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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惊羡山火(2)

    叶落似是飞霜般凄凉,蟋蟀泣唤瓦解黑夜离殇。

    一片凌厉竹叶割伤了季幼棠的右脸。

    她落在魑火精面前,自信的笑容可掬,波光潋滟的双眸在黑夜之中堪比星光。

    魑火精没有如季幼棠所愿的朝她发起进攻,而是把瘦弱的身体蜷缩在了一起,形成一个火球,在原地丝毫不动。

    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和我打吗?季幼棠掐着腰,有些愤懑。

    这年头,一只魑火精都看不起季幼棠。

    靠近那愈来愈炽热的火球,季幼棠汗水砸落,她只好扔出去傅景诺原本贴在她肩上保她平安的水月符。

    符纸于半空中化为水刃,径直刺入魑火精的身体里,一声又一声尖利刺耳的惨叫回荡在天骨崖上,连整个惊羡山的飞鸟都被惊起。

    远处的傅景诺眼看着季幼棠仍然对魑火精没办法,急忙开了口道:“季师妹,可用手心血画引念符来吸引魑火精。”

    他眉头紧蹙,心悬了起来,也不知道季师妹能否做到。

    季幼棠闻言,愣了好久。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引念符怎么画啊?我…还没,学会。你们等等啊!”

    少女娇俏的模样在月色与火光相映之间,变化成一种凌乱美,只因满头青丝已经乱的不能再乱了。

    这引念符咒的课,她还没上呢。都怪师父总是出门远游,总是教她一半就没了下文。

    老头子,都怪你!季幼棠急得挠自己的头。

    众人目光都投了过来,还有些结出灵阵道印的师兄弟显然快要坚持不住了。

    “季师妹,你可要快点,师兄弟们可都受了伤。”

    此时,林弱的声音传到季幼棠的耳中。

    眼见林弱双手结印,看似无辜的眼神里好像掺杂了点嘲讽。

    她结印之处也没有留有一丝缝隙。

    可不是说要给我留个出口吗?季幼棠拍了拍脑门,果然,又要吃大亏了。

    “季师妹,快点!”傅景诺的声音又响起来。

    季幼棠的手指慌忙在空中绕起,却怎么也画不出来引念符。

    耳畔响起来众人的催促声,焦急万分的她,额头砸落一滴滴汗水。

    彼时,远处的楚云川一句高喊将众人杂乱的声音给压了下来。

    “别吵了,相信季幼棠。”楚云川的话落,他结印的双手被不时飞过的火刃给割开了好多小口子。

    他望过来,给予季幼棠一个信任的眼神。他微启了薄唇,好像在说,我信你,可以的。

    季幼棠不免惊诧,他竟然相信我?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季幼棠回过神来,心里似乎是做了一个决定。

    只见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脚尖在地上使劲一点,身子便飞跃而起。

    她飞身至空中,低眼之际,那只魑火精探出一只眼来,潺潺流出的浆液突然漫出一阵恶臭。

    季幼棠裹紧衣服,紧闭起眼。

    想也没想用自己的身体朝魑火精撞了下去,那魑火精果不其然地露出来狡诈笑容,它舒展开来身体,想将季幼棠裹入怀中。

    就在这一刻,傅景诺与林弱同时开口念道:“水月灵阵,收拢!”

    原本极大的道印如今正在慢慢向中收拢,身处灵阵边缘的清玉弟子也摆脱了结印之苦,纷纷因力竭而倒下。

    而季幼棠在要触碰到魑火精的身体之上,不顾厉火危险,在碧水灵纱的保护下,徒手抓紧了魑火精的耳朵。

    她翻转下身,强行拉着魑火精滚到了阵眼之处。

    紧贴地面上的魑火精留下一滩一滩炽火浆液,季幼棠感受到一丝灼痛,逐渐蔓延到全身。

    “真是的,又是我!”季幼棠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站起来,用随身携带的收妖锁暂时困住了魑火精。

    逐渐靠拢过来的水月灵阵的道印,自带着雷霆之力,压在季幼棠身上,她被迫跪下。

    耳边乱哄哄的,无尽的呼喊充斥着她的耳朵,叫她快点出来,叫她不要待在阵眼处,还有说她太笨。

    埋怨和担心都涌来,季幼棠跪在魑火精的身前,瞟见一个嘲笑,她恍惚了好久。

    直到傅景诺和林弱的争吵声覆盖了其他声音。

    “林弱,你为何没留出口?”傅景诺的质问难得语气强硬,脸上有明显的怒气。

    林弱蹙起柳叶眉,眼里晕起泪光,“我以为师兄你留了,所以便忘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的泪终于落下,叫傅景诺说不出来话。

    匆匆走上前来的楚云川什么话也没说,似是还有些心疼林弱。

    看着这出戏,季幼棠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她把目光收回放在将要化成血水的魑火精身上,“别伤心,看来我要陪你一起死了,对不起啊,其实也不是非要杀你的。”

    忽闪的雷电交加连有几滴水珠,正当季幼棠决心赴死之际,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回首时,就看见傅景诺嘴边溢出一丝鲜血,他用短刀为器,以身画出小阵来救季幼棠出去。

    阵外又是一番呼喊,都在担心他们的大师兄。

    “季师妹,对不起。”傅景诺轻声道,眸中歉意满满。

    “无妨,师兄这不是来救我了吗。”季幼棠笑了笑,心里其实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如果真的死了,她还没有和那个不可一世的宋折欢道别呢。

    她这条命是宋折欢捡回来的,总不能如此任性吧。

    消失殆尽的火光再也不能与明月之光抗衡,满山竹叶又被风吹起来。

    可当两人将要离开水月阵中之时,魑火精最后留给了他们一份大礼。

    承载着魑火精的最后一丝妖力所凝结而成的火刃,朝两人直刺而来。

    黄衣在风吹起,残破的裙角被火刃割断。

    季幼棠再一次挡在了傅景诺的面前,火刃刺在她的胸口后化为飞烟。

    “不是…都和你,说对不起了吗?”季幼棠望着那滩血水,脸色煞白。

    她只觉得身体好重,胸口犹如有数以万计的蝼蚁啃食,不得不倒了下去。

    “季师妹,季师妹,季幼棠!”傅景诺慌忙接住了她。但惊恐万状的他,眼里竟然含了泪光。

    而将要陷入昏迷状态的季幼棠,恍惚间看见了飞奔而来的宋折欢。

    怎么,不来早一点啊…

    ……

    万分孤寂的惊羡山,月光透过竹叶缝隙撒落一地的斑驳光晕。

    长而窄的山间小道上,吹来一阵阵凄凉的风。

    宋折欢望着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踏出的脚步轻缓。

    季幼棠她们已经赶往天骨崖去了好久,而他还在回想她的那句话。

    那火太大了,我替你去吧。

    宋折欢低下头,笑容僵在脸上。

    真是觉得季幼棠是个傻瓜,就算他再不敢面对火海,也不能一味地逃避啊。

    他自顾自地走着,在越来越靠近天骨崖火之时,脑海里不断涌出来那年那日,赎恨山上的桃花火海。

    “果然,还是很难!”宋折欢抚了抚额头,眸中星光颤抖。

    倏忽间,他眼角那颗泪痣竟然变化成红色,冷漠脸上泛出不知名的痛苦。

    离他很近的竹枝打落片片斜叶,少年握紧琼华剑的手颤颤巍巍。

    火海历历在目,当年的凄惨叫声又在耳畔回荡起来。

    宋折欢只好背过身去,强忍下已压抑多年的心绪,内里翻腾不止。

    可能是感应到季幼棠有危险,所以宋折欢在天骨崖火快要消失时赶了过去。

    他有些后悔,也有些自责。

    为什么自己连一片火都不敢面对,以至于他赶来之时,看见的是身受重伤的季幼棠。

    如果他在,一定不会让季幼棠受伤的,他如是想。

    月光清冷,乱成一锅粥的天骨崖,都在这一刻恢复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匆匆而来的宋折欢。

    宋折欢冷厉的眼神里没有其他,轻垂下的发丝不时擦过额前。

    他慢慢朝着季幼棠走去,整个人像是被裹了层寒霜,所经之处仿佛都被冰冻了一般,两侧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宋师兄来了!

    一些喜欢看热闹的弟子似乎已经忘了方才对抗魑火精时带来的疲惫感,纷纷聚起来,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刚刚,季师妹竟然给大师兄挡了火刃!

    是啊,这宋师兄素来与季师妹交好,怎么才来。

    魑火被除了才过来,宋折欢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啊!

    乱七八糟的声音都入了宋折欢的耳,他不予理睬,只是朝着季幼棠的方向继续走去。

    宋折欢的步伐出奇的缓慢,悄然抬眸那刻,分外凉薄。

    凉风把周遭竹林吹动,草叶都浮动起来。

    只见傅景诺抱紧了快要陷入昏迷的季幼棠。

    他眉头紧锁,内疚不已。

    “季师妹,还好伤口不深,我一定拿最好的药来医你。”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了,抬起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想帮季幼棠擦眼泪。

    季幼棠依靠在傅景诺的怀中,胸口处忽然涌起一阵又一阵的灼痛感,不停地折磨着这脆弱不堪的身体。

    黄裳已经被火燎成破衣,微微露出的肩膀,肌肤雪白却沾染了点点血迹。

    宋折欢,你就不能走快点吗!

    季幼棠望着那抹青衣,怎么也不愿闭上眼睛,尽管脑袋很沉。

    直到看清楚宋折欢的模样时,她才忽的哭出声来,令面前的傅景诺更加无措。

    “季师妹,季师妹,怎么了?”傅景诺心里焦灼万分,抱着她的手锁的更紧了些。

    宋折欢站定在两人身前,远处的林弱和楚云川也急着赶了过来。

    “宋折欢,那个季幼棠她的伤,也不是太重,你别…”楚云川未说完的话被宋折欢一个锋利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好吧,太吓人了!

    楚云川转过头去,推着林弱站远点,“林师姐,千万不要说话了。”

    林弱虽不以为然,却还是听了楚云川的话。

    风声凄凄,竹叶不留情面的扫在几人身上。

    总在夜晚出行的鸟儿发出叫声,打破了此番宁静。

    宋折欢蹲下身来,月光下更显神华的一张俊气脸庞上,波澜不惊。

    他抬着一双具有攻击性的眼睛,目光落在季幼棠泪痕涟涟的脸上。

    能哭的如此厉害,看来的确伤的不重。

    不顾他人凝视的宋折欢伸手从傅景诺怀里把季幼棠抢了过来。

    “有劳傅师兄了。”他的话音很轻。

    季幼棠很熟练地倒在宋折欢的怀里,像个孩子般环住他的腰,哭的很大声。

    “我疼!宋折欢我是不是要死了啊!”季幼棠生怕别人听不见,边哭边喊道。

    眼泪蹭到宋折欢的衣服上,她不依不饶地哭的没完没了。

    她只有在他面前才能这般任性、肆意。

    “哪个快要死的,能像你这样有力气的耍无赖。”宋折欢的话听起来有些不耐烦,可嘴角却勾起一个笑来。

    他抱起季幼棠,准备离开。

    “宋师弟,季师妹她的伤要及时处理,还是让我来…”傅景诺迅速起身。

    毕竟是大师兄,他总是觉得自己要承担的多些。照顾小师妹,也是这样。

    他个子没有宋折欢高,在其面前难免失了点气势。

    “不用了,季幼棠的伤我能医。”宋折欢不想给傅景诺这个机会,回复很决绝。

    傅景诺只好退了一步,点了点头道:“那请宋师弟一定要照顾好季师妹。”

    宋折欢在心里下意识地冷哼一声,这还要你来说?

    两人离开后,傅景诺和林弱带领众弟子收拾好了天骨崖,今夜终于恢复平静。

    快要燃尽的灯火,在风里摇曳。

    在惊羡山南,有处晴岚院,是季幼棠和宋折欢还有他们师父三人的住处。

    此处很是偏僻,元真道仙也嫌少回来,所以大多时候都是他们俩人在一起生活。

    漆黑的院子全靠今夜这皎洁的月光照亮。

    宋折欢抱着昏昏欲睡的季幼棠,熟练地踢开了院门。然后走过一个游廊,入了转角处的屋内。

    他把季幼棠轻放到床上,去点了一盏灯。

    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只是此刻躺在床上的季幼棠瞬间没了睡意。

    她坐起身来,注视着在拿药的宋折欢。

    逐渐清醒过来的季幼棠环视了一圈后,发现这不是自己房间。

    整洁干净的屋里东西甚少,一股子桃花香味,是宋折欢的屋子。

    “你怎么不带我回我屋内?”季幼棠抚着胸口,脸色很憔悴。

    “平时走习惯了,况且去你屋子还要再多转一个弯,多麻烦。”

    宋折欢置身于黑暗中,翻箱倒柜的在寻找着药膏,微弱的烛火照不到他那里去。

    门是半掩着,凉风不停袭来。

    院子里的铃铛轻响,敲乱了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