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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六章

    夜黑风高,阴风阵阵。一座座墓碑,立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煞白煞白的光,越发显得周围森冷恐怖。

    林玄天摸了摸干瘪的荷包,又摸了摸干瘪的肚子。

    店小二果然没说错,往前二十里,果真没有店家可投宿。可是,即便有店家可投宿又能怎样,她又摸了摸干瘪的荷包,她也没银子啊。

    她懊恼地踢了脚边的石头一脚,石头飞了出去,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林玄天一愣,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一座墓碑前,摆着好几盘祭品,瞧着还挺新鲜。

    她急忙走过去,蹲下,双手合十,“途经此处,多有打扰,身无分文,借你祭品果腹,请勿怪罪。”

    说罢,也不客气,拿起点心便往嘴里塞,边吃还边往挎包里塞。

    她塞的投入,却没看见,一只满是泥污的手,忽然从墓碑后伸出,抓住了她的袖子。

    林玄天怔了怔,却并不觉得害怕,只嘁了一声,没好气地停了手,“不装便不装,还挺小气。”

    说着,起身便要走,那只手却没有放开,林玄天皱了眉,索性耍起无赖,“如今,吃也吃了,拿也拿了,你要怎样?叫我还回去吗?告诉你,万万不能。”

    那只手的主人,费力地从墓碑后露出半张脸,平静道:“救救我,我有银子。”

    是人!不是鬼!

    林玄天赶忙转到墓碑后,一只从坟墓里伸出鬼手正握着他的脚踝,往坟里拖。

    二话不说,林玄天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贴到那只鬼手上。便听得一声惨叫从坟墓里传出,鬼手立刻缩了回去。

    林玄天抓住那只手,将他拽了起来。

    一个侏儒?啊,不对,一个孩子。

    他满面污泥,一双黑亮亮地眸子却丝毫不见惊惧慌乱,平静地仿佛月下一池潭水。

    林玄天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奇道:“差点被鬼拖走,你不害怕吗?”

    那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不怕,你会救我。”

    林玄天一噎,真是个奇怪的孩子,语气笃定的好像一早便料定自己会救他。罢了,反正有银子拿就好,她伸出一只手,摊在他面前,“银子。”

    那孩子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的手,微微一笑,“等你带我出了此地,确保我安全无虞,才能给你。”

    说完,竟是不容她反驳,背着手,抬步缓缓朝前走。

    他步态沉稳,姿态清逸,脊背挺直,明明小身板只到自己的胸口,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肃穆。

    林玄天撇了撇嘴,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吃点心。

    走出了坟地,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溪。

    那孩子忽然停了步,转过头微笑道:“今晚便在此处休息一晚。”声音稚嫩清脆,内容却不容置疑。

    林玄天眯了眯眼,弯腰看着他眼睛,“小孩,你似乎搞错了咱们的位置。”

    那孩子看着她,仿佛有些困惑。

    林玄天继续道:“现在是你欠我的钱,休不休息,上不上路皆由我说了算。”

    那孩子微微睁大了眼,诧异了一瞬,又垂头思量半晌,微笑道:“前方有小溪,我身上脏污不堪,可否在此处修整一晚,将身上洗洗干净。”

    林玄天看他满身脏污,确实该洗洗。可是却也不想这般轻易答应他,便作势想了想,拿捏着姿态道:“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准了。”

    那孩子微微一笑,转身走向溪边,可很快又走了回来,“能否借你的衣服一用,我并未带多余的衣服。”

    林玄天想想也对,取了一套衣服给他。

    过了好半晌,他总算回来了,往她身前一站,林玄天还以为是天界哪家的童子下凡了,漂亮的实在不像话。

    只是,他的行为却一点也不漂亮。他把手上的脏衣服往她面前一递,理所当然道:“我不会洗衣服,烦你帮我洗一下。”

    林玄天面色顿时黑了下来,本想开口拒绝,可他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天真无邪地看着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

    只得恨恨地接过他的衣服,走到溪边。

    待她洗完回来,那孩子已经枕着他的包袱睡着了,姿势中规中矩,完全没有小孩子该有的天真模样。

    林玄天摇了摇头,脱下身上的外衣,盖在他身上,靠着旁边的树,闭目冥思。

    待将体内真气运行了三个周天,天也大亮了。林玄天猛然睁开眼,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昨晚给他洗衣服的时候,并未在他衣服里发现钱袋或者其他值钱的东西。

    眼睛转向昨晚他睡觉的地方,那孩子已经醒了,腰背挺直的坐在地上,一双眸子还在亮晶晶地看着她。

    林玄天暗暗掐了自己一把,不能叫他纯真漂亮的脸蛋骗了。气势汹汹地走到他面前,一把提起他的领子,“你身上压根没有银子,你骗我。”

    那孩子面上一派平静,仿佛被人提着领子这件颇为丢人的事发生在旁人身上,他眼中微微露出几分惊讶之色,似是自语又似对林玄天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他看着林玄天的眼睛,笑道:“我没有银子。”

    看着他面上一副气定神闲毫无愧疚的模样,林玄天顿时火冒三丈,提着他来到眼前,狞笑道:“没有银子,便用身体来偿。”

    沿着小溪,继续往前走了几里,远处影影绰绰,出现一座城门。

    自她说了要他拿身体来偿,他只微微一惊讶后,并没有哭闹,也没有害怕,似乎对自己将来的遭遇一点也不关心。

    到了城里,林玄天从包袱了翻出一身道袍换上,又将头发高高束起,插了一个木簪。从垃圾堆里翻出一块木板,捏了个术,那板上便出现了几个字:捉鬼、驱邪、相风水。

    一上午并没什么生意,倒是因为那漂亮的孩子,围上来好些热情的妇人,又是摸脸,又是摸手的。那孩子面上总算失去了平静,满面窘迫地向她求救。

    林玄天挑了挑眉,望着他皮笑肉不笑。半天,才挤进去,拉着那孩子挡到身后,“各位夫人,摸了贫道的徒儿这么久,是不是该付一下银子?”

    那些妇人赶忙后退一步,叽叽喳喳道:“摸他一下罢了,又没少斤肉。”

    “就是啊,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你徒弟,搞不好是你偷来的。”

    “就是就是,小心我们去报官。”

    林玄天并不生气,只笑了笑,“诸位夫人若是不想付钱也可以,回答贫道几个问题就行。”

    一个圆脸的妇人道:“只要不收银子就成,你问吧。”

    林玄天凑近她们,故作高深道:“近段时日,城里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那个妇人一听,顿时禁了声,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

    林玄天看着她们,低声问道:“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出在东边?”说罢,伸手一指城东一座颇为壮观的宅邸,“就在那家宅子里。”

    众妇人顿时色变,面面相觑。

    过了许久,一个妇人终于站出来,小心翼翼道:“那是我东家的府邸。”旁边有妇人拉她,让她别说了。

    那妇人却甩开她的手,猛地向前一步,抓住林玄天的袖子,哭道:“道长能一眼瞧出,可见是个高人,求道长救救我家夫人吧。”

    林玄天眼眸一亮,道:“别急,你且细细道来。”

    那妇人抹了一把眼泪,“这事要从十几日前说起,我家夫人自娘家归来,路经城外黄梁坡,突然内急。可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有专门的茅房供人使用。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才叫下人拿帐子围起来,叫夫人蹲在路旁草丛中解决了。谁知,夫人刚提上裙子,平地里便刮起了一阵黑风,里面夹杂着一股刺鼻的恶臭。我赶紧扶夫人上了马车,快马加鞭地回了府。可到了晚上,夫人却喊肚子饿,非要吃鸡。厨房的婆子从被窝里爬起来,匆匆忙忙做了一只送过来。夫人像是饿极了抱着鸡就啃,吃完了一只,又要了一只,直到吃了十只,才消停,夫人的肚子撑得像个皮球,坐都坐不下去。十几日过去了,日日如此,老爷也寻道士看过,皆说是中了邪。可做了法事,夫人还是不见好。求求道长救救我家夫人吧。”

    林玄天缓缓一笑,牵起那孩子的手,温和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请在前牵引路。”

    往城东走一会儿,便能看见那宅子全貌。毫无疑问,是个有钱的大户人家。

    林玄天冲着那孩子挑了挑眉,好像在说,“有钱赚了。”

    妇人走到一旁小门,敲了敲门,里面探出一颗脑袋,见了她,嘻嘻一笑,“张妈妈,您回来了。”

    张妈妈没心思与他说笑,只点了点头,便领着林玄天进了宅子。

    沿着回廊走进前院,他们停在了一个书房前。

    张妈妈走到一个小厮面前,耳语了几句,那小厮便进了门。没过一会儿,那小厮就出来了,对张妈妈说,“老爷现在有客,先请这位道长去夫人院中,老爷一会儿就到。”

    张妈妈便领着林玄天又穿过一个回廊,弯弯曲曲,最终来到一座占地颇大的院子前。

    张妈妈道:“这里便是夫人的院子。”

    林玄天对张妈妈道:“劳妈妈将院子里的下人都撤走,再叫人封了这院子。”

    张妈妈有些迟疑。

    “张妈妈可是不信贫道,罢了,贫道便与妈妈说实话吧。”林玄天解释,“城外的黄梁坡住着一窝黄鼠狼,黄鼠狼的头头,修炼了五百年,已成精了。你家夫人在人家门口小解,污了人家门面。你也知道,黄鼠狼这种动物,小心眼的很,便……”

    “谁小心眼得很?背后说人坏话,便是你们这些修仙道士的本事?”话被打断,正房的门突然打开,走出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