楚楚的嘴唇微张微合,那话音是一丁点也听不见。

    “棠棠,棠棠…”文楚楚见她呆滞的样子,慌忙来唤,“怎么了?”

    倏忽,季幼棠回过神来,“没…没事,我现在去找宋折欢和傅先生,你们就在此地等我,千万不要乱走。”

    文楚楚点了点头,她自然会听话,只是封今玉就不一定了。

    黄衣袂被风卷动,季幼棠还在等封今玉的态度,下一秒瞧见他欲上前来的动作,她就知道,不行。

    “我陪你,傅先生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我有点担心他。”封今玉看起来特别沉着冷静,脸上并未露出过多的情绪。

    季幼棠只好应下,于是留给了文楚楚几张驱邪符纸,“那楚楚姐姐,你留在殿内,不要轻易出来,这里相对来说还是安全些。若是遇到危险就燃起符纸,我们收到符火传信也会即刻赶回。”

    文楚楚是个极好说话的,她欣然接过符纸,往殿内去了,“棠棠,封公子,你们小心。”

    两人也同时应声,“好。”

    树梢枝头的片片红叶,在风声鹤唳间,飘落下来。

    两人沿着一条林中小径,用寻息符来寻宋折欢和傅晗的气息。

    几朵野花点缀在杂草丛生间,越发幽深的红叶林,不时掠过几只乌鸦。

    “你和宋折欢在幻境里到底怎么了,为何醒过来时,是那个样子?”

    封今玉极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季幼棠忍不住回头看他,蓝色锦衣下的少年忽而一笑,让人猝不及防。

    “我竟不知,封公子是一个喜欢探知旁人秘密的人。”季幼棠没有做过多的思考,她只是往后退了几步,保持与其并肩而行。

    封今玉眼角带着笑,下意识地往她的身边靠近,干脆舍了刚刚那个疑问,又另问:“怎么退回来了?”

    几片红叶飞落,季幼棠愣了片刻,而后说道:“我只是感觉把自己后背交给你,有些不安全。”

    少女清冷的眉目如画一般,让少年离不开眼。

    封今玉噗嗤一笑,竟觉得眼前人甚是可爱,“你我有婚约在身,我又不会害你,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坏了?”

    走不到尽头的小道,虫鸣不断,空中的桃花瓣也越来越多。

    季幼棠停下脚步,“婚约不是作废了吗?你就别总是挂在嘴边了。”平淡如水的语气,没有留给他一丝温柔。

    “你单方面作废的不算,等回头我带你去扬州,我们早日完婚。”封今玉也不肯罢休。

    他坚定的目光被季幼棠精准的捕捉到后,季幼棠摇了摇头,只说道:“不能强求的,和我走的太近都没有好下场,我留不住任何一个对我好的人。”

    封今玉没有听懂,索性以为她在说胡话。

    两人的步伐越来越快。

    可过了好久,封今玉突然回了一句,“我就当你在说笑话,不会当真。”

    季幼棠无奈一笑,没有回答。

    她一心只想快些找到宋折欢。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已经乌云密布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