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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角月亮

    严漪橙看着手中的日历叹了口气。

    全岁和严漪橙又坐在了一起,两个女孩并肩努力学习的样子也成了别人眼中的一道风景。

    文老师在今天最后一节语文课问了大家一个问题

    “为什么而学习,以后想去哪,有什么人生理想”

    说完让他们写在纸条上。

    全岁转了转手中的笔却不知道如何下手,旁边的严漪橙在纸上快速的写起来,全岁用余光瞟了眼她,后者貌似很认真没有注意到全小暖的目光。

    为什么而学习?好像这个问题有很多种答案,又好像只有一种答案。朱阿莉说过,自己只是因为必须学习或是被逼迫着学习而学习。好像明明是一件好事,学习新的知识充实自己,但沾上逼迫或者必须这两个词就好像没那么回事了。

    全岁还在沉思,后面传来了朱阿莉的声音。

    朱阿莉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同学“你以后想干嘛啊”

    后者抬头看了眼她,慢慢地说“教书”

    “教书好啊,以后想去哪个城市当老师啊”

    “去山村支教”

    朱阿莉半晌没说话。那个女孩看她没说话说“你看不起支教?”

    “不是,只是很惊讶,天使竟在我身边!”

    女孩借着灯光看了眼朱阿莉羡慕的眼神,嗤笑了一声“那些真正为人民付出的才算天使,况且我还没成年呢,何谈未来。”

    “你呢?”那女孩问朱阿莉。朱阿莉愣了一下,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未来,一时间,她有些说不出来话,不是不想说是说不出来。

    “我…我可能留在这里吧”

    女孩挑了下眉毛“一辈子待着这里?你就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

    朱阿莉双手拖着脸撑在桌子上,小声的说

    “有啊,想去BJ看烟花”

    奈何教室太嘈杂,没有人听到她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那女孩把耳朵凑到朱阿莉身边问。

    “没什么,待在这里挺好的”

    待在这里挺好的,如果大家都在这里的话。

    严漪橙撇头看了眼不知从何下笔的全岁“怎么不写?没有好的想法吗?”

    全岁听到声音,转过身严肃的问严漪橙“你会回BJ吗”

    严漪橙听到后明显愣了一下,反应到对方说了什么后慌忙的转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

    “走…走啊,或许吧,我亲戚还在那”

    全岁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本她只是想问一下没想到严漪橙的反应那么大,这让全小暖有一点疑惑啊。

    “你以后会成为怎样的人?”全岁又问。

    “不知道。可能是各种各样的人。”

    “为什么是各种各样的人?”

    “身份会变得”

    严漪橙顿了一下,把手中的笔放下“小时候大人们希望我们成为一个成功的人,伟大的人,幸福的人。”

    “长大后我们才会发现我们成为了千篇一律的人”

    “那为什么身份会变?和这有什么关系”

    “现在我是学生,以后毕业我会有我的工作,我暂时成为了那样的人,往后,我可能会是一个妈妈,或者一个家庭主妇,我又成为了那样的人。”

    “我可能从一个懵懂的人变成成功的人,再从成功的人变成有责任的人。”

    “好奇怪,为什么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全小暖嘟囔了一声。

    “是不是感觉其实生活也不是那么有趣?”严漪橙微笑着说。

    全岁点了一下头,好像严漪橙说出来的话多全岁来说很陌生,没有经历过,但发现好像就是那么回事。

    我们长大后,会不会成为千篇一律的人?

    “不谈这个话题了,你以后想起哪?”严漪橙问。

    “不知道,比起小城市我更希望去BJ”

    “BJ挺好的。不过你也可以试着去别的城市,比如深圳,那里靠海。”

    “我爸爸在那边,如果有机会去顺便看一下他”说到爸爸这个词,全岁的眸子暗了下来,是,以前是想去BJ看爸爸,现在呢?现在还想看他吗?全岁不确定了。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大家写好的纸条被收了上去,全岁写了自己想去的城市,学习就是为了去BJ,只是人生理想那一块空了下来。全岁没想好,心里有一块空空的。

    放学后,严漪橙正准备走被全岁一把拉住。严漪橙疑惑的看了眼那人。

    全岁笑嘻嘻的说“一起走呗”

    朱阿莉没和两人一起,原因是释佳在洗手间怼了朱阿莉,两人在卫生间吵了起来,释佳原本只是想逗这个小孩玩没想到这小猪包当真了,为了让她好受点主动带人吃东西去。

    严漪橙和全岁不打算跟上去,释佳看两人没一起就拽着朱阿莉离开了学校。

    “她不会拿阿莉怎么样吧”全岁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呆呆地说了一声。

    严漪澄点了点头

    “释佳不会欺负她的放心吧。”

    两个孩子走在石板桥下,月光不亮,确实黑夜里的一道光。

    “今天怎么想着一起走了?”严漪橙抓了一把路边不知名的小花问旁边用奇怪姿势走路的全岁。

    “咱们是朋友怎么不能一起走?”

    “也是”

    全岁不动声色的瞟了眼严漪橙。“你有事瞒我?”

    “我没有啊”严漪澄慌忙道。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现在的表情很不自然”确实,严漪橙的表情有些变扭,看起来很是奇怪。

    “如果有人蹦出来告诉我我表情不自然那是真恐怖”严漪橙小声嘟囔一声,全岁失笑。

    “BJ那边的亲戚催你回去?”

    严漪橙没立刻回答,她抬头看了眼月亮,眼角突然变红,答非所问的说

    “月亮缺了一块”严漪澄忽然说。

    全岁应声抬头看月亮,月牙形状而已,没什么奇怪的,不过她说这话倒是有点奇怪。

    “家里出事了?”

    严漪橙盯着全岁看了一会,随后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

    “妈妈去世了”她轻轻的说。

    严漪橙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全小暖,全岁在之前就对事情猜出了大概,在之前她有幸见过严漪橙的表哥,有一次出门买白糖的时候在小卖部里面遇到了她的表哥。

    后者没有注意她,和旁边的一个大叔说话,在对话中,全岁听到了严漪橙这三个词,悄悄的躲在货架后面听着。

    “这孩子还那么小,出了那么大事肯定状态不稳定,你别招惹她”那个大叔说。

    “我知道了,不过那个女人还算有些良心的,临死前把财产继承给了自己的女儿”是严漪橙表哥的声音。

    听到对话,全岁又重新捋了一遍,大概意思她已经知道了,那个猜测也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今天得到了证实。

    严漪橙抬手抹了抹眼泪,她没有哭出声音,想也不用想,这些天严漪橙肯定不好过,即便在教室里她摆出平静文静的状态。眼神是藏不住的,那空洞无助的眼神被全岁轻而易举的捕捉到。

    “说出来吧我都听着”全岁轻轻拍了拍严漪橙的背,严漪橙的眼泪一下子下来,浸湿了整张脸。

    “其实知道这就是摆在面前的事实,可我就是不相信”

    “我失去了妈妈两次,一次我以为是永远,一次是真正的永远。”

    这些天她的枕头永远是湿的,严漪橙尽量做到没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她好面子,大家都默契的对这件事闭口不谈,可是今天她觉得自己好想痛哭一场,就算在朋友面前,那又怎么样呢?无所谓了。

    说起来也很奇怪,几小时前两人还在教室里畅想未来,讨论未来会做什么,现在她却因为面前的坎流泪。母亲的死是她人生要迈过去的第一个关于离别的坎。

    突然觉得好远,那些泪水好似化成了一条永无止境的河,严漪橙试探性的迈出了第一脚,却发现再往前一步就会掉下去。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段记忆。

    那时候的自己才七岁,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书房的灯亮着,严漪橙揉了揉眼睛走进去,看见妈妈还坐在桌子前看着电脑,还时不时揉了揉眉头。严漪橙想叫一声妈妈,眼前这个女人就发现了她。

    她把严漪橙抱在腿上,手还揉了揉严漪橙软软的发丝。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妈妈的衣领。

    女人看着腿上乱动的小女孩,叹了口气,七年前这个孩子还在自己的肚子里,现在都那么大了。

    “如果妈妈和爸爸离婚了你跟谁呀?”女人问。

    七岁的严漪橙对离婚这个词是模糊的。

    “离婚了是什么意思啊妈妈”软软糯糯的严漪澄说。

    “就是不在一起生活了”

    听到这严漪橙有些着急,她挣扎的扭过头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那妈妈要去哪啊,你不要我了吗”

    女人瞧着面前这个孩子委屈的模样愣了愣,前几个月她发现自己公司的人很奇怪,找人查出来发现是从自己丈夫公司过来的,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工作更像是监视。

    直到后来她发现公司的一些数据被改动了,这些数据一直都是保密状态,除了自己和从刚创建公司开始就跟到现在的老员工以为就没人知道,那些员工不可能泄露出去,她把目光直接投上了自家的丈夫,只是还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

    就在前几年她终于找到了证据,但是看到他求饶的模样和女儿懵懂的目光,她心软了,没有将眼前跪在地上的这个男人亲手送进监狱。

    还有些记忆她记不得了,严漪橙望着皎洁的月光出神。

    一时间忽然想到,如果查出了胃癌晚期,那么在自己离开的这些时间里,妈妈该有多么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